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暗殺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大雪連着下了好幾天。溫氏想着做點手工活兒去外面換點錢,買點炭和年貨過個好年。
開始是一個人編籮筐,後來秦陽也加入進來,兩人白天編,夜裏就藉著月光繼續編,陸陸續續做了一月有餘,湊夠了一小車。
去城裏那天,秦陽主動攬過了推車的活兒,一路上蹦蹦跳跳,嘴裏還哼着歌謠。
溫氏一邊柔聲囑咐他慢點小心別摔着了,一邊看着秦陽輕輕地笑。
到了城中集市,秦陽扯開嗓門吆喝,路過的人看這孩子有趣,籮筐質量又很好,來來往往買的人不少。
正賣的熱火朝天時,一隊官兵圍了上來,一腳踹翻了小車,伸手就要銀子孝敬。
兩人哪裏能拿得出多餘的銀子,溫氏連忙把秦陽拉到身後,出聲哀求為首那人。
那人不理不睬,不耐煩地說沒錢就沒收小車和賣的錢了。
溫氏上去阻攔,被一腳踹在肚子上疼得直不起腰。
秦陽見狀大吼着衝上去就要打這些欺負娘親的王八蛋,胡亂揮舞的拳頭還沒打到官兵身上,就被一把提起。
其餘幾人躍躍欲試,嬉笑玩鬧着輪流你一拳我一拳,秦陽被提在空中,瘦小的身軀被他們當做練手的沙袋。
溫氏尖叫着撲過去,跪着把身上所有的錢雙手遞了上去,只求放過她的孩子。
最後,或許是迫於圍的越來越多百姓,官兵們收了錢,推着小車離開了。
母子二人攙扶着回了家。
現在,秦陽與為首那人異日重逢,怒火幾乎要從眼中噴出來。
那人卻沒有被盯上的自覺,一臉弔兒郎當,穿過人多的地方時,瞅見哪個小娘子貌美,身子豐腴的就摸一把,捏一下。引來女子的怒視,但礙於他身上的皮,又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吃個啞巴虧。
“誒,你小子他娘的看爺爺幹啥?”男子終於看見了秦陽不善的眼神,開口罵道。
秦陽繃緊了臉,面無表情。
男子咦了一聲,就要上來動手,卻突然被來自身後的一雙大手控住。
“怎麼了,兄弟,火氣這麼大?爺們給你去去火?”
男子扭頭就要罵,看清身後男人的體型后,識趣地閉上了嘴。
徐敢笑着掐着男子走到秦陽身邊問道:“秦小個子,跟這玩意有仇?”
秦陽看着這個一看就是欺軟慣了,一遇上硬茬就不知所措了的廢物,重重點了點頭。
聞言,徐敢加重了幾分手中力道,引得男子一陣嚎叫。
“那怎麼處理?”徐敢問。
秦陽左右觀察了一下,有幾伙人正偷偷圍上來,想來是這男子的家奴之類的。
秦陽短暫思索了一下,低聲道:“先走。”
話音未落,已經轉身準備走的秦陽又突然轉過了過來。
猛地一拳,正中男子肚子。
徐敢也察覺到了圍上來的人,沒有廢話,學着秦陽也猛踹了男子幾腳后,一把將男人丟飛出去,與秦陽撒開腿就跑。
落地后的男子,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看着圍上來的家奴怒吼道:“還他媽愣着幹啥,把那兩個雜種給爺爺抓回來!”男子說著,竟是吐出了一大口血。
十幾個家奴也顧不得主人的傷勢,忙不迭地就去追。
可在本就起步晚,而秦陽徐敢二人腳力又不弱的情況下,怎麼能追的上?
