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越隅
“謙兒，你真想出去闖蕩一番？”
許致歉突然聽到母親這麼問他，不由得心裏緊張，略微停頓了一下，揉揉眼微微點頭。
白髮老叟接過話：“我和你娘從小便對你溺愛有加，你不想學的事我們也從不逼你，俗話說知子莫若父，從你出生我抱起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天資有限，你娘勸我說勤能補拙，可隨着一天天成長，你雖好動卻又生性懶散，做事只有三天熱度，我斷定你不適合走上逐仙之路，你娘也漸漸接受這個事實，抱着庸人多厚福這條準則，我們便沒教你道法，以至於你現在的修為別說與騎牛家的那個變態兒子相比，就算是你那不入流的純陽宮中眾多同門都比你的修為高出不少。”
“謙兒，你可曾怪我們？”
“父親，母親，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當初我去純陽宮時你們便告誡過我這條路有多麼難，可我認為做成一件事不一定非得靠蠻力不可，選擇這條路，我至今仍不覺得後悔？我還知道師父和你們關係匪淺，你們也並非普通江湖武夫……”
許致謙極為難得收起他那一貫玩世不恭的態度，從他莊重地使用父親母親這樣的措辭不難看出他的決心。
“咳咳…”白髮老叟突然一陣咳嗽，打破了許致謙好不容易營造出的莊重氛圍。
旁邊的孟慧寧望着許致謙臉上滿是慈祥，轉頭狠狠瞪了一眼白髮老叟，後者慌忙避開妻子眼神，不自覺彎下頭。
“真不知這李西月給你們父子兩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如此堅定，當初我就說此人奸詐異常，堅決反對把你送進純陽宮，可你爹說要是不去純陽宮就把你送進點蒼山，我幾經思考，真要是去幾千里之外的點蒼派，不知幾年才能見你一次，還不如在眼跟前的純陽宮比較放心，誰承想竟是把你推進魔窟，最終還是難免要往點蒼山，娘心裏悔啊！早知道還不如……”
不等白髮老叟和許致謙父子兩出言安慰，孟慧寧緩緩起身，抹去淚水，悠悠開口：
“兒大不由娘，果然不假，也罷，既然躲不掉，那就隨你去吧！大不了為娘的護你一輩子就是，只是謙兒，你此番離家前往點蒼派，你可知道這點蒼山在何處？一路上得經過什麼地方，該在哪落腳，準備去多久？帶些什麼隨行？這些可有詳細規劃……”
許致謙聽着母親的話，開始越聽越來勁，可隨着孟慧寧這麼一件件地細說下去，他的頭頭越來越大，還沒堅持到最後就完全懵了。
他自小便在芳村長大，在去純陽宮之前，從未出過遠門！走得最遠之地不過八歲那年，沿着流溪河的河渠追趕父親給他新做的木板涼鞋。
當時他正在河岸邊捉螃蟹呢！沒想螃蟹沒找着，倒發現一條腹背通黑直有他手臂般粗的蛇，正張開大口把一隻人頭大小的癩蛤蟆慢慢地吞到腹中，嚇得他慌不擇路，撒腿就跑。
他這不跑還好，剛跑不到二十來步，便摔了一跤，原來鞋上染水又混合著泥土，變得奇滑無比，他這一跑哪有不摔的道理，一隻鞋便掉到水中，順着河道漂向下游，還好這水流速度也不算快，他這樣一邊跑一邊找來木棍到水中撈鞋，就在他好不容易撿起鞋穿在腳下轉過身之際，發現老爹居然站在他的身後，手臂上纏着一條小蛇。
許致謙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跑出了三十來里地，幸好這是另外一個村的村民開鑿的水渠，否則木板涼鞋掉進流溪河哪能拾回。
想到這些，
加上師父給他描述的大好前途及那封書信，許致謙不由得對外面世界充滿憧憬，佯裝好奇樣子，嘆息一聲道：“唉！俗話說得好！兒行千里母擔憂，還是娘親心細，竟能把兒子未想到的都替兒子給想周全了！我這不是頭一遭出遠門嗎？您老也算是幫我省去許多功夫！兒子在這感謝母親大人了。”
說完對着孟慧寧深深一躬，低頭暗自得意。
孟慧寧哪會不知兒子的小心思，也不揭穿他，裝作不知地問道：
“你可知我們所處的地段歸哪個勢力管轄？你可知這世間有哪些名山大川不得擅入？哪些人不能輕易得罪，你可知天有九重高，地有八荒闊，人分三六九，仙有…”
白髮老叟突然打斷妻子孟慧寧的話，也不待許致謙回答，補充道：
“這些我都不曾對謙兒說過，這方圓幾十里，除了你我二人與那騎牛的，都是普通人，你不說我不說，騎牛的連對他兒子都是遮遮掩掩的，又怎會告訴謙兒這些呢？他哪會知道！”
白髮老叟把目光看向許致謙，眨了一下眼，“臭小子，你說呢？”
