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以國為聘
行到北疆，已經入冬。
北風呼嘯着捲起地上的厚雪，將雪沫拋灑在空中，在白茫的天地間掀起一道朦朧。雲笑緊了緊身上的棉袍，還是擋不住那從袖口、脖頸處灌進的寒風。它們像刀子一樣劃過她的皮膚，分外的疼。
城門已經關閉，城牆上戍守的官兵比她離開時多了一倍。他們穿着厚厚的棉襖，脖子和頭上分別戴上了羊毛帽子和圍脖，圍脖將臉遮擋，只露出一雙雙漆黑的眼睛。
守衛何時這麼嚴了？
雲笑勒緊馬韁，馬聲長嘶，驚動了守城的士兵。
“誰要進城？”士兵的厲喝在空中回蕩。
雲笑摘下帽子，露出被凍得通紅的臉，仰頭道，“我是雲笑，快開城門。”
士兵探出頭往下看了一眼，隨即沖身後的士兵欣喜又自豪道，“是雲姑娘，快快快，開門。”
轟隆一聲，城門慢慢打開，門上的雪受到震動撲簌簌落下。
雲笑剛揚起馬鞭，就聽到一個冷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站住，搜身。”
雲笑眉頭一蹙，凝眸看去。
那人身材魁梧，白色戰甲錚亮森寒，帽子和圍脖皆是狐狸毛所制，腰上懸挂着一柄上好的寶刀。
緊實的棉袍都捂不住他身上的凜冽氣息。
“將軍，那是雲姑娘，是世子……”男子右邊的士兵小心提示道。
“誰也不行，正直我們關鍵時期，不能混進一個姦細。”男子打斷了士兵，眯縫着眼蔑視地看着雲笑。
雲笑不記得在北疆見過這號人物，但還是配合地翻身下馬，張開雙臂，平靜地沖士兵道，“來吧。”
士兵感激的上前，一邊草草走着過場，一邊小心陪着不是。
“姑娘，薛將軍之前沒見過你才會這樣，你別生氣。”
薛將軍，薛寧？
蕭衍的叔叔。
雲笑眸色一沉，準備上前打聲招呼，卻見薛寧不屑地轉身走了。
還扔下一句，“女流之輩，有什麼好敬仰的。”
雲笑眉頭動了動，剛好士兵將馬牽了過來。
她搓了搓手，原地跺了好一會兒腳才接過馬韁。
‘駕’
清脆的嗓音劃過清冷的大雪天，駿馬朝着城中心飛馳，在空中濺起一道道雪浪。
雲笑勒住韁繩，黑馬在原地踱步。
這還是她認識的北疆嗎？
各色店肆敞開大門，穿着華袍的少數民族往孩子手裏塞着各種糖果，他們高興地笑着，絲毫感覺不到嚴冬的寒冷。被抱着的孩子們眼睛晶亮，他們抱着大人的脖子，樂呵呵地將糖果塞進大人嘴裏。
“大家快來看，是雲姑娘。”
有人認出了雲笑，他一聲大喊，熟悉的北疆人民很快圍了上來，他們熱情洋溢，爭先恐後舉着各種吃食和厚實的衣帽，往雲笑馬背上塞。
雲笑眸光閃動，從出發到現在，也就四個月時間，蕭衍竟真的逆轉了乾坤，將原有的荒蕪變成了一派榮華。
北疆大統，萬民同樂。
雲笑揚鞭策馬，朝着蕭衍的府邸奔去。
剛一下馬，就見一名男子顫抖着身子跪在腳邊。
“姑娘，我終於等到你了。”男子嗓音嘶啞，形容枯槁，一臉鬍渣，嘴唇在囁嚅。
雲笑抬手扶起他，這又是誰？
男子粗糙的臉上劃過兩道淚痕，“姑娘，我是蘇欖。”
回客棧后，蘇欖沒幾天就被姝芷國的官員叫去簽了合約，簽完他就快馬加鞭回了北疆。
回來后的兩個月裏，他心情跌宕起伏惴惴不安，白天守在大門，盼姑娘回來。晚上不敢睡覺，生怕錯過姑娘叫他。如此煎熬兩個月，他竟然從十幾歲的美少男變成了四十幾歲的滄桑大叔。
“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另一個溫柔又激動的聲音響起。
一個穿着天青華袍，身披狐裘的曼妙女子小跑着上來，她淚光閃動，一下抱住了雲笑。
“蘇荷，又變漂亮了。”雲笑笑着打趣道，雖然在笑，卻再也不似往日般明快。
蘇荷羞紅了臉，“外面天寒地凍的，姐姐快跟我去內房。”
說罷拉着她扔下蘇欖就跑了。
紅羅炭在屋中心燃得正旺，紅紅的火苗熱情奔放，瞬間驅走了所有寒氣。
雲笑端起蘇荷送來的熱茶，剛飲一口，就聽到一陣激動的聲音響起。
“雲兒。”木門被重重推開。
一名身着金黃蟒紋華袍，身披精美狐白裘披風的男子疾步進來。
蕭衍正在商議政事，一聽說雲笑回來了，扔下一堆大臣，匆匆趕了過來。
蘇荷微微一笑，識趣地出了房門。
因為過於激動，蕭衍面色已經緋紅。他緊緊抱住雲笑，冷傲的眸子柔成一片，手不斷摩挲着她的黑髮。
“你知道嗎？我等得好辛苦。”
當初，只看到蘇欖一人回來，他心急如焚，本想去找雲笑，但被百官制止了，北疆剛統一北狄，政權不穩，不能一日無主。
再加上雲笑承諾過月余便會回到北疆，他覺得姑且等一等，順便趁熱打鐵，以數萬戰馬和無數藥品，完成和姝芷國第一次盛大的商貿往來。
這樣雲笑回來，還能給她個驚喜。
只是沒想到多等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他差點沒瘋掉。
雲笑微微頷首，有些感動，卻不到心底。
二人噓寒問暖了番，蕭衍牽起雲笑的手，將她帶到窗邊，厚重的木窗被推開。
他嘴角含笑，眸光堅定有力，“這是我為你建造的皇宮。”
雲笑探頭望去，那裏本是片大空地，現在竟已修築起了兩丈高的府邸框架。
汗涔涔的匠人在工地上擼起袖子，揮舞鉛垂，將一塊塊巨石砸碎，再添置到牆中。
“雲兒，貧瘠的北疆早已脫胎換骨，現在我們糧草充足，兵力強盛，市井繁榮，”
蕭衍倏然單膝跪地，從碩袖裏取出詔書，恭敬地遞給雲笑，“雲兒，我以國為聘，請你嫁給我。”
聞言，雲笑神情一滯，身體僵住。
良久的沉默，讓蕭衍有些慌亂。
他像個孩子般，無助又期待叫了聲，“雲兒。”
雲笑這才回過神，經過這次的情傷，她本已調整計劃，等北疆安定下來就將雲易託付給蕭衍。等殺了花百紅，她就去往下一世。
沒想到現在弄出這一出。
“蕭衍，太，太突然了。”雲笑心裏緊張，結結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