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九死一生
話說回雲夢端和秦仲軒墜崖的那天,從斷魂崖上掉下去的人,從來沒有生還的。這麼高聳入雲的懸崖,從上面望下去也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煙霧。
時間過去已經大半年了,生死門也已經由辰長老當權,穆翎風也在端木涯死後和冷千雪相繼失蹤。留下齊鏡仍在生死門裏,苟且偷生等待他們的回來,他相信,穆翎風一定可以帶着門主回來的,一定。
“喝葯了。”
“可以不喝嗎?”
“可以啊,如果你不想在看見他的話。”
寧靜的小村莊,普通的小茅屋,屋裏一男一女。男的端着葯放在女的面前,女的伸手在桌子上摸索着,捧起葯碗,艱難的將它喝下。
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很透徹,似乎可以看到底。但是,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卻顯得很獃滯,因為,它們是看不見的。
“這就聽話了,我們巫醫的葯很靈的。我上次無緣無故生了一場大病,也是巫醫的葯吃好的。所以啊,你的眼睛一定也會好的。紫月,相信我哦,真的,呵呵。”
男的很開朗,很陽光,一身淳樸的氣息。他叫阿達,是田家村的一個村民,善良老實,踏實穩重。他眼前坐着的女的,是他和爺爺半年前在河邊揀回來的。她說她叫北堂紫月,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她絕口不提,阿達也就沒有再問。
當時的情形阿達還記憶猶新,那是在村外的一條小河邊。
“爺爺,你看,那是什麼?好像是個人。”
“快,阿達,看看她怎麼了。”
“爺爺,是個女的,還有氣。”
阿達跑到女的身邊,扶起來,探了探鼻息,還有氣,也就是還有的救。就這樣,她被阿達和阿達的爺爺帶回了家裏。
田家村的巫醫看了她的傷勢,沒有什麼內傷,只是好像是從高處跌落,所以身上有很多處的擦傷。又因為跌在寒潭裏,隨水流被衝到了村外的河邊,引起傷口發炎,高燒不退。
在阿達和爺爺的照顧下,北堂紫月昏迷五天後終於醒了過來。
“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阿達在村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貌的女子,他只知道村長的女兒田甜很美,沒想到,他救回來的女子更美,美的不可方物。只是,她看起來很傷感。“你怎麼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北堂紫月伸手摸索,想要抓住什麼。
“怎麼了,怎麼了?”
“我看不見了。”聲音很平靜,但是,仍然可以聽的出內心的恐懼。一個完好無損的人,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的眼睛瞎了,那是怎麼樣的一種害怕。
眼前一片漆黑,顯然她很難過,但是出乎阿達的意料,她對黑暗的適應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
“我們的巫醫一定可以醫好你的眼睛的。”阿達說的很肯定的樣子。“我叫阿達,這裏是田家村,姑娘你怎麼稱呼?”
“雲——”只說了一個字,有頓了頓,若有所思,“紫月,我姓北堂,北堂紫月。”
或許她換個名字就可以換掉過去,在這裏,應該不會有人會認得她。況且,她也沒有撒謊,北堂紫月的確是她的名字,只是她以前的名字叫做雲夢端。
“北堂姑娘。”
“不要叫姑娘了,直接叫我北堂,或者紫月,都可以。”
“好啊,紫月,你放心,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阿達好像都沒有煩惱似的,整天都是樂呵呵的,聽到他的聲音,人都會感到輕鬆無比。
因為阿達和爺爺住,家裏只有兩間房。北堂紫月的到來,阿達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
很快的,北堂紫月就熟悉了黑暗中的阿達的家。從房間走到外面,房子外面柵欄範圍的活動,她都不會撞到東西。偶爾還能從廚房幫着爺爺拿菜,雖然動作很慢,但至少不會壞事。
“田爺爺,我去叫阿達吃飯。”
“好啊,乖孩子。”
北堂紫月和阿達一家已經很熟了,爺爺很喜歡這個女孩,儘管她來歷不明。田爺爺是上了年紀的人,他見過的人比阿達吃過的米還多。他肯定北堂紫月是個好孩子,所以在她的眼睛沒有好之前,在她沒有找到她要找的人之前,爺爺很樂意收留她在家裏住。
北堂紫月雖然現在看不見,但她學東西很快,能聽聲音辨認每個人。她會幫爺爺和阿達洗衣服,會教附近的村民種紫丁香,她還會幫着隔壁的大嬸補魚網。
住在阿達爺爺周圍的鄰居也很喜歡這個沒有過去的女孩,儘管一開始的時候會有一些閑言閑語。
北堂紫月也變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在過去,她是雲夢端,是生死門高高在上的玄女。她很少笑,很少和人講話,而現在,她是北堂紫月。雖然看不見,但是她每天都活的很開心,嘴角常常掛着笑意。
“聽說村長的女兒要訂婚了。”
“訂婚?和誰啊。”
“這你都沒聽說嗎?是半年多前,谷修從懸崖下面救回來的男的,聽說是一表人才啊,俊俏的很啊。”
附近的三姑六婆和外面的沒什麼兩樣,茶餘飯後也會說說是非,談談笑話什麼的。阿達去山上打獵,爺爺去了集市換糧食,北堂紫月一個人在屋裏悶,就出來晒晒太陽。
“是紫月,來,這邊。”
“春大嫂。”
她們看見紫月出來,就招呼她過來。北堂紫月從聲音可以聽出,這裏有春大嫂,蓮心嫂還有臘梅姐等人。
“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北堂紫月已經把自己容入了田家村,她們的悲喜就好像是自己的悲喜似的。
“我們在說村長的女兒,在過幾天,她就要和外族男子訂婚了,我們商量着送什麼呢?”
“是嘛,那真是件開心的事。”
有嫁娶的喜事,何況是村長的女兒,一定會很熱鬧的。田家村的規矩,相愛的兩個人要先定下親事,如無意外,一年後才可正式成親,行夫妻之禮。
“對方啊也是不知道來歷的人,說什麼姓秦。”
“姓秦——”聽到那人姓秦,紫月就立刻想到了秦仲軒。
紫月從這麼高的懸崖掉下來都沒有死,或許秦仲軒也沒有死,她這樣想。她希望是秦仲軒,因為這樣就表示他還沒有死,可是同時她又不希望是他,因為那個姓秦的人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
“是啊,”看紫月似乎很有興趣知道的樣子,春大嫂也就講得更有興緻了,“那個人啊,也是受了重傷救回來的。那個傷啊,聽他們說胸口和背後都有紅紅的掌印。傷的可重了,現在都好了,還生龍活虎的。這不就,那句話怎麼講來着。哦,哦,以身相許。”
“對,以身相許,這不,村長就這麼招了個女婿。”
掌印、懸崖、姓秦,這一切都和仲軒這麼的相符,北堂紫月開始坐立不安。
“他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什麼軒的。”
“秦仲軒。”紫月自己說出了口。
“對對對,就是秦仲軒,咦,你知道?”
“沒有,我——”
“紫月,吃飯了。”
正當北堂紫月不知如何應答的時候,阿達的呼喚為她解了圍。只是,現在的她,魂游在外似的,一個不慎,撞倒了曬藥材的架子。
“沒事吧。”阿達趕緊上前攙扶。
“沒。”
“你的手——”
“我沒事,我餓了。”
阿達感覺到北堂紫月的手在不自覺的抖,可她以自己餓了為幌子。阿達老實,可不是傻,一定有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