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抹不掉的傷痛
偌大的浴池,散落着的鮮紅的玫瑰花瓣,整個房間充滿着宜人的氣味。玉足輕點,漣漪四散,手中掬起的清泉在身上滑落。白皙的肌膚,晶瑩的水滴,鮮紅的玫瑰,長發輕浮水面。二十歲的她,絕代的美人胚子,身懷絕技而不可測,在生死門裏擁有着絕對的地位,她—雲夢端,在這樣享受的沐浴中,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看到卻是無盡的悲傷和漠然。
春風帶着泥土的氣息,散逸在月照閣的每個角落,女子長發及腰,面帶倦容,倚在窗邊,遙望天邊四散的雲。
“雲姑娘,門主有請。”
“知道了,你先去吧。”
“是。雲姑娘。”
越過庭院,穿過迴廊,雲夢端腳步輕盈。清風撫過她的臉頰,掠過她的細發,卻吹不散身上的悲傷。
“來了。”中年男子端坐堂上,衣衫華麗。見雲夢端進來,便起身。
“門主找我。”
“夢端,去散散心吧。這些日子,你很辛苦吧,去吧。你也不想影子看到你這個樣子吧。”
影子,這兩個字讓夢端的心顫動了一下,兩年了,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可是,在她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的仍是影子死的時候的樣子。親眼看着自己心愛的人死去,夢端的心也在那一刻化為灰燼。
春天,綠意盎然,鳥兒也叫的尤其的歡快。官道兩旁的樹高可攀天,山坡下早已消融的小溪潺潺的流。鎮上的人來來往往,小販賣力的吆喝着招攬生意,雜耍的戲班子在街頭擺開了攤,敲鑼打鼓的,好不熱鬧。
“二表哥,你看這個。”
“好看,你帶着吧,呵呵。”
“才不要呢,看這個,真好玩。”
男子相貌英俊,器宇軒昂,他,秦仲軒,秦員外的二兒子。秦仲軒身邊的女子嬌小可人,一襲鵝黃紗裙更是映襯了她的可愛。這是仲軒的表妹,林思顏。思顏是第一次來到天河鎮,而且還是和心儀以久的二表哥一起,興奮不已。拿着小孩戲耍的面具,樂開了花,就好像是從籠子裏放出來的鳥兒。
“思顏,這個送給你。”
“謝謝三表哥,而表哥,你怎麼就不送人家點東西呢。”收到三表哥秦叔樓的禮物,思顏很高興,當然,如果是二表哥送得話,會更加高興的。
“你呀,少貪心了,那,這個怎麼樣?”
“恩,我喜歡。謝謝二表哥了。”
“三弟啊,我們這樣會不會慣壞了這小丫頭啊,哈哈。”
“只要思顏喜歡就好了。”
“怎麼了,二表哥。”
“沒什麼,走吧。”
擦肩而過,秦仲軒回頭,不禁為那女子的背影而傷感。沒錯,是雲夢端,現在的她,似乎是沒有靈魂的軀殼而已。是什麼樣的痛,讓這樣一個女子帶着如此的寒氣。秦仲軒再次回頭,女子卻早已消失人群之中。
“夢端呢,去哪了,她去哪了?回答我!”
“少爺,我,我不知道。”
“滾!”
幾個丫頭被葉亦峻趕出房門,碗碟的碎片散落一地,桌椅也是七零八落的,看來是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啊。
“穆,穆堂主。”侍女受了驚嚇,連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了。
“你先下去吧。”
“是。”
端着破損的茶具,侍女離開了葉亦峻的卧室。穆堂主,生死門座下寒風堂的堂主,憑藉他卓越的武功和不俗的任務表現,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堂主。而他也曾經是影子唯一信任過的朋友。
“穆翎風,你來得正好。”
“你這是做什麼,一大早的,拿這些丫頭出什麼氣啊。”
“你知道夢端去哪裏了嗎?”
