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金城保育院(下)
劫難發生前,金城保育院共有725名孩子,其中10-15歲125名,10歲及以下600名,另外還有300多位各類工作人員。我就是其中的一員,我是一位養育阿姨,已經在這裏工作了30多年了。
金城保育院沒有參與金城的“深坑計劃”(深坑計劃是地球聯盟在中心城市執行的一個末日保全計劃,即把一部分人類轉移至地下200-300米的深坑防護設備內,希望有部分那怕是極少數人,能夠在隕石撞擊及之後的洪水或自然環境惡化中僥倖存活下來。雖然這個計劃並不被專家認可,但各大中心城市都或大或小規模地實施了這項計劃。),而是因地制宜的制訂了一個自己的“安全屋計劃”。
孕育中心就是我們的“安全屋”,不過我們更喜歡叫它“堡壘”。劫前,我們進一步加固了它的防護,為其增設了多道鐵門,囤入了大量食物,增加必要的生活設備,準備讓全部孩子與工作人員轉入孕育中心這個堡壘里避難。
沒想到,劫難日在6.21就提前到來。通訊中斷,輻射爆發,所有人血肉模糊的哀嚎倒地,隨之而來的就是不斷的死亡,我們瞬間陷入了混亂。
此時的保壘里,才剛剛轉移進不到300人,其中工作人員40來人。肉體的撕裂疼痛,不,其實這不算什麼。是那些孩子們的翻滾哀嚎,與最終不再哀嚎的無助眼神,那才是對我……,這是真正的地獄時刻。
我們好些個同事可能並不是熬不過肉體的痛苦,但是他們忍受不了那些“叫聲”或“沒有叫聲”,他們最後……,死了。
第二天,當我們再次組織起來投入工作時,堡壘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員存活。
通訊斷了,我們無法聯繫外面。孕育中心的所有鐵門,不知何時也已經自動關閉了,並且無法打開。我的一個同事,爬到頂樓的窗戶,去向外面呼救,但他回來時鎖掉了去往那一層的所有的門,他說任何人不要上樓。這個同事,最終也沒有活下來,地震后的第二天他就死了。
大地震是在23日爆發的,整整持續了五分鐘。好在保壘經受住了巨大考驗,沒有崩塌;好在我們已經因為怕孩子們亂抓亂撓,把他們綁在了床上;但是我們還是再次失去了五六十人,他們是我的同事和那些最堅強的大孩子。
地震后所有的市政電力系統中斷了,我們啟動了應急電源,以保障基本的照明、水力供應與食物加熱。
此後的兩周,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捆綁在床上度過的,保壘與床一次次地保護了我們免受持續的餘震傷害。但輻射與隨後的變異,仍舊不斷奪去越來越多人的生命。
大地震過去后,我們曾經從頂端的窗戶往外看,金城保育院與整個金城都已經成為一片廢墟,外面靜悄悄的,只有遠處房屋燃燒或崩塌時發出的聲音。
變異如同煉獄。但我們還是情理出來了乾淨的環境,讓那些無法熬過去的人,乾淨地離去。
兩個月後,變異進入穩定期,此時保壘里有最後的21個倖存者:一男兩女三個大人,一個15歲的少年,17個10歲以下小孩。
“不,是兩男兩女四個大人,17個小孩!”旁邊的少年突然插嘴說道:“我叫孟昊,我是男人!金阿姨,我是男人。”
金紫珊看着少年,沉鬱的臉上展開了笑容,她用一隻胳膊抱住少年,說道:“是,你是男人。那你怎麼還叫我阿姨!”
“姐姐!”少年輕聲叫道。
東進小組沉默了,沒有說話。金紫珊也抱着少年沒有鬆開,她繼續講述他們的故事。
金城還是有一些人倖存下來的。9月6日,保育院來了3個人,他們蹲守在這裏,也就是保壘的南門,一直不離開。我們邀請他們進保壘。他們笑着說不進,他們就在外面守護。
9月7日,又來了7個人,他們與之前的三人彙集在一起,同樣不進保壘,只守護。
9月8日,堡壘下增加到了45人。我們只好不時給他們準備一些食物。
到9月13日,保壘下已經聚集了近300人,這大概就是金城及周邊倖存的所有人了。他們在這裏安頓下來,做飯、休息,但並不吵鬧。他們清理了保育院的廢墟,讓外面變得整潔,他們開始有分工的分批外出,搬運糧食、打獵、尋找倖存者~~~。
9月17日,我們與保壘外的幾個領頭人商談,建議他們進入堡壘,但是被他們再次拒絕了。
9月19日,幾百頭野牛、野狼、野豬及其它野獸,圍攻了孕育中心。他們跟野獸展開殊死搏鬥,我的兩個同事也加入了戰鬥,犧牲了。
最危機的時候,我無數次的說野獸攻不破保壘,哭着懇求他們進來!我說保育院只剩下我一個工作人員,我就是院長,我批准他們進來!我喊那個王小山,“王小山,我是你的養育阿姨,我請你進來!”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進來。
最終他們滅殺了大部分的野獸,把剩餘的趕跑。剩下的60多人癱坐在堡壘的牆下,與窗戶上早已哭啞了孩子們一起歡呼,他們笑。
王小山說:“阿姨,孩子們,你們看,我們打敗了它們。我們可以打敗所有的敵人,不是嗎?!哈哈哈哈!”
9月20日,他們清理了堡壘的周圍,把所有的死難者放在北邊的破敗小樓里,連同那一片廢墟,一起燒了。這是我和孩子們第一次走出堡壘。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和我們一起哭。
9月21日,我要求他們離開,去別的地方尋找更多的人類。
9月22日,他們最終答應了我的要求。離開了這裏往東走,他們說等找到有更多人類的安全的地方,再來接我們。
後來,野獸一直再沒有來過,我同意讓孩子們每天傍晚去點燃幾棟廢墟。“這裏還有人”,孩子們說火光是我們發出的信號。
“這就是我們保育院的故事”,金紫姍看着已經淚流滿面的東進小組,輕輕的說道:“別難過,我們不是還活着嗎,還有這些孩子們,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
風夫子也同樣淚流滿面,他與所有的人一樣,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金城保育院會是這樣的一個故事。沒有傷害,只有鼓舞;沒有內訌,只有守護。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不進堡壘”,他問。
眾人逐字逐句地齊聲答道:
“未經院長或探訪者養育阿姨的批准,任何人不得進入養育院!”
“這是人類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