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火鍋與窗外的雨
食味仙出菜的速度很快，畢竟除了幾樣招牌小吃和主食外都是火鍋食材，只需要切配裝盤即可。鴛鴦鍋底中白與紅不斷翻騰，在溫度宜人的空調冷風下飄起寥寥霧氣，散發著誘人的誘惑。
葉凡將新鮮現切的黃牛肉和毛肚一同下進了沸騰的湯底中，在肉片微微變成讓人充滿食慾的棕色后便用漏勺將其撈出放到盤子上，隨後自己夾起旁邊熱氣騰騰剛剛端上來的小酥肉送進口中。
卡茲卡茲，酥脆的聲音響起，剛撈出油鍋的酥肉有些燙嘴，葉凡張開嘴吐了吐氣，不過他就愛吃這口，認為炸物就該趁熱吃，一口咬下，滾燙的油脂和酥脆的口感在唇舌間交響和鳴是最美妙的滋味。
對此鄭易不發表看法，只是不斷扒拉着葉凡燙好的鮮嫩肉片，就着秘制醬料不斷往胃裏吞吃着。
兩個人吃火鍋卻是沉默的一言不發，氣氛卻很融洽，葉凡知道老闆那不拘小節的性格和尊重美食的準則自然不會主動搭話，眼見先前堆成小山的肉類已經見底，不舍地吞下口中飽含汁水的裏脊肉，繼續端起食材為自己老闆服務起來。
隨着一盤又一盤的食材被清光，葉凡不禁感嘆老闆果然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他一個人幾乎就吃了三四個人的分量。
“呼……活過來了。”
留下一桌空盤子后，鄭易摸了摸稍稍有點起伏的肚皮，長舒一口氣心情愉悅地說道。
“老闆今天心情挺好，是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嗎？”
“那麼明顯嗎？你怎麼吃那麼少，是已經吃過了嗎？”鄭易笑了笑反問道，他雖然專心乾飯，卻也關注到了自己這個最熟悉的員工並沒有怎麼進食，只是吃掉了那盤分量適中的小酥肉罷了。
“啊，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吃的就比較少，我也已經吃飽了的。”
見到老闆沒有分享是什麼事情令他心情不錯，葉凡也識趣的轉過話題。
“怎麼樣，老闆，咱們總店的出品質量還是可以讓你滿意的吧？”
這時一個帶着眼角的短髮男子在葉凡身邊坐了下來，笑着對鄭易說道。
“還湊合吧，老齊你那麼晚才下來，可是沒趕上趟。”
鄭易倚在柔軟的靠背上舒展了下身子，愜意地打趣了一聲。
“沒辦法，臭打工的，要努力為老闆好好創造價值啊。”齊平也是樂呵呵的回復，他先前便吃過飯了，因為準備往省會開第一家分店，所以有很多事情需要籌備，便在經理室忙到了現在。
“加油，好好乾，只要你夠努力，我就能換新的豪車了，誒不對，我沒駕照要這玩意也沒用來着。”
“真是無情的資本家發言啊，不過老闆以你的身家不考慮配車嗎？以後出行也會方便很多吧。”、
齊平為兩人添了些茶水，又給自己滿上，跟鄭易說笑了起來，如果說獎金那麼豐富的老闆也是無情的資本家，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大方的人了。
“配車啊……好像是可以考慮一下，公司這邊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問題。”
鄭易撓了撓頭，覺得是可以考慮配車的事情了，不過這樣還得請個司機，會不會有點太奢侈了。但是想到這些日子都要送洛心語回家，有輛車也會方便很多，就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隨後他又慣例地問了下食味仙的拓展情況，對於這份事業他還是比較上心的，因為這也許是以後他能留下的曾在這個世界上活過的證明。
“我已經在籌備省會那邊第一家分店的開展了，
加工中心和物流配送這邊壓力不大還能跟上，只是人手籌備和培養這塊有些拖慢我們開拓的進度了。”
齊平推了推自己的銀邊眼鏡，正聲對自己的老闆彙報道，隨後他有些遲疑的問道：“老闆，你真的不考慮加盟的模式嗎？已經有很多人聯繫我表達了這個意向了，如果採用加盟和直營並進的模式，我們的拓展速度會快很多。”
鄭易搖了搖頭，對這個浸淫餐飲管理多年的旗下大將說道：“老齊，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但是我們並不需要那麼著急，穩紮穩打有序推進才是我心中正確的道路，尤其是我們現在經營狀況良好不用擔心資金問題。
你覺得我們食味仙能在短短兩年內一路做大，到現在已經十一家大型分店靠的是什麼？”鄭易沒等齊平回答，頓了頓後繼續說道：“是口碑，除了我剛開始做的一些推廣營銷外，是食客們口口相傳的讚譽讓我們能在拓展的每一步上都走的又穩又好。”
“我建加工中心，組建物流團隊，嚴抓食材品控，投入了那麼多資金精力在這上面，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保住我們食味仙在鵬城火鍋性價比和口味都是第一的口碑。”
