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大劍客（4）
李驚蟄皺了皺眉，眼前這女子的氣勢過於穩重。既溫潤如玉，卻又似寒潭一般深不可測。
方才遠觀，只覺她艷而不俗；如今近看，卻又覺得深沉的可怕。
若不是此寶對他而言太過重要，以他那縝密沉穩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再在這渾水之中攪和的，更不會做這出頭鳥，探探這客棧的虛實。
李驚蟄在心中嘆了口氣，隨着老闆走進二樓諸多雅間中的一個。
進了房門，李驚蟄壓下心中不安，環視四周：
古韻猶存的幾張三尺見方的木桌，其上擺着一套精緻小巧的茶具。香爐散着奇異的芳香，裊裊紫煙聚在房頂，好似一方天地。
李驚蟄下意識摸了摸嘴角，這般靜謐的地界，倒是和下方的嘈雜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想不到這荒漠之中的客棧還能有如此雅緻。
“公子，且坐吧。”那女子輕聲道，其音好似男女耳邊的廝磨，讓人心癢。
李驚蟄隨着她所引落座木桌一側，隨後女人也端坐在木桌的另一邊，兩人就這般對視了起來。
老闆不知何時已是悄然離去，獨留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所謂詩賦，如何比試？”李驚蟄壓下內心的騷動，保持着高手的風範，隻言片語。
“這倒不急——公子飲茶。”那女子起身，一股香風撲面而來，撩撥着李驚蟄的心弦。
一雙纖細的小手優雅且熟練地沏好了一杯茶，置於李驚蟄面前。
“小女子可否為公子舞上一曲？”那女子眼中流光轉換，目含殷切和期盼，細細地說道。
李驚蟄瞅了瞅面前冒着熱氣的香茶，隨後看着那女子，疑惑出聲：“此舉又是何意？”
“公子莫非不願？”女子眸中散落出難以言喻的凄美，令得李驚蟄難以直視。
他只將目光一轉，身子朝後挪了挪，“哪裏的話！如此佳人若能為我舞上一曲，我自當是願意的。”
……
李驚蟄端起那香茶，輕嗅了一下，放至唇上假裝抿了一口便放了下來。
待那女子戴上小小的銅鈴，李驚蟄已是坐定於方桌側。
玉足點地，輕盈的鈴聲隨之響起。待李驚蟄回過神來，那女子已是轉動起來。
隨着每一次搖擺與點地，銅鈴搖動着發起出輕響。
女子身上長裙不時翻動着，但猩紅如血的衣裳與那隱約可見、朦朦朧朧的玉肌交映帶來了極大的視覺衝擊，雪白圓潤的長腿不時騰挪着，輾轉徘徊間，隨着全身舞動。
下腰如弦月，清風不知何處來，吹起佳人帷帽。一張完美到怕是會引來仙人妒忌的臉蛋露了出來。
李驚蟄此時也忍不住驚嘆，這般女子，當真是天上仙子，人間難見。
隨着女子的動作愈發急促，那鈴聲也開始響動不止，彷彿高潮將至的前奏。
李驚蟄此時也漸漸沉淪其中，卻是不曾注意到那女子輕舞之間，此時離他僅有幾步之遙。
曲罷終了，驚鴻漸退，而李驚蟄卻還在其間回味。
正此時！
寒芒乍起！
一把短匕自女人舞袖滑落，落在了那開始緊攥的小手。不到半個呼吸間便直逼向李驚蟄的眉心！
這氣勢！絕非尋常女子可以使出！
李驚蟄原本就有所提防，此時也是猛地回過神來。沒時間拔劍，只揮出劍鞘擋下這致命一擊。
刀劍交鳴，火星四濺。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殺意。
李驚蟄藉著女人匕首上傳遞而來的力倒飛了出去。撞壞了木門，掠過二樓的欄杆，直定定地飛回了大廳。
此時在大廳的眾人見狀，皆是一驚。立刻四散開來，為李驚蟄留出立足之地。
但還沒待李驚蟄站穩，又是一道寒芒閃爍，直奔他的丹田而去。
李驚蟄見狀，沒有猶豫，熟練地將手中劍鞘橫在身前，堪堪擋住了那匕狀暗器。
隨着一聲脆響，匕首被彈開，刃尖沒入牆壁，李驚蟄只覺手臂一陣酥麻，感覺還有一股暗勁在隱隱發作，便做了個後空翻來卸力，同時抓起一張木桌擋住接踵而至的弩箭。
待他終於站穩腳跟，眼中已是凶光乍現，一手撫上劍柄，蓄勢待發。
