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髮少女
翌日一早，天空一直烏蒙蒙的始終沒有亮起來，又是一個給人添麻煩的暴雨天氣。
鵬城北站出口處，鄭易靠在牆邊，注視着一批一批走出來的人群，心中對於寧揚帆那個不靠譜的傢伙罵了一遍又一遍。
‘小蘭明天坐高鐵到鵬城，我和她媽媽都忙，你去接一下。’
這是昨天晚上寧揚帆給自己發的信息，後面跟着的是寧蘭所購車票的列車信息，鄭易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寧揚帆，卻發現自己居然被拉黑了。
沒辦法，只好又曠掉了上午的課，一大早便打車提前一個小時在北站出口處等待着。現在的交通方便，信息發達，一個善於使用網絡的年輕人自然不會迷了路，出了車站便是隨處可見的出租車，寧蘭那早慧的小姑娘自然也不會在這個大都會裏出什麼意外。
但鄭易還是來了，他心底還是想好好瞧瞧兩年多未見，那個纏得他有些頭疼的小姑娘出落成哪般模樣了，身體是否還算康健。
寧揚帆那個不靠譜的，連寧蘭的聯繫方式都沒有給自己，不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麼東西，搞得鄭易只能守在出口處慢慢等待。不過好在這通高鐵只有這一個出口可以走，不然就真的是靠運氣了。
離預計到站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鄭易打起精神望向了又一批走出來的遊人，果然他所等待的那個少女正拉着行李箱走在人群末尾。
身着白色洋裙的少女仍是當年那副無口無心無表情的冷淡模樣，身段拔高了不少，卻依然嬌小玲瓏，美而精緻，但是卻缺乏生氣，好似一個會動的精美人偶一般。
一頭雪白長發齊腰，更襯的少女本就缺少血色的面孔有些病態蒼白，而這異於常人的發色也是引起了其它旅客的矚目，只是少女沒有在意，低頭看着手機應是在思考規劃回家的路線。
鄭易看着那單薄的身影，覺得有些陌生卻又熟悉，見寧蘭精緻的瓜子臉比以往更顯蒼白，心中微微有些抽痛，他邁開步子走到了少女跟前。
寧蘭察覺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前，抬起頭，目光從手機移到了身前男子的臉上。
“小蘭，寧叔叔讓我來接你……好久不見。”鄭易看到白髮少女看向自己，溫聲開口道，只是寧蘭沒有任何回應，讓他有些尷尬。
少女就這樣怔怔地看着他，面無表情，眸子深邃看不出波瀾，鄭易心想這是認不出我來了嗎，心中嘆了口氣。
下一刻，鄭易就感覺一個柔軟的身軀擠進了自己的懷抱，有些單薄的兩隻臂膀死死抱住自己讓他有些難受。
“是易哥哥的味道，我沒有做夢啊……”寧蘭的小臉埋進了鄭易的胸膛，瓊鼻挺動嗅吸着眼前男子那熟悉而久違了的迷人氣味，一張蒼白的嬌俏面容上多了幾分病態的嫣紅，卻也憑空有了生氣。
鄭易的手有些無處安放，寧蘭突然的擁抱讓他有些手足無措，隔着薄薄的布料，他可以感受到少女頂在自己腹部的兩團溫熱柔軟和在自己胸膛前的喘息，以此提示他眼前這個娃娃般精緻動人的軀體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女。
“嗯嗯是我，好久不見，小蘭你也長成大姑娘了，不要再抱着我了，別人都看過來了。”鄭易將手放在少女肩頭上拍了拍溫聲說道。
寧蘭沒有說話，鄭易感受到擁着自己的兩隻手臂更加用力了，臉上露出苦笑，只好反摟住少女的腰身，安撫着她的情緒。
少女腰肢纖細，隔着手感柔滑的絲制洋裙仍可以感受到其下軀體是多麼嬌小瘦弱，
可堪盈盈一握。比起以前，瘦了好多啊，鄭易心裏有些內疚和心疼。
“鄭易……”
懷中少女呢喃，鄭易輕撫她的銀白長發應道。
“我在。”
“不可以……不可以再從我身邊消失不見了。”
少女仰起頭，深邃的眸子裏有幾點晶瑩，鄭易有些愣住了，他從沒見過少女哭過更別提她的眼淚。
過往的歲月里，無論是同齡孩子的排擠取笑，還是身體虛弱疼痛，寧蘭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大人們心疼地誇她懂事，其實她只是不知道怎麼去哭。認識鄭易后，寧蘭也沒有學會哭，只是學會了笑，偶爾綻放的淺淺微笑如雪蓮盛開般治癒人心。難受的時候也會有，但只要抱着易哥哥，感受他那有些無奈卻耐心哄着自己的關懷就會暫時忘卻煩惱了。
小蘭，哭了……鄭易心裏好像被揪住了一般，他此時才深刻意識到自己的不告而別對於眼前的少女有多大的傷害，所以他鄭重地點點頭，與寧蘭四目相對，輕聲承諾道：
“嗯，我保證，以後永遠都不會從小蘭身邊離開，永遠永遠。”
這一刻，鄭易只想讓那些不知為何而生的迷茫，讓那該死的倒計時統統滾蛋，從今以後都好好保護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孩。
只是想起了那倒計時，鄭易心頭閃過一絲陰霾，今天早上，倒計時又減少了。如果他的感覺沒錯的話，倒計時減少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了，必須想辦法復刻上次延長的奇迹。
那次到底是為什麼會延長呢？生死危機、突破極限、還是對於特殊事件的處理，鄭易心中有了幾個猜測，但無法肯定，只是決定以後多往這幾個方向探索一番。
寧蘭沒有說話，只是深邃的眸子中好似多了幾分光彩，下一刻鄭易吃痛，卻控制自己的肌肉放鬆，原來是寧蘭突然踮起腳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裸露在衣服外的鎖骨上。
