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
到春城已半月有餘,王成彬躺在工地的宿舍里,下鋪是呼呼大睡的褲子。
下車以後,王成彬本想找點什麼活干,可帶着褲子這傻大個實在不好找合適的工作。褲子還沒有身份證明,王成彬便打算先帶着打幾份短工,等攢下點錢再倒騰點日用品做點小生意,這工地管吃管住,還不用辦暫住證,眼下倒也是一個好去處。
宿舍是一排簡易的平房,不大的一間裏見縫插針的放着四到五張高低床,王成彬這間就住着八個人。因為夏季多雨,屋裏的空氣有些沉悶,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腳臭味讓王成彬睡不着,只能伸手推開了窗戶,靜靜地聽着雨聲。
點起一支煙,王成彬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宿舍里,只剩煙頭一明一暗,突然,他好像聽見了遠處工地上一陣喧鬧。
王成彬有些好奇,這麼大的雨早已經停工了,工地上應該沒什麼人,側耳聽了一陣,好像是什麼人的爭執聲,橫豎睡不着,王成彬便打算過去看看。
路上沒什麼燈,只有天空中時不時閃過的炸雷短暫地照亮了面前的路。王成彬手提着手電筒很快便摸上了樓,這時樓上傳來的爭執聲已經停下了,王成彬轉了一圈卻沒看到有人,只看見樓下多了一輛黑色皇冠轎車。
轎車很快打着了火,拐出工地大門很快消失在了夜晚的雨幕中。
王成彬雖有些疑惑這車是誰的,但也沒太在意,有看了一圈,確定沒人以後這才回宿舍躺下,很快便睡著了。
這一晚王成彬睡得並不好,他做了一個夢。夢裏灰濛濛的天,黑漆漆的工地四周一片茫然,什麼也看不清,王成彬拿着手電筒只能慢慢向前摸索着走。身邊無比寂靜,可王成彬卻總覺得黑暗裏有雙眼睛正盯着他,正在愈發心慌之際。
突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緊跟着便是一聲直劈到人心裏的驚雷,王成彬猛然驚醒,卻發現天已經亮了。
昨夜一夜的雨已將天空多日的積雲排得一乾二淨,太陽出來了。
雨停了,工地自然正常開工,王成彬翻身下床,叫醒了熟睡的褲子開始今天的工作。
一直干到中午,畢竟是夏天,正午的太陽分外毒辣,騎在鋼筋上的王成彬此時已經滿頭大汗。“休息了!”工長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王成彬這才停下手裏的活,爬下了鋼筋,順帶叫了下正在送料的褲子,兩人結伴去食堂吃飯。
“褲子,今天累不累啊?”王成彬嘴裏嚼着白菜根,這玩意吸飽了鍋里為數不多的油水后越嚼越香,王成彬咬不動,可也捨不得裏面的香油。
“餅...哥,我不累!就...是吃不太飽。”褲子已經消滅了碗裏的菜,正把菜湯澆進飯里準備對付那碗白飯。
王成彬默默將碗裏的飯往褲子碗裏撥了一半,褲子的飯量越來越大,這段時間工頭已經開始留意這個大個子了,要不是褲子吃三個人的飯能幹六個人的活,一早被工頭趕走了。
正當王成彬低頭扒飯,一輛黑色皇冠轎車停在了工棚邊。
車上下來一個梳着大背頭,穿花襯衫,打扮得像香港電影裏小混混似的的年輕人,王成彬見過他,是這個項目老闆的侄子,姜凡紀。這人平時主要做老闆的司機。平時大老闆姜總不常露面,都是他在工地發號施令,仗着老闆是自己親叔叔,天天在工地上向幾個工頭吃拿卡要,總之不是一個正派的人。
旁邊王成彬的工頭江一鶴見是姜凡紀,心裏再恨可臉上立馬換上了彌勒佛般的笑容,
連忙上前遞煙。
姜凡紀斜瞅了一眼江一鶴,沒什麼動作,見姜凡紀不接,江一鶴連忙賠笑道:“這兩天忙得腿肚子轉筋,這煙還給拿錯了,小姜總您來這個。”說著從懷裏變戲法似的重新掏出了一盒好煙。
“小姜總”這才接過煙,江一鶴連忙給他點上,見姜凡紀心情不錯,忙不迭趁機問道:“小姜總,咱們可大半年沒打款了,您叔叔那邊......”