“你說雲姑娘啊。”
“廢話,這裏還有誰叫這個名字啊。”
“除了門主,也就只有你這麼不忌諱的直呼她的名字了。”
是的,在這生死門裏,沒有人知道雲夢端的身世背景,只知道她是門主親自收入門下的,只有門主能夠指使她,而生死門上下,無論情願還是不情願的,都得尊稱她為玄女或是叫她雲姑娘。甚至有人連現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該如何稱呼,而葉亦峻,身為門主唯一的兒子,當然也就有叫她名字的權力。
“我看你也是不知道的。”很不削的表情,生氣的樣子卻好似找不到母親的孩子的焦急。
“你該讓她自由。”
“自由?她在這裏比我還自由呢。”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還有,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讓她看到了,又會說你是長不大的孩子。”
“喂!我不過是比她小一歲,你也不過比我大五年,不要搞得自己很老成哦。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一歲,是一歲半吧。”
“你!”
“好,我爭不過你。可是,你為什麼不去問門主呢?”
“你說那老頭他會告訴我嗎?”
“不會。”
“你。”嘟囔着嘴。
葉亦峻的確是像極了長不大的孩子,是所有人對他過於的遷就,是門主對門主夫人的愧疚,讓他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讓他對他喜歡的人過於的依賴了。
“少門主。”
“不要叫我少門主,我可沒有打算要這個生死門。”
“那亦峻,你不去問,怎麼知道門主一定不會告訴你呢。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喂,回來啊,你。”
帶着狡黠的表情,穆翎風離開了亦峻的住處。自從影子不在了之後,雲夢端也不在笑了,她又回到剛來的時候的樣子。封閉自己,不讓任何人靠近,沒有人可以猜到她在想什麼。而亦峻看不到夢端,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暴躁了。誰都看的出來,亦峻很依賴夢端,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依賴會不會造成將來的不幸。
“雲姑娘,夜已深,早些歇息吧。”
“你們先去休息吧,我還不想睡。”
“可是。”
“沒關係的,你們下去吧。”
“是。”
初春的夜還是帶着絲絲的涼意,似乎並未忘卻剛剛離去的冬日。天河鎮,秦員外家的別院,雲夢端獨做觀景亭,遙望銀河。天上出現的儘是影子的面容,那些記憶的片斷浮現出腦海。
“你就是玄女,你叫雲夢端是吧。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侍女們呢?怎麼不說話啊,瞪我做什麼呀。”
第一次見面,影子就和別人不一樣,因為她是門主親自領進來的,那時的她懂得唯一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沉默。看到她的人,稱她一聲雲姑娘,便匆匆離去,並且竊竊私語的探討着她的來歷。只有影子,主動和她打招呼,還是那麼一副看似有些“無賴”的表情。仔細看看,他很英俊,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他那張精緻的臉。濃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風吹動他的頭髮,撫過她的臉,好軟的頭髮,還有蘭花的香味,淡淡的,很宜人。
“我叫影子,比你大五歲哦,你得叫我哥哥。我們這樣算是認識了吧。如果要找我,就來震雷堂,你知道怎麼走的吧。那,這個給你。”
蘭花,這樣的一個男孩子,他喜歡蘭花。這也是雲夢端喜歡蘭花的理由之一。在生死門的那十多年裏,影子是她的玩伴。無論發生什麼事,在她身邊第一個出現的,永遠都是影子。十七歲的時候,影子給了她一個承諾:等到你滿十八歲,我就向門主提親,我要娶你。可是,這個承諾還沒來得及兌現,許下承諾的人卻已消失在這世上。
翻弄着手中的玉佩,那是影子給的,說是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做為定情信物送給了夢端。玉中透着思念,兩年前,影子倒在自己的懷來,滿身是血。那時的她已經失去方向,甚至失去活着的勇氣。
“答應我,不要為難自己。”
如果不是影子臨終的“請求”,現在恐怕連雲夢端這個名字也會出現在墓碑上。夜晚的星星的很亮,閃閃的,雲夢端沒有睡意,望着夜空,回想往事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