“我問你，如果採用加盟的模式進行爆鋪，我們的食材品控物流團隊還能跟上嗎？我們的服務態度，品牌風格還能像現在這樣優秀嗎？加盟的事情短期內都不用再說了，你先把省會的市場穩步打開我就謝天謝地咯。”嚴肅地在問題上表態后，鄭易話尾又是帶上了輕鬆的笑意以示啞口不言的齊平不用太緊張。
齊平啞然，在鄭易的當頭棒喝之下，他也醒悟自己有些飄了，每一步都走的順風順水的情況下開始想要貪婪地進一步拓張，卻忽視了自家酒樓的立身之本。
葉凡沒有關注兩人的對話，中專肄業的他對於這些經營的東西摸不清頭腦，他只知道聽從老闆安排，認真做好他吩咐的每一件事就可以了。
在他的視線里，窗外飄落了幾點細碎的雨滴，片刻后便是瓢潑般的傾盆大雨，伴隨着雷鳴響起，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綠化帶外的車水馬龍上傳來了暴躁的鳴笛聲，人群喧嚷，雷鳴與車笛交響，勾起了葉凡的回憶。
……
同樣的雷雨天，即將入夜的傍晚變得昏暗，一如葉凡迷茫的人生。頭腦發熱地退學，坐上通往大城市的巴士，最後這個沒有成年沒有學歷的少年在這個光鮮亮麗的國際都會撞的滿頭鮮血。
好心人還是有，一家快餐店的老闆收留了他，包他吃住還給他開了兩千多的工資，為他提供了在這座夜晚燈火通明卻漆黑無比的城市裏的落腳點。
只是，這些對葉凡來說毫無意義，就像他熱血沖腦的舉動一樣，毫無意義。
葉凡家裏的條件不算太壞，在七億的分子中也屬於還過的去的，更是出了他的姐姐這麼一個重點大學學生，是他們一家乃至一村子人們的驕傲。
他倒是平平無奇，與村裏的大多同齡小孩一樣，自認不是讀書的料子，最後上了一個鎮裏的普通中專，當時懵懂少年覺得這樣的安排也不錯。
父母的年紀已經大了，自己讀中專學門技術早點出來工作能接過家裏的擔子，去供那個他打心裏為之驕傲敬愛的姐姐好好讀書，這樣將來姐姐學業有成家裏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但是環境的影響對青少年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去了鎮上讀書，離了家中樸實父母的教誨，葉凡很快就跟學校里那些流子們打成一團，抽煙喝酒，紋身燙頭，摟着心愛小妹的葉凡覺得男兒當如是，這種意氣風發瀟洒極了的生活正是他所求的。
直到那天，父母的生活費遲遲沒有轉來，回到家中不耐的他卻聽到了一個讓他不知所措的消息。
姐姐實習的時候被人騙了，背上了好大一筆貸款，小六位的數字平日裏吹牛胡侃時瞧不上眼，但真當它變成一座大山壓在自己的家庭上時。
虛假的美好世界瞬間崩塌，看着父母焦急無奈地嘆氣，甚至到處去找親戚借錢，一頭蓬鬆黃毛的葉凡心中茫然無措。
而當父親向著家境也並不富裕的表伯父跪下時，葉凡麻木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他決定了，他不上學了，他要去賺錢，就去鵬城賺錢，隔壁班的小李子他叔就在鵬城賺了大錢。
我要賺錢，我要馬上賺到錢，我要馬上賺到十萬塊錢！
葉凡自詡自己在學校里短短時間便能混出頭，在那遍地黃金的鵬城賺到十萬也不是空話。
現實是溫柔的，它給了無知的少年一記響亮的耳光。
瓢潑大雨落在瀝青地面，發出了不間斷的破碎之聲，葉凡渾身都被雨淋的通透，雨水從髮絲落到臉頰，再帶着些許體溫不斷滑落，少年卻毫不在意，年輕的心臟急促跳動着，右手不斷握緊又鬆開懷中的一件物事。
葉凡掃視着街上的人群，他馬上就要實行他費盡腦筋苦想出來的破局辦法，正在不斷物事着合適的目標。
突然，一個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眼前一亮，西裝革履，從一輛出租車上走了下來，還拿着個手提袋子，個子還比他稍矮一些。
葉凡眼前一亮，呼吸急促起來，踏上這一步他就沒有回頭路了。但是，或許他的人生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便發生了改變，早已踏上了另一條路了。
姐姐好好學習，考上了心儀的理想大學，最後卻被騙的背了一大筆貸款，處理不好等待她的就是退學。
自己混跡在中專的小社會裏，沒有任何一技之長，現在正準備踏上一條不歸之路。
這是命運的安排嗎？有些人的命運生來就是註定的嗎，葉凡不知道，也沒去想，他只是死死盯着不遠處的那個肥羊，喘着粗氣。
葉凡即將進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搶劫，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