第238章 暖陽
外面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去查看少年說的是否為真。
過了一會兒之後,顧文笙的聲音才從外面傳來。
“你的條件。”
他們不是傻子,靈異者自然也不是,之前平白無故鬧出了那麼大陣仗,現在卻說收手就收手了,難免會讓人心生疑惑。
顧文笙開始還以為是這個靈異者怕被抓住,所以意圖把人都丟出來之後跑掉。
可看着他維持域的模樣,顯然是還有餘力的。
如果他真的死也不鬆口,異能者們想要徹底制服他,還需要花費不少的功夫。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沒有找到遲哆哆。
少年冷淡的聲音響起:“我只要帶走一個人。”
“不行。”
這次說話的不再是顧文笙,而是沈晝。
“把你手裏的女孩交出來,”沈晝平常冷淡溫和的聲音此時彷彿淬了冰:“不然一切免談。”
遲哆哆一向淡定的小臉上也難免流露出了一絲驚訝。
這個聲音……是沈晝哥哥?
沈晝哥哥怎麼會來?
遲哆哆大腦飛速旋轉,猜測大概是自己失蹤的事情引起了學校方面的注意,他們才會派人來支援。
少年似乎也被外面人的態度惹惱了。
“其他人的靈魂還有一半在我手裏,”他的聲音在空氣牆的阻隔之下顯得有些扭曲:“如果你們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把那些人另外一半的靈魂吞噬掉。”
沈晝皺緊了眉頭:“除了你手裏的女孩以外,我們都可以商量,你必須換一個條件。”
“我只要求帶走她,”少年的態度格外執拗:“我不會傷害她。”
兩方就此陷入僵持。
然而攻擊卻沒有停止,兩邊的神秘力量不斷拉扯着,都試圖壓迫對方佔據上風,可一時半會兒又誰又奈何不了誰。
這時,遲哆哆扯了扯少年的袖子。
“哥哥,外面是我的朋友,讓我跟他們說幾句話吧。”
少年遲疑了一瞬,默默點了點頭。
“沈晝哥哥?”
女孩清脆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沈晝愣了愣,懸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哆哆,你還好嗎?他有沒有傷害你?”
遲哆哆奶聲奶氣道:“沒有,小哥哥人很好,他之前給我講了很多故事,也沒有傷害之前那些人。”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和小哥哥單獨聊一聊?”
沈晝遲疑了。
他一直知道遲哆哆是個有主意的孩子。
甚至不只是有主意——遲哆哆比很多同齡人要成熟,有時候沈晝甚至會有一種遲哆哆就是一個成年人的錯覺。
遲哆哆既然這樣說,說明她還是有把握的。
可現在事關遲哆哆的人身安全,沈晝實在不敢讓她貿然犯險。
沈晝沉默幾分鐘后,終於做了決斷:“我給你半個小時時間。”
遲哆哆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少年。
“哥哥,相處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遲哆哆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少年:“哥哥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少年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
他低着頭喃喃:“名字……我叫什麼名字……”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活得渾渾噩噩,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創造出這個世界后,對他的狀態似乎有所改善,他也依着自己的方式,擁有了很多家人。
他被叫兒子,被叫弟弟,被叫哥哥……
但沒有人問過他的名字。
或許對他來講,名字也並不重要。
一個人如果失去了社會關係,那他的名字又有什麼用處呢?
所以他選擇成為某人的兒子,某人的弟弟和某人的哥哥,拋棄了成為自己。
少年本以為自己是甘之如飴的,可如今被妹妹問起自己的名字,卻又感覺痛苦起來。
“……我想起來了,”兩分鐘之後,少年用嘶啞的嗓音答道:“我叫許暖陽。”
“暖陽哥哥,”遲哆哆緩緩開口:“你願意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許暖陽是個孤兒。
他出身於一個家境十分拮据的農村家庭,家裏養不起兩個孩子,可他母親偏偏生下的是雙胞胎。
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擺在一塊,總有一個人是要被拋棄的。
許暖陽因為生下來的時候更瘦小,看起來像活不久的樣子,於是就被父母丟在了村口的衛生所門前。
村裏的醫生不忍心看他就這樣夭折,就自己把人送到了城裏的孤兒院。
小小的許暖陽在孤兒院裏長大,懵懵懂懂,不知親情為何物,只知道看的書和電視裏面的那些孩子都有爸爸媽媽。
但是他沒有。
孤兒院的其他孩子也沒有。
大概是由於身邊一起長大的人都沒有父母親人,所以許暖陽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或者有什麼不好。
他習慣一個人來去自如,從來不參與同齡人之間幼稚的遊戲,早熟得讓其他孩子不敢靠近。仟韆仦哾
直到他長到五歲。
有一戶人家來領養孩子,看中了長相乖巧的許暖陽。
他們把小暖陽帶回了家,給他穿新的衣服,吃從來沒吃過的好吃的。
許暖陽這個名字,也是他們起的。
這是一戶很好的人家,他們有很高的教養,待人和善,許暖陽的養父母從前有過一個孩子,但被人販子拐跑了,夫婦倆傷心了幾年,不準備再生新的孩子,只決定領養一個孩子。
許暖陽漸漸被教會了很多家人之間的情感,他幼小的心靈在養父母的呵護下長大,再不像小時候那樣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如果就繼續這樣下去,許暖陽或許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男孩,再長成一個很好的青年,擁有順利圓滿的一生。
直到有一天,養父母得到了他們走失的孩子的消息。
養父母拋下工作和許暖陽,匆匆忙忙前去認人。
那年,許暖陽九歲。
他養父母的親生兒子,也是九歲。
九歲的許暖陽被丟在了鄰居家,半個月後,養父母才帶着親生兒子回來了。
許暖陽看着比自己還要瘦小一點的陌生男孩,微微有些失神。
——他們兩個長得有些相像。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是個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