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談
整潔而精緻的房間當中，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查理坐在有棉麻軟墊的大沙發椅上，面前是帶有精緻雕花的胡桃木茶桌。
這樣的傢具在過去幾乎不可能被他使用，他和菲利普都沒有這方面的喜好，對於傢具都是用的了，或者舒服就行。
按說，這樣的傢具，體驗應該能勝過下城區那些工匠造出來的粗糙傢具，但事實上，查理現在的感受並不好。
他的雙腿不自然的並着，雙手撐在椅子上，不敢亂動，只能低着頭看着桌子的雙眼，還有當中迷茫而緊張的情緒，讓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裏，顯然不是他家。
“呼——”吹氣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脫掉外套，只穿着襯衣和長褲的艾爾頓端着精緻的茶杯，繞到沙發旁邊，坐到了查理的右邊。
按說，他所坐的那張沙發起碼也能容納三人，他們兩個人坐不會太擠。
但問題就出在這兒，查理的左邊，正坐着那高大魁梧，體能明顯異於常人的伊頓先生。
再加上艾爾頓十分放鬆的狀態，不太敢接觸這兩位的查理就顯得拘謹異常。
相比之下，剛剛誕生不超過兩個小時的精靈菲利普，在這個陌生的環境，反而比他更加放鬆。
他躺在一旁的大窗台上，身體下面墊着一塊巨大的柔軟枕頭，枕巾貌似是來自東方的羊毛刺繡，樣式很古老。
屬於妖精的獨特靈性，讓它所擁有的動物的習性幾乎可以以假亂真，躺在那兒的它閉上了熾白色的雙眼，看上去和真的一樣柔軟的尾巴自然而享受的搖擺着。
“是不是有那麼個說法來着？貓總是能找到家裏最舒服的地方。”那不知名的先生坐在查理的對面。
此時，他也和伊頓愛爾頓一樣，把厚重的外套脫掉了，只穿着襯衣和長褲，只不過相比之下，左手多了一隻黑色絲織手套。再加上這屋內的瓦斯燈足夠明亮，查理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樣貌。
黑色而不算長的頭髮稍微有些捲曲，比查理成熟幾分的五官並不算驚艷，但也絕不平庸。
現在，大概是因為菲利普的事情，在場的幾位表情都比較沉重，這時候反而讓他多了幾分憂鬱的氣質。
還有身邊的兩位，查理先前也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現在才看清楚了些。
伊頓的五官端正而稜角分明，看上去不苟言笑而沉穩至極，就像他莫名堅毅的氣質一樣。艾爾頓看上去更年輕，也更溫和，稍微細一些的眼睛讓人不太好察覺他的眼神。
“雖然這……菲利普，不是真貓，但是說不定習性模仿的很真。艾爾頓，要不找機會試一試在窗台上睡？”對面那位先生半開玩笑似說道。
“我這還沒有闊到窗檯能躺人，不過你如果要試試，我不介意。”艾爾頓回應道。
“唉……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拿貓做了形象，居然還用了菲利普的名字……”那位先生這麼說著，隨手拿起了桌上的血紅筆記本。
查理被他們從那條街上帶走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三位在他離開房間的后一秒，就從窗戶進去了，所以剛才那個神秘人跑掉的時候，他們也不怕這東西被拿走，因為早就已經在他們手上了。
“先生……還能改嗎？”查理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決定有點草率，不論是形象，還是名字。
“來不及了，就像他也回不來……”那位先生忽然把話題轉向了更為沉重的方向。
查理能感受到，
他旁邊的那兩位，先前確實是處於戰鬥之後的休息狀態，比起悲傷更多的是疲勞，但是聽到這話，狀態明顯就變得不自然了許多。
他們接觸菲利普的時間，也許並不比查理少，尤其是查理進入軍隊的這兩年。
“真要說……這名字也挺好的，至少能當個寄託。”那位先生如此說道：“再說壁爐精靈的一半力量，來自於壁爐的火元素，而另一半來自於居住人燒柴積灰的行為，所以，它跟菲利普的關係也挺大的，在靈性的方面，有不小關聯。”
“對於你來說，倒也是個依仗，用這個名字拉着你的精神，不至於出問題。”那位先生說著，看向了查理的眼睛。
“也許…是吧。”查理沒有反駁。他現在確實很需要精神上的幫助，畢竟這短短這幾天，曾經清晰無比世界就已經模糊至極，而且面目全非了。
“既然你已經提前看過了這東西，那就省去了很多麻煩。菲利普是個沉穩而貼心的人，他肯定解釋的很充分，至少能讓你知道我們是誰。”那位先生說道。
“知道一些，艾爾頓先生是巫師，伊頓先生是獵魔人，而您……大概是查爾斯先生，屬於古爾會會。
這是個‘比大部分組織都要古老，不信神，不用邪術、巫術。而是發掘古代的遠古機械，並從中得到新的技術的組織，包括推動工業革命開始的珍妮機和蒸汽機都是其中的產物’。”
後半段顯然是日誌當中的原文引用，菲利普對自己所在的組織，認知頗為清晰。
“在這方面，他總是那麼讓人放心。”查爾斯先生聽着這樣的解釋，有些唏噓說道：“不需要讓我們給你慢慢解釋。”
“就是可惜了，他的性格也許不適合幹這一行。”查爾斯先生的神色中，比起哀傷，更多的也許是惋惜：“如果他的同情心少一點，也許就能走得更遠。”
查理聽到這話，馬上想起了那本日誌最後一頁的遺書，上面有菲利普對自己的概括：“我這種喜歡插手其他事件，又並不是了無牽挂的傻子……”
查理的心情複雜的很，有悲傷迷茫，但同時也有一股無奈和憤怒。
菲利普的能力絕不僅限於當個下城區的麵包師，他的學習能力，社交能力，冷靜、專註、細心都能讓他在下城區以外的地方混得更好，成為一名學者，商人或者是官員。
但他就是多了那麼一份無可厚非的同情心，這讓他拋棄了更好的生活，留下來照顧查理，讓他的才能僅僅只能發揮在賣給老人的麵包里，多加點果乾這種小事上面。
哪怕是加入了讓他能有更多可能的神秘側組織，也因此而斷送了性命。
也許神秘側世界確實不需要這樣的感情，但是查理認為：“菲利普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