許致謙先是搖頭，接着又點頭，心裏卻想：“大陸通史我背得滾瓜爛熟，你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們不知道的我也知道！罷了，讓二老說說吧！一來可以讓他們寬心，二來就當給他們顯擺的機會吧，順便再套套他們的話！”
“我就給你說一說你應該知道的一些常識吧！免得你小子出去像個野人一樣，別人接近你發現你一問三不知，到時被奸人利用也不自知。”
老叟話道一半，便見門外一條通體發黑的大蛇翻滾着身軀向屋內撲來，水桶粗的頭顱被突然合攏的門給卡了一下，被擋在門外，大蛇腹部隆起，不停張着嘴，只見嘴中跳出一物，大蛇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
許致謙定睛一看，從大蛇口中吐出之物竟是只灰色的癩蛤蟆，那蛤蟆恐有桌子大小，一雙凸出的眼睛瞪了許致謙一下，便雙腳一蹬越出七八丈遠。這場景有些熟悉啊！只是一時之間少年想不起在哪見過，難道是夢裏？
白髮老叟竟像什麼沒看見似的，自顧自地說道：
“普通百姓眼中那些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人，被他們稱之為仙人，但我們一般自稱為修仙者，因為生在逐仙大陸，所以也叫逐仙者，逐仙者多居住在名山大川之中、怪崖峭壁之間，相對應的世界叫做逐仙界，普通人居住之地被我們稱為世俗界，當然也有不少像我們這樣和普通人居住在一起的修士。”
孟慧寧不知何時手中多了大碗茶，遞到丈夫手中，白髮老叟喝了一口，滿臉享受，一邊喝一邊說：
“普通人也好，修仙者也罷，都得有耐以生存的資源空間，或陸地，或水域，我們所處的陸地便被逐仙者稱之為逐仙大陸，世俗之人稱為天照。”
“那逐仙大陸之外呢？”許致謙好奇地問道，大陸通史沒記載逐仙大陸之外，所以少年難免好奇。
孟慧寧拍了兒子一巴掌，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臭小子別好高騖遠，光是天照的廣闊，就遠超你的想像，而實際上的逐仙大陸更是遠遠大於天照，天照只是逐仙大陸上普通人的認知範圍，真正的逐仙大陸比絕大多數逐仙者所知曉的範圍更為遼闊，至於那些未知的神秘，以後只有你機緣到了，自會有你知道的一天。”
癱軟在地的大蛇終於漸漸恢復過來，向癩蛤蟆跳去的方向追去，許致謙正打算跟去細看，他母親孟慧寧的聲音業已響起。
“逐仙大陸分為東土、南漠、約瑟拜疆、北方萬妖之森、天照五大區域，分別位於大陸的東南西北、中央五個方位，除中央天照以外，四大區域皆有若干國家和數不勝數的宗派林立，少部分是普通人自己組織起來的世俗勢力，其中大半則由迷戀紅塵的修仙者扶持而成。”
“我們附近這些村落，便屬於地跨東土、南漠兩大區域的南越國和鵬溪國交界。明面上是鵬溪國，但自從多年前點蒼派控制蓬溪國以後，這裏實際上已經被南越國掌管。”孟慧寧說到這裏便不再往下說，只是痴痴地看著兒子發獃。
白髮老叟和孟慧寧所說的這些逐仙大陸狀況，雖說不是什麼機密，但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普通人能知道的，連大陸通史也沒記載得這麼詳細，許致謙一一記下，心中暗喜父母這是默認他外出一事了。
許致謙正欲轉身離去，把這事趕去告訴歪松，白髮老叟看出他心中得意，說了幾句話，許致謙心中的喜悅頓時轉變成失望。
“你要出去也行，我和你娘都同意讓你去點蒼長長見識和本領，不然老窩在村裡和一些普通人拌嘴哪能出息。不過……”
“不過什麼？老頭子你可別嚇唬我！”許致謙暗叫一聲不好，臉色大變，火急火燎地追問。
“不過嘛，你也需要通過我們的考驗，否則你這麼出去不等於送死嗎？怎能讓我和你娘放心，至於什麼考驗？我看我和你娘就撿一個懶便宜吧！就和騎牛家的孩子一樣，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的愛子，我們兩人皆比騎牛的厲害那麼一點點，兒子說什麼也得不輸於騎牛家的放牛娃才是！你說呢謙兒？”
許致謙無助的把目光投向母親，孟慧寧看也不看他，忙說自己還要趕去做晚飯呢！
許致謙沒辦法，只得狠下心，說就算吃再多苦也要通過考驗，他願意接受像騎歪松那樣的訓練。
白髮老叟知道自家兒子一向懶惰，很少聽進自己的話，此刻為了離家出去闖蕩卻也不和他討價還價，也不怕吃苦耐勞。老人不由得覺得既欣慰又是心酸，一時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