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眾人的目光匯聚到投影上,又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表情:墨奕行眉頭深陷,雙眼隱藏在純白無暇髮絲構造的陰影之下;芙拉絲輕蹙細眉,那股彷彿圍繞着她身旁的名為快樂的氛圍也消失不見;西朵臉上蒙上了一絲陰霾,疑惑之情表露無遺。
唯有夾克服表情淡漠,眼神中似乎帶着一絲戲謔,而其中有着不易察覺的憤怒和仇恨。
——畫面上顯示出的畫面,是一個不大的研究倉庫,倉庫內堆滿了實驗艙,而艙內的物體全部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人。
所有人的皮膚都因不同時間浸泡而發白,與其形成反襯的是散發著淡綠的培養液;艙內每個人身上都是缺少肢體或內臟肺腑,除此之外,那些浸泡在培養艙的人都有着一個特點,就是有着義肢組裝的痕迹。
“那種型號的義肢...都是已經過時或是廢棄的...”墨奕行喃喃道。
“而這種義肢能見到的地方只有貧民窟。”夾克服在這時候補充道,“帝國和創革會私底下達成了交易,不過這件事情幾乎全體帝國人民甚至全世界人民都知道。”
“創革會終於把手開始伸向貧民窟了啊...”芙拉絲的柳眉更皺,同時看向墨奕行,“那些傢伙還真是夠膽,重新把‘人體藝術’那一塊抓起來了...真就不怕重蹈‘三一’的覆轍?”夾克服冷哼道,聲音中也帶起了一絲譏諷,同時看向墨奕行,似乎這句話的意思不止停留在表面。
墨奕行合上了雙眼,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走一步看一步吧,還是先靜觀其變吧,芙拉等等離開的時候記得多注意,把屏蔽器開久一點,這個時期,不能出一點差錯...”說罷,他站起身,在眾人的目光下,第一個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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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蕩的公路上,一輛簡潔典雅的白色跑車帶着一條長長的霓虹燈流劃過黑夜。
看着變成眼前的黃燈無情的轉變成紅燈,諾曼只得狠狠踩下剎車,強大的慣性讓諾曼前傾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座椅上。
“該死的...”諾曼坐在車裏,嘴裏嘟噥着,看着眼前的紅燈,諾曼的意識不禁隨着回憶之海沉浸了下去...
那個每天早上都能看見的活潑笑臉,像柿子一樣,被空氣擠壓變形,口水從已經被壓縮成一個小洞的嘴裏流了出來,混合著紅與白混合編製而成的死亡之花,在臉上的縫隙中似花蜜一般噴涌而出,但這份異樣又帶着些許詭異的“美麗”景象,緩緩消失不見,等回過神來,不規則的表面頸部肌肉組織和氣管清晰可見,血液如同彼岸花緩緩地盛開...
“滴...滴...!”
在如同萬億斤重鎚般的重壓之下,他連抬起自己的眼皮都有些困難,但他知道自己是因為名為“恐懼”的捕獸夾,將他這個龐大鋼鐵森林之中的一隻毫不起眼的幼獸夾住,導致他無法掙脫...他不敢去面對那個將自己視若螻蟻的眼神...“砰砰砰”的開火聲彷彿一盆冷卻心扉的冷水,將他這股重壓之下澆醒過來,但同時,眼前的彼岸花卻是悄然的多盛開了一朵...
“咚咚咚!”重重的敲窗聲將諾曼從回憶中驚醒,他回過神來,冷汗不禁打濕了後背,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右邊的車窗,透過車窗,一個下巴和幾乎左半邊身子全部被義肢替代的人在面目不善的敲着他的車窗。
“你他...聽不...後面...喇叭...是吧!”透過隔音車窗的諾曼隱隱約約能聽到外面的男人說的話,
不過光是看男人張大的嘴巴不斷變換着形狀,諾曼也能猜到從裏面說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咔噠”的聲音響起,諾曼解開安全帶,按下手邊的按鈕,隨着車門迅速的打開,窗外的咒罵聲也迅速清晰了起來,“老子說你是不是...!”
還未等那聒噪的聲音完全充斥諾曼的耳朵,敲窗男人那帶有明顯怒氣的臉上卻是微微愣住了一下。
“手環?這小子...”看到諾曼那代表着效力於創革會標誌的手環,男人先是一驚,不過看了一眼諾曼的車,他心理那名為“貪婪”的骯髒念頭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侵吞了他的內心。
“你小子,可把浪費了我兩分鐘的時間啊...你看後面可還有這麼多車呢...你小子可是浪費了大家不少的時間啊。”男人帶着一絲讓人看起來並不友善的微笑,靠近了諾曼;諾曼看向車后那輛幾乎沒有車型的車和空蕩到只有零星幾輛車的公路,諾曼隨即便明白了隱藏在那顆骯髒之心下的真實意圖。
“就像我們偉大的弗蘭克三世大人所說:‘時間就是金錢’你說是吧...”男人把目光看向諾曼的車,左手放在諾曼的車頂上,拍了拍,“車不錯...挺結實啊,錢沒少花吧?”男人不懷好意的靠近着諾曼。
“小子,按照我們那偉大帝王的說法,你已經浪費了我兩分鐘的‘金錢’了...算你一秒鐘1康納...兩分鐘就是120康納了...不過我做人一向很大度,去個零頭,我就算你100吧。”男人嘴上說著,右手卻是不安分的似有意或無意的拍了拍腰上的槍套,裏面露出來的黑色槍把警示着外人它並不像自己的擁有者那般“和藹可親”。
諾曼至始至終就這麼盯着男人,眼神中帶着一絲嘲弄和無奈,“冠冕堂皇...”看着眼前的無賴,這個詞在諾曼的腦海中莫名浮現了出來。
諾曼手指輕輕劃過手環,一張身份照顯露了出來,看到手環投影出的那個有着紫色邊框的身份照,男人不禁一愣。
“嘖!”男人狠狠的在心裏啐了一口,但臉上那原本略有猙獰的表情卻是擠出了一絲微笑,“原來是創革會的先生,”他把撐在諾曼車上的左手順速拿開,整個人也向後走了幾步,大有離眼前的男人越遠越好的意圖。“真是不好意思...嘿嘿...耽誤了您寶貴的時間,我深感歉意...”