二人一路跑到城外,一路上秦陽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陰沉着臉。
直到快回到神策軍營地時,秦陽才開口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徐敢。
“他娘個卵!這個王八犢子,當時就應該一刀剁了他!”徐敢全然忘了自己剛才也沒帶刀,一臉怒意,還不住捶胸頓足。
秦陽看了看自己緊握到現在已經有些發抖的拳頭,剛剛那一拳是用上了他剛學的《破蒼決》中的破蒼崩,這是這本功法里殺傷力最強的一招,書中形容練至大成,一拳可摧山坼地,可惜以秦陽現在的境界,只能做到重傷那男子。
臨近神策軍營大門,張猛迎了上來,搓着手對秦陽說道:“秦陽,符先生找你呢。”
張猛眼中帶着感激,托秦陽的福,他也進了神策軍,雖說只是個看門的,但是也不同往日了。
以後媳婦生了娃,還可以跟他講自己的英勇往事哩!
秦陽嗯了一聲,朝大帳走去。
徐敢仍在破口大罵,覺得不解氣,拔出張猛的刀就要回去。
張猛趕忙拉住他,並詢問原因,得到解釋后,張猛重重嘆了口氣道:“秦陽是個苦命孩子,從小沒了爹,他們娘倆不容易啊。”
“這些個狗娘養的,仗着皮欺負老百姓孤兒寡母的,老子就看不慣這種玩意。”
“徐大哥你也別衝動,秦陽還沒說怎麼辦不是?,咱先等等看秦陽怎麼說,要說干,他娘的咱衝過去殺他個乾淨!”
徐敢放下刀,點頭認同了張猛說的。
大帳內。
秦陽跪在地上,靜候符雲的吩咐,符雲沒有說收他做弟子,但他一直以對待師父的禮儀對待符雲。
符雲放下手中的書卷,開口道:“秦陽,《破蒼決》掌握的如何了?”
“書中拳腳招式已經記下了,只是那內功運炁,用槍之法,還有更加高深的,我不是很聰明,看不太懂。”秦陽老實答道。
“不錯,那些東西等你把拳腳功夫徹底融會貫通,入品之後,再學運炁,現在學了也沒什麼用。”符雲起身掏出一本名冊,走到秦陽身邊“你離入品不遠了吧?雖有功法強行提升,但你的勤勉努力也起了大用。這有份名單,你照着上面去殺,殺夠五十人,再回來見我。”
符雲的口氣極為輕鬆,不像是交代殺人的差事,倒像是讓秦陽去割割麥子。
秦陽沒有立即接過,符雲看出了他的猶豫,解釋道:“放心,這些都是些罪大惡極之人,你算是替天行道。若是不信,自可去調查一番。”
秦陽這才站起來接過名冊,沒有多餘的話,沒有問為什麼要殺人,沒有問為什麼是自己,拱手做了禮,徑直離開了大帳。
符雲看着遠去的秦陽,眼神複雜,良久后,輕輕嘆了口氣。
秦陽沒有去領神策軍的制式戰刀,一來容易暴露身份,二來他知道若是用刀,徐敢一定會知道,他已經麻煩徐敢太多了,不想再拖累他。
秦陽一人出了軍營,托守門的告訴徐敢說是回家探望幾天,已跟符先生告過假。
走在路上的秦陽翻開手中的名冊。
第一人,陽城縣尉長子齊天海,罪狀:仗勢欺人,殺人越貨,強搶民女,貪贓枉法……嘩啦啦寫了一大堆。
這名冊倒也有意思,除了名字身份,還有犯的罪過,家住何方,家裏有幾人,連要殺之人的出行飲食習慣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那麼就從這第一人開始吧。秦陽輕叩手指在名冊上。
——
齊天海近些有些鬱悶,他是陽城縣尉之子,在這一畝三分地里,他就是土皇帝。
平日裏驅使家奴仗勢欺人不算什麼異事,更傷天害理的他也干過。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老百姓不常說縣太爺是父母官嗎?自己爹是縣太爺,那自己也是他們的父母。
今天卻第一次吃了大虧,不僅被打了,最後連人都沒抓到,只得泄憤到辦事不力的家奴身上,讓另一批家奴暴打了他們一頓。