突發如此變故，圍觀眾人無不驚詫萬分。還沒待有人發問，便有一陣掌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當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修羅劍客，能躲過這般刺殺。在下，佩服。”只見那客棧老闆從走廊陰影處走出，臉上仍是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不過卻讓人感覺不出半分笑意。
“你是何人？”李驚蟄此時一頭霧水，“恐怕我與閣下無冤無仇吧？何故這般算計，痛下殺手？”
“無冤無仇？”客棧老闆冷哼一聲，“好一個無冤無仇！李公子莫不是貴人多忘事，忘記了十一年前親手釀造的慘案。”
論起十一年前發生過什麼慘案，眾人自然想起了啟明王府滅門慘案。
當初啟明王一案震驚中原，在場何人不知！此話一出，頓時在人群中引發一陣騷動。
“你是說啟明王府慘案？可那與我何干？”
“有人證稱，案發當晚曾見王府內閃過血色劍光，狠戾無比。想必那兇手使的，便是江湖中傳聞已久的殺伐劍意。試問十一年前，能將殺伐劍意練至這般境界之人——除了你李驚蟄，還有何人？”
“這天下修習殺伐劍意的人又豈止我一個，憑這個就認定我是兇手，不免有些武斷了吧？”
眾人尚未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那紅衣女子便赫然出現在二樓欄杆處，居高臨下地望着李驚蟄，眼神深邃無際，像是層層陰雲之中正醞釀的雷暴。
她伸手摘去面紗，露出傾國面容。
“李驚蟄，你可認得我是誰么？”這聲音無比清冷、淡然如水、凜冽如冰。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地落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裏。
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怔。
但李驚蟄很快便恢復了冷靜，道：“姑娘怕是誤會了，我何時見過你這般女子。”
那女子輕嘆一聲，說：“是啊，畢竟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原先波瀾不驚的聲線竟帶上了几絲凄涼，隨即話鋒一轉，“但我記得很清楚呢——那柄長劍，那身裝束，還有那右手背上的刀疤……”
眾人聞言，紛紛朝着李驚蟄的右手背看去，那裏果然有一道狹長的傷疤。
“你是……”李驚蟄一驚，已是知曉了面前女子的身份。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這女子，竟是十一年前啟明王府慘案中那消失了的啟明王之女——孟素裳！
孟素裳點了點頭，道：“你們猜的不錯，”隨即再次望向李驚蟄，“對於這些，你又該作何解釋？”
面對素裳看似風輕雲淡，實則殺機四溢的指控，饒是李驚蟄也不免咽了一口唾沫：
“這位素裳姑娘，你怕是認錯人了吧。這右手刀疤，也不是只有我一人才有——何況，若是有人想栽贓嫁禍於我……不也可以做出種種準備嗎？”
素裳聞言，扶着欄杆慢慢走了下來，顯得從容不迫：
“你是想說，有人冒充了你，誣陷了你？”面色依舊是冷若冰霜。
“我怎知曉？只是這件事，確實與我無關。況且——江湖上沒有破解多少殺人案，都將臟帽子扣在了我頭上？今日……”沒等李驚蟄說完，卻聽素裳朝着人群中提高了幾分音量：
“乾道長，我清楚您的來意。現在嫌犯在此，您難道想作壁上觀嗎？”
乾志敏心中一驚，不由得高看了孟素裳幾分。不過嘴上反應卻是沒有怠慢，朝李驚蟄說道：
“李驚蟄，我有證據懷疑你是啟明王一案的真兇，請隨我前往京城皇城司聽候發落。”
李驚蟄暗叫大事不妙，素裳的聲音卻又是傳來：“李驚蟄，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若你真是清白，便不要妄加抵抗，隨乾道長前往官府，朝廷自有決斷。”
接着語氣帶上了不加掩飾的寒意，只令人聽着感覺如墜冰窟，“或者，由我親手了結這樁恩怨。”
李驚蟄又怎會束手就擒？即便此事與他真的無關，那官府對他也早已通緝在案。
只見他手中修羅劍微微顫動着，閃出的紅光若隱若現。
素裳見此情形，卻是勾了勾嘴角，臉上浮現出幾分略有些令人顫慄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