看着變臉速度奇快,表現如同話劇小丑般的男人,諾曼卻是沒再過多糾纏,他重新坐進車裏,迅速的駛離了路口...
“呸!”男人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創革會的走狗...”男人盯着那遠去的車影,憤怒的自語了一句,隨即也跨入車中,如同廢鐵融合物的不堪破車拐向了與那輛逐漸消失在鋼鐵森林的白車近乎相反的道路。
“哈...”諾曼擰開門把手,疲憊的走進了客廳,脫下外套隨手丟向一旁的沙發,他緩步踱步到冰箱旁邊,剛打開冰箱門拿出一瓶冰爽的啤酒打算開始享受...
“嗯...嗯...”手環猛然震動,他心中的惱怒幾乎要噴發,內心也浮現了摘下來丟掉手環的衝動,但他還是耐下性子將手指劃過手環,但當全息屏幕顯示出來時,顯示出來的文字卻和他心中想像的那個令人厭煩的完全不一樣,在諾曼的略帶震驚和欣喜的目光之下,他將手中的啤酒趕緊放在腳旁邊遮住,帶着一絲忐忑接下了電話。
“喂?”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看着顯示屏那頭的人有些不耐煩的表情,但諾曼心中的某些東西緊繃的東西卻像是放了下來。
“剛剛才回到公寓裏。”諾曼摸了摸鼻頭,“您在家裏還好吧?”
“拖你的福,我現在在小區里過的可好呢。”電話那頭的人看着屏幕里的諾曼,嘴角不禁露出了些許笑意。
“小區那幫老傢伙都說我生了個好兒子呢,在創革會工作,每個月給我那麼多零花錢,那群老傢伙都嫉妒死了。”電話那頭的人眼睛和眉毛都微微彎曲,其中的笑意隱藏不住。
“在裏面忙嗎?說是說,你小子還沒講過你的具體工作呢。”聽到這話,諾曼苦笑了一下,眼睛不禁撇了一下丟到沙發上的帶着些許彈孔和灰塵的外套。
“好着呢,今天老闆看着我工作努力還給我升工資了,至於工作內容,您就別過問了,我可是簽了保密協議的,您也不想你的好兒子丟工作吧。”諾曼半開玩笑的說著。
“好小子,工作的事兒你還是慢點兒來吧,時不時就加工資,要不是沒看到你缺胳膊少腿,我還以為我兒子當傭兵去了。”電話那頭的人皺起早就已經有着不少皺紋的臉,略帶怒意看着諾曼。
“你兒子你還不知道,從小到大都沒打過幾次架的,怎麼可能去干那種危險工作。”諾曼淺笑了一下,眼睛卻是沒敢和屏幕那頭的老人對視。
“看你那樣子,今天又沒少幹活兒吧?我估計着你現在飯還沒吃,去吃飯吧,我不打擾創革會的大忙人啦。”老人笑了笑,但突然臉色又變得有些暗淡起來。
察覺到老人的臉色有些不對,“媽?有事情你就直說吧。”諾曼開口問道,但在這句話出口之前,他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你今年,能請個假嗎...”屏幕那頭的老人突然變得像個孩子一樣,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地開口說道。
“唉...”諾曼在心裏無言的嘆了口氣,“您才說您的零花錢都用不完了,你兒子可是在‘創革會’工作呢,你兒子要是哪天不上班,說不定就意味着有幾十個人沒電子產品用呢,這我哪敢請假。”諾曼笑臉盈盈的說道。
“就別人不忙,就你忙。”老人狠狠地瞪了諾曼一眼,臉上的暗淡卻是褪去了不少,“去忙你的吧,連飯都來不及吃的大忙人。”
“好,那我去工作了?”諾曼好笑的看着像小孩子發脾氣般的老人,笑着問道。
“臭小子,掛了!”看着和自己打趣的諾曼,老人也不禁笑了起來,滿意的掛了電話。
“呼~”諾曼從口中吐出一口氣,看着消失的投影屏,回想起剛剛的一幕頓感心中的壓力減輕不少。
他把腳邊的啤酒館重新撿了起來,易拉罐的表面滲出了細細的水珠,“咔噠”的聲音響起,諾曼撬開易拉罐口,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口,看着手中的啤酒,水珠從罐壁上緩緩滑過,沿着罐壁滑至杯底,然後如同渴望母親懷抱的孩子一般,迫不及待的掉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