說來也好玩,這些奴才最喜歡的最擅長的就是彼此鬥毆,陷害,告發,無所不用其極,一旦得了一時的勢,便比自己這個主人還像主人,去欺負其他奴才。
齊天海躺在床上,嘴裏咒罵著白日裏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他爹請醫師給他看過,醫師說幸好不是直攻心口,不然怕是回不來了。
縣尉齊飛揚震怒,急命衙門衙役全體出動,懸賞五百兩要秦陽的人頭。
不過幾天過去了,傷沒好,人也沒抓到,還不能碰女人,這讓齊天海煩躁得要命。
“誒,你們去給爺爺找倆俊俏小娘去”齊天海斜靠在床上,揮手吩咐道。
門口守衛的四人有些猶豫,離門口最近拱手道:“少爺,老爺讓我們守在這裏寸步不離。”
“少他娘的廢話,老子讓你們去你們就去!這麼些天不碰女人,饞死老子了。”
守衛四人還是去了,比起縣太爺,他們其實更不願得罪這個少爺。
此時,屋內就只剩齊天海和一個收拾打掃的雜役。
蹲在房樑上的秦陽嗅到了機會的味道,他在這裏蹲守了很多天了,無奈守衛輪班換,一直沒什麼機會。
他也沒想到,這齊天海就是當年當天那人,真是冤家路窄啊。
秦陽壓低身軀,繃緊小腿,連着深呼吸了幾次。
齊天海驚呼一聲,正在意淫一會的雙飛燕的美好時,一點寒芒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秦陽如同離弦之箭,手持匕首沖向齊天海,這一擊必殺之。
千鈞一髮之際,一旁的雜役,提起掃把揮向秦陽。
在空中的秦陽躲閃不及,被扇飛到牆上,嘎嘣一聲,肋骨應聲而斷了幾根。秦陽吐出一口鮮血,不做停留,起身腳尖一點,幾次起落,迅速逃出齊家。
普通武夫一般是仰仗兵器之利得以傷人,入品之後的武夫則是仰仗炁去傷人,把炁附着在手上,物品上。便是普通玩意也可以做到傷人甚至殺人,傳說九品高手,用一片樹葉即可割去人頭。
秦陽躲在一處隱蔽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氣,那個雜役定然是已經入了品的武者,並且好像還不是初入品的新手。
那名雜役沒有繼續去追,約莫着是覺得秦陽一個小屁孩掀不起什麼風浪,齊天海雖然心急,但也不敢出言催促,這位看起來不起眼的雜役,是他爹花重金請來的,他可不敢得罪。
秦陽扶着牆慢慢坐到地方,摸了摸胸口,懊悔自己不該如此大意,生死之間能讓自己後悔的機會可不多,這次是自己運氣好,那下次呢?自己還不成能次次運氣都這麼好?
秦陽拿出繃帶,咬緊牙關給自己簡單包紮固定了一下,開始思考該如何下手。
既然他齊天海身邊有已經入品的高手,那麼正面強攻肯定是不行了。暗殺,那位寸步不離的話,成功率也不大。
下毒?綁票?
秦陽心思活絡了起來,暗殺嘛,不一定要硬碰硬的去殺嘛。
秦陽身形隱入陰影中。
要說陽城最流氓的是誰?那毫無疑問,峰文亭長劉木唄,此人出身卑賤,沒有正經營生,好賭沒品,整日裏就是帶領一幫人無所事事地在鄉里閑逛。
流氓能幹的事他全都門兒清,什麼蒙汗藥春藥,江湖兒女行走江湖必備良物,他是應有盡有,號稱童叟無欺,質量頂呱呱。
秦陽養好傷勢后,蒙了個面,簡單做了個喬裝,出現在這位在當地極富盛名的流氓頭子的家門口。
正不知如何開口呢,屋裏瞅見有人蒙面來了的劉木嘿嘿一笑,知道是有活來了,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就要出門迎客。
“哎呦喂,這位小哥要賣什麼啊?咱這小店,別的不說質量絕對有保證。斷然不會讓您下了葯,女子還能反抗,絕對給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劉木一臉猥瑣笑容地走了出來。
秦陽嘴角抽了抽,“劉亭