“我叔叔什麼時候撥款我哪知道,你們就老老實實幹,錢到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說正事,挑兩個機靈點的、乾淨點的,跟我走。”姜凡紀有些不耐煩。
“您這是又有什麼活了,告訴我,我看看幫您挑兩個合適的。”江一鶴知道這估計又是大姜總家有點什麼雜活,從自己這拉兩個壯丁,這事常有,只要不讓自己去,出兩個手下的工人也算巴結老闆的機會。
“你這費什麼話,不用挑了,就台階上蹲着那兩個,跟我走吧。”姜凡紀一眼看到王成彬和褲子,這工棚里只有他們倆不是專門干工地的,身上還算乾淨,自然分外扎眼。
“王成彬,傻子,你們倆別吃了,下午不用上工,跟小姜總回去聽他安排!”江一鶴連連點頭哈腰,扭頭卻換了一副面孔,對王成彬下令道。
王成彬不想去,但也沒辦法,自己半個月的工資還攥在工頭手裏,連忙放下碗,褲子緊扒了兩口飯跟着王成彬坐上了黑色皇冠的後排。
“姜總,這是有什麼事讓我們哥倆干啊?”路上王成彬向姜凡紀打聽道。
“你倆算是抄上好事了,好好乾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姜凡紀沒神神秘秘的,沒透露是什麼事。
將近一個小時,車才拐進了一處大院,王成彬坐在車裏看着窗外有些獃滯:這大院子足有五六畝,正門進來,一個大理石的噴泉看着就價值不菲,當中是一片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院牆外圍一圈種滿高聳入雲的雲杉,院裏一圈又是修建得整整齊齊的的灌木,院裏停着幾輛王成彬不認識的車,但看着就比屁股下的皇冠貴不少,再往裏便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別墅,大門緊閉,門前站着幾個老人簇擁着一個老者,赫然便是大老闆姜總。
王成彬看着這片大院不由咂舌:“這大房子修的真不錯,不得個一百來萬吧!”姜凡紀有些得意的說道:“一百萬?你這種人眼窩子就是淺,這別墅當初建就建了三百萬!”一路悶葫蘆的褲子突然插嘴道:“這...房子又不是你的,你...樂什麼。”他似乎對姜凡紀沒讓自己吃完飯就走有些耿耿於懷。
“中間那個老先生就是大老闆,褲子你待會別亂說話。”王成彬見氣氛不對,連忙借交代褲子岔開話題。
“你怎麼知道中間那個是我叔叔不是管家?你又沒見過他。”姜凡紀也來了興趣。
“這...你都不懂,你...們家再有錢也不能四個管家攙着一個管家出來啊!”王成彬一個沒攔住,又讓褲子頂了姜凡紀一句。
姜凡紀自討沒趣,頓時黑了臉不再做事
車穩穩停在了別墅台階前,姜凡紀拽着正東張西望的兩人下車向姜總走去。
“叔,人給你帶來了,都是年輕小夥子。”姜紀凡主動開口道。
姜總只是微微一點頭,隨即轉頭,快速打量了兩人一眼后和藹地問王成彬道:“你們兩個小夥子多大了?”
“我今年剛三十,這是我弟弟,今年才二十五。”王成彬不知道褲子多大,只得胡編亂造說了一個年齡。
“好!我就喜歡你們這種年輕人!有朝氣、有活力!今天請你們過來沒什麼大事,我這處宅子不常住,準備找兩個手腳勤快些的年輕人幫我守守屋子,你們是兩兄弟更好,平時沒什麼事還能聊聊天。”老薑總客套兩句便說起了正事。
“您...這房子準備讓我們看多久呢?我們還得回工地上班,要是時間長了可...”王成彬有些猶豫道。
這時姜凡紀從兜里掏出了一沓錢,直接扔給了王成彬,王成彬連忙手忙腳亂的接住了錢,粗略一看將近一千塊。這一千塊錢夠他們倆在工地上熬打一整個月的工資,王成彬剛才猶豫便是因為老薑總沒提酬勞,見有這麼多錢自然再沒意見,總好過工地上流汗。
“怕你們倆不習慣,今晚先讓你們先試試。如果覺得自己看不了也沒事,這一千塊錢就當是你們的辛苦費了,要今晚看完以後沒問題,以後每個月,每人兩千塊工資!”姜總接下來的話才更是讓王成彬心跳加速起來。
“沒問題!您這屋子我看定了!你就放心交給我們哥倆!”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王成彬連忙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可一向對王成彬言聽計從的褲子卻有些不太樂意,姜凡紀見狀問道:“這傻大個怎麼回事?不願意干就算了。”說著便要來奪王成彬手裏的錢。
錢還沒捂熱乎,王成彬自然不願放手。沒理會姜凡紀,轉頭向姜總告了個罪便趕緊拉着褲子到一旁商量。
“褲子你怎麼回事啊!這錢就放在咱倆跟前,你怎麼還不樂意要了?”
“餅...哥,我...不是不願意,你...要幹啥我都跟着你,就...是我的百寶箱還在工地,沒有它我睡不着覺。”褲子的話讓王成彬哭笑不得,只能向姜總說明了情況。
姜總倒顯得通情達理,也不催促兩人,只是讓姜凡紀回工地把褲子的箱子取來。
褲子沒了自己的百寶箱也不願進門,只是抱着膝蓋蹲在了台階前,王成彬見狀也只能陪着褲子。
這一來一回又耽誤了兩三個小時,姜總也不惱,和幾個老頭坐在車上交談着什麼,時不時打量幾眼褲子。
直到這太陽開始往西邊斜了下去,黑色的皇冠才再次開進了大院,姜凡紀吃力的抱着褲子的百寶箱走了過來。
姜總見姜紀凡回來,也沒下車,只是點了點頭便坐着車揚長而去,留下姜凡紀和兩人交代細節。
姜凡紀眼見他叔叔走了,手指衝著王成彬搓了搓,見王成彬一臉茫然,這才無奈開口道:“我這為你們倆又跑了一趟,這有錢你是不是得給我?”
王成彬聞言目瞪口呆,自己早知道這姜凡紀是個死認錢的主,沒想到能到這種地步,只得小心翼翼問道:“多少錢啊?”
“五十!”姜凡紀伸出了五根手指說道。
這下王成彬更加無語,做好了他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可更是沒想到這人要五十塊,只能掏出一把零錢細細數着。
姜凡紀不等數清便一把奪了過來,王成彬暗喜,自己身上就剩這四十塊錢的零錢了,還佔了姜凡紀十塊錢的便宜。
“你們倆今晚就睡二樓的第一間客房,廚房裏有吃的,晚上要吃飯就自己做,當然要買外面的也可以聯繫我,但要加錢。”姜凡紀把錢揣進兜里後向兩人交代道。
隨後話風一轉:“你們在這裏面幹什麼都行,就記住一個事,過了半夜十二點你們把自己房間門給關好了!聽見什麼也別出來!”隨後也不親自帶兩人進門,扔下一串鑰匙后便逃似的上了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