“疼嗎，易哥哥。”寧蘭鬆開了口，鄭易肌膚上留下了一道小巧細密的牙印子，寧蘭眸子中有些許心疼，湊上來用小舌頭在那滲出血絲的地方輕輕舔舐着。
“不疼……”鄭易無言。
“可是我好疼啊，易哥哥你離開以後，我每天都好疼好疼。”少女輕聲說完，鬆開了鄭易，捧着微微起伏的心口看着他說道：“這裏疼，一想起你就疼的發慌。”
少女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語調不緊不慢地敘說著，只是其中如海般的悲傷將鄭易淹沒了，恍如窒息。
“但是現在不疼了，易哥哥，我會永遠跟在你身邊的，可以嗎……”少女看着鄭易，眸子裏滿是希冀。
鄭易重重點了點頭，心疼地開口說道：“不會再離開你了，我們拉鉤。”
鄭易向少女伸出了右手小指，少女嘴角掛起了淺淺的微笑，整個人如春光般明媚起來，同樣伸出小巧的手指與其相勾連。
…………
寧蘭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纏着鄭易，只是過去的拉着衣角已經升級成現在的挽着手臂了，路人看到了都得稱讚一句才子佳人。
鄭易從寧蘭那要來了她的電話，跟自己互通聯繫方式后，便用寧蘭的電話撥給了她的父親寧揚帆。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沉穩的男聲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
深吸一口氣，鄭易開口道：“寧叔，我已經接到寧蘭了，現在是送她回家嗎？”
“哦哦，小鄭啊，動作挺快嘛。”電話那頭有些嘈雜，看來寧揚帆確實在忙。
“不着急啊，你把行李找個地方放了，你們年輕人出去走走玩玩嘛，小蘭平時都宅家裏你多帶她出去走走。”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個學生，我今天還要上課。”
“少來了，你曠課的次數還少嗎？好好陪我女兒，不然我把你店封了。”
鄭易深呼吸，平穩情緒。一旁面務表情挽着他手臂的寧蘭翹着耳朵在偷聽兩個男人的對話，眸子裏閃現出一抹笑意。
“行，那我先送寧蘭回家放行李，下午我帶她出去走走。”
“隨你安排啦，我這邊在忙……”電話那邊聲音中斷了一下，在鄭易準備掛斷的時候寧揚帆的生意又傳了過來。
“對了，明天你有沒有時間，是小蘭的外公的喪禮，我希望你陪着小蘭一起去悼念一下。就這樣，我先掛了。”
電話里傳來了忙音，鄭易被寧揚帆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不過看到寧蘭歪着頭看他，只覺得推辭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鄭易拉着寧蘭的行李箱，寧蘭拉着鄭易，兩人很快走到了的士站台，一路上都沒有什麼話說。
寧蘭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會像洛心語一樣繞着鄭易嘰嘰喳喳個不停，只是喜歡默默跟在鄭易身邊，像他的影子一樣，這樣便足以讓少女心安。
出租車司機也是個懂氣氛的，看着後排緊緊貼在一起的一隊璧人沒有多做攀談，在問完目的地后便安安靜靜地開起車來。
下車后，寧蘭拉着鄭易走進了幹部家屬大院，將他帶回了自己一家人在鵬城的居所，路上一些買完菜回來的婆子們看到她和鄭易后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她也沒有在意仍然是那副三無模樣，倒是鄭易大大方方地對這些街坊們回以善意的微笑。
到寧蘭家中之後，已是近飯點，寧蘭去放置自己的行李，鄭易則是去廚房準備午飯。冰箱裏剩了不少食材，在鄭易優秀的手藝之下，-一桌豐盛的午飯便烹飪了出來。
寧蘭吃的很開心，雖然她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是熟悉她的鄭易可以從她身體上表現出的許多細節可以看出她的情緒，比如此時，少女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吃着飯菜，身體以輕微的幅度左右搖擺着，這表示她心情很愉悅。
跟貓兒一樣，從來不會跟你說她多喜歡你，只是喜歡拿小腦袋蹭你，喜歡窩在你的腿邊，然後發出愜意的嚕嚕聲。
飯後收拾完碗筷，鄭易在思考等下帶寧蘭去哪裏玩，今天的天氣可不算好，愛穿洋裙的寧蘭很容易在雨水飛濺的馬路上被弄髒裙子，很掃興。
“易哥哥，你回去吧。”
鄭易轉頭看向歪頭看着自己的寧蘭，雙目對視，對方細長濃密的睫毛在眸子上一眨一眨，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怎麼，不歡迎我嗎？”鄭易溫聲笑道。
“怎麼可能……只是易哥哥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少女垂下了自己的眸子，一縷銀白髮絲落下遮擋住了她的神情。“我不會一直纏着你的，只要你不從我身邊消失就好，如果一直賴在易哥哥身邊，易哥哥也會覺得煩的吧。”
“我不想被易哥哥討厭……”
寧蘭的聲音越來越低，緩緩述說著自己的想法，隨後便感覺一隻手在自己的柔嫩臉蛋上作怪。
“長大了啊小蘭，只是你說的這種事情……”鄭易頓了頓，將少女的小巧臉龐托於手中，溫和的眸子直視少女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永遠都不會發生，我說的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