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翱翔恨天高
虯髯大漢掏出煙袋,一邊挑一邊說:“可你們何曾知道,血腥的現實卻往往是……數不勝數的熱血青年懷着成仙之夢,欣欣然離開家鄉訪仙求道,最後落得個埋骨他鄉,甚至屍骨無存的下場!”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不會有人知曉他們也曾胸懷滿志,即使知道也只會把他們當成一無是處的失敗者,充當反面教材來警示後人,可笑的是這樣的失敗者偏偏一個接一個,一代又一代。”
他停頓了很久,嘆息道:“徐止劍只是千萬人中運氣最好、實力最強橫的那個。”
是啊!人人爭做徐止劍,可偌大的逐仙大陸中,卻始終只有一個徐圖,又有多少年才會出現他這樣的天才呢?沒有人知道!
“松兒,你想要走出這個村子,要想名動天下,就得有別人沒有的絕活,否則我寧願你庸庸碌碌一輩子,在這裏踏踏實實生活,直到老死為止。”
虯髯大漢臉上難得露出憐愛之色,但也僅僅是一瞬,隨即消失不見,又恢復了一貫硬邦邦的模樣。
許致謙聞言,神色暗淡,像被人潑了一臉冷水。
齊正松依然面色不改。
不知他是仗着藝高人膽大不放在眼裏,還是被這殘酷的事實給嚇傻懵了,許致謙心裏琢磨。
齊正松瞧見父親一閃而過的神情后,反倒露出笑容,笑出聲來,“哈哈……哈哈。”他這一笑,如晴空霹靂,着實令許致謙費解,虯髯大漢則嚇了一跳。
“這孩子從小被我當成鐵人一樣訓練,雖說體魄和天賦遠超同齡人,但心智卻是不及許家小子,那小子尚且神色暗淡,松兒估計也好不到哪去!莫不是我的話太殘酷了!讓他多年的堅持變成泡影,以至於心灰意冷!失心發笑?”
虯髯大漢想到這裏,心中難免有些酸楚,準備用言語激一激兒子,試探他的反應,便問道:“松兒何故發笑?莫不是聽我之言、有感逐仙渺茫,大道不可期,以至心生絕望?”
齊正松正回想父親適才之笑,對自己明明很關心,卻不表現出來而已,想到開心處,不由得又笑了一聲。忽的聽父親叫他,面色一滯,笑聲止住,隨即反應過來,但也只聽到“心生絕望”四個字。再看父親和許致謙的臉色,以為他在試探自己,於是哈哈大笑道:
“我有大鵬凌雲之志,便無懼風吹雨阻!”
虯髯大漢見兒子談吐不失雄心壯志,和以往相比果然是不一樣,仔細想兒子已年滿十六,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了,兒大不由爹啊!他拍了拍齊正松肩膀,雙手反拿煙斗背在身後,背對兩個少年,仰頭看着天恨山,臉上雖然堆滿欣慰,內心卻難免心酸,一時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終於忍不住熱淚盈眶。
虯髯大漢不停眨巴着眼皮,努力使自己不掉下淚來,煙斗被插在身後白色褲腰帶上,雙手拍掌,一邊拍一邊說:
“好啊!不愧是我齊……某人的兒子,所以,為父用三件事考驗於你,讓你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如今三個月過去,你火候已足,是時候該告訴你那三件小事,也可讓你清楚自己修為處在什麼水準,凡事做到心中有數,不必妄自菲薄,亦不可魯莽行事。”
“小事嗎?”齊正松自言自語。
虯髯大漢轉回身,神色恢復如常,也不搭理他二人,手中憑空出現一條長約尺許盤在手心的菜花色小蛇,自顧自說道:
“這蛇我喚它作青玄,乃是神龍與人魚的後代,
它腹中有一珠子,我考驗你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你在不傷及蛇身和其性命的前提下,取出青玄腹內珠子。”
虯髯大漢打出一道真氣在青玄身上,蛇身立即透明,只見腹中一顆紅豆大小珠子泛着黑光。
“至於第二件,也再簡單不過,不論你使用任何手段,以這純陽河畔任何位置為起點,凌空飛躍到天恨山頂任取下一物即可。”
許致謙和齊正松兩人對視一眼,打量了天恨山一會,又轉向虯髯大漢手中青玄小蛇,青玄感到兩人目光不善,騰空而起,弓起身軀吐出信子,蛇身不斷增粗變長,直有兩丈多長,碩大堅硬的鱗片相互摩擦發出滋滋聲威脅二人,許致謙搖頭往後退,幾乎跌下雲去,齊正松若有所思。
天恨山,顧名思義,它的高度連大公無私的老天爺看在眼中都難免心生恨意,怕是至少有萬丈來高。
別說凌空跳躍,就算是徒步攀爬,身強體壯之人爬到山頂少說也得三天三夜,齊正松卻要凌空跳躍這麼高,其難度可想而知,想必難於登天莫過於此。
