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人舊事舊時光（五）

醫院樓外，水廠路街道上某個角落裏。

“你沒來過，你沒看見。”

張如生面前站立着一個獃滯的青年，雙目相視。

這是一位見證奇幻事件發生的幸運青年，張如生剛從監護室踏出虛空進入到這個盲區的角落裏，下一刻就發現了迎面傻立的震驚青年。

張如生處理完意外之後閑散的聳了聳肩，轉身離去。

片刻后，呆立在原地的青年目光逐漸從混迷中脫離出來，像是溺水獲救般的大喘息着，向四周看了看空無一人。他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太對勁，隨後嘴裏嘟囔着疑惑的離開了。

這世界上或多或少會有一些人遇見科學之外的事件，祇們稱之為意外，而那些人則稱之為神跡。

……

……

光明大街，第44號商鋪的屋匾上。202的字跡宛若游龍，卻又離奇的散發著幾分滄桑古樸，引得門前來往路過的行人忍不住側目注視。

但也僅僅是注視罷了。從外面半虛掩的門縫向裏面瞄上幾眼，可以依稀的猜測到這應該是個書店，冷清的書店。

也是，快速忙碌的社會節奏下願意抽出時間來這裏的人不多了。更何況今天還是黑色星期一。

“老闆，這書怎麼賣啊？”

屋內一個模樣清純澈麗女孩兒捧着本書，向不遠處茶桌前的男子揮了揮手。

“不賣。”

張如生抬頭掃了一眼，隨後又低下眉梢專心調試新茶。

許染明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老闆會這樣說。

“不，不賣？”

張如生有些不耐煩地指了指掛在書架上的一處告示。

許染抱着書順眼望去，頓時呆住了。

“該店書籍均為非賣品”

“這，這……”

“書店不賣書？”

她已經不理解店主的清奇思路了。

見沒有購買的可能，許染便不再掙扎，依依不捨的走回書架把書放回了原處。

既然不讓買她就在這兒看完好了，這本書還挺有意思的，她也懶得再東跑西跑的去別處找了。打定注意后女孩兒終於展顏笑了起來。

嘿，我買你還不讓，非得讓我白蹭。

“老闆，我先走啦，晚上下班再來。”

說完許染便蹦蹦跳跳的推開屋門小跑着走了。

屋內沉寂了許久，此時已經沒有讀者留存。張如生緩緩的把茶杯向桌子的另一端輕推，杯中盛滿了淡青色古茶，茶香四溢。

茶桌的另一端不知何時端坐着一位女子，面色柔和，眉眼中透露着道不明的釋然。

“這麼多年過去了，您還是如此年輕。”

楊文慧望着眼前之人不禁感慨笑道。

張如生點了點頭沒有回話，嘴角顯露着幾分難得的笑意。

“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文慧再次感謝您了。”

“與我無關。”張如生輕輕搖頭，“主的意願我無法干涉。”

楊文慧的語氣不可置否：“無論如何，如果當初沒有您的留情，我是不可能有機會向祇請願的。”

張如生只是笑着，沒有再次回絕。

“人間之事可否清了？”

“嗯。”

“前些年我重歸人世之後便依據契約停留在永夜樓閣中履行誓言，直到前不久方才脫離。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那個畜生和那個女賤人早在十幾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了。只是可惜了我的孩子，沒辦法親手為他報仇了……”

“嗯，萬般因果皆有輪迴，他們也算是應劫了。死後仍要接受地府的審判，墮入煉獄歷經生不如死的罪與罰。”

聞言，楊文慧抑不住笑了出來，眼角泛着星閃淚花，笑聲中回蕩着舒暢。

“哈哈哈——，好！好！好！”

良久過後，楊文慧輕輕接過桌上的茶杯遞到嘴邊。

“對了張先生，還有件事不知您應該知道……”

“那個男孩兒是吧。”張如生笑道。

“對！他身上……”楊文慧欲言又止着，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他身上有神的氣息，但不是祇。”

張如生有些沉默：“我知道，這件事我也尚不清楚。”

“他說自己是神的眷者……”

“他在瞎扯。”張如生說道。

“他是我請的一個員工。”

“……”

楊文慧嘴角扯了扯，還想再說些什麼。

“不必有其它的擔憂，他去永夜樓之前我提醒過他，但他還是去了，那三華血便是你的‘果’。”

“那…如此便好。”

說完，楊文慧不再有什麼遺留，舉着茶杯一飲而盡。

“再從那道門出去便可。”

張如生指着202的屋門，臉上像是矇著層迷霧，看不出神色變幻。

“好。”

楊文慧放下茶杯笑着起身，在面前之人的目送下緩緩離去。

2020庚子年間，時隔三十年的楊文慧無悔的喝下了忘憂茶，終歸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