至於取出虯髯大漢手中已然變小的青玄體內黃豆大小的珠子,兩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黑珠居然在青玄體內遊動,要想在不傷及青玄情況下,還要取出飄忽不定的黑珠,幾乎不可能做到。
在兩個少年還在深思之際,虯髯大漢已帶着他們回到天恨山對面,大黃牛正趴在草地上用舌頭裹着草送到嘴中細嚼慢咽,一雙牛眼卻緊緊閉着。
三人陷入沉默,此時日已西沉,晚霞由天際鋪向天恨山巔,美輪美奐,彷彿誰也不願打擾這份難得的落日餘暉。
齊正松和許致謙二人眼巴巴瞅着虯髯大漢,等待他的下文,沒想虯髯大漢接連抽了三斗旱煙也沒有說話的意思,臉上掛着掩飾不住的得意,兩隻眼睛樂呵呵的盯着趴在地上吃草,滿頭污泥的大黃牛。
“不會,與這頭牲…蠻牛有關吧?”許致謙用手指向大黃牛,臉上堆滿嘲弄之色,試探性問道。
心裏卻在想:“今天這對父子是怎麼了?兒子不像兒子,倒像二傻子似的莫名其妙發笑,老子沒有老子該有的穩重像大傻蛋一般,真不知他們樂呵個什麼?”
不知是許致謙的錯覺還是他有些心虛,他恍惚看到正在地上趴着打盹的黃牛居然白了自己一眼!
“這牲口莫非是黃牛成精了不成?”許致謙不由得又瞅了黃牛一眼,心中沒有絲毫底氣,只得暗自揣摩。
“你瞅啥呢?”
許致謙聞言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才發現原來是虯髯大漢開口所說的話,許致謙這才收起心思,只聽前者繼續介紹:“松兒這第三件更簡單,你只需要讓你牛伯伯開口說話即可。”
齊正松還好,雖說內心難免驚訝,但模樣還算從容不迫,這是虯髯大漢從小對他嚴加管教的家規使然,早就讓他養成良好的心理素質,內心不至於輕易被外物所影響。
與齊正松所不同的是,許致謙聞言直接掉落到河邊的水塘里。
如果說前兩件事靠着勤能補拙的苦練還有可能勉強做到,雖說機會渺茫,但好歹還有那麼一絲希望,說不定上天眷顧會有奇迹發生呢?
那麼這第三件老牛開口說話則太過荒誕不經了,純屬無稽之談。以至於許致謙心中絕望失足掉入水塘中。
虯髯大漢可不理會許致謙的絕望,開口對齊正松說道:
“你已在天恨山無稽洞磨練三月,這三個考驗相對無稽洞而言不過小事一樁,我也給你三個月時間,倘若做不到,我也不會真讓你在這裏生老病死,你只需按照為父的安排訓練,直到你接得住我單手三招為止,到那時別說出去,你想做什麼為父都絕不會阻攔你。”
齊正松皺了皺眉頭,問道:“不論手段?”
虯髯大漢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不論手段,只需要遵守我適才所說的規則即可,就這麼簡單,順便告訴你,我當年做這些事可沒花上三個月!”
虯髯大漢說完咧嘴一笑。
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以這老小子對歪松的一貫要求來看,此次多半不會像他口中“小事一樁”那麼輕鬆,所謂期待越高,便越是苛刻,我不信相同年齡他真能做到這些事,只怕這三件事根本就無法完成。
許致謙抖了抖滿身的污泥,心裏暗自盤算。
齊正松雖然還是不發一言,不置可否,但也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覺得輕鬆,因為他的指關節早已發白。
其實許致謙和齊正松哪裏知道虯髯大漢身為人父的一番苦心,如若他此刻對齊正松心軟,便等於讓自己的兒子以後的處境危險十倍不止。
許致謙心裏暗罵老賊也忒狡猾了些,似乎總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他也知道自己不受虯髯大漢待見,說的話對方不僅不聽,反而會被對方言語譏諷,因此只得吃下這個啞巴虧。
許致謙有種正一步步落入別人已然挖好坑,就等着自己主動往裏跳,偏偏自己還不得不跳的感覺。他不停的在心中想應對之計:
“回家搬救兵吧!小爺治不了你,老爺總能收拾你。”
虯髯大漢目光瞟許致謙一眼,便已把後者心思猜的七七八八,嘀咕道:
“饒你這混球奸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腳水。”
大漢只覺積累多年的不快一掃而空,嘿嘿哈哈直笑個不停,也不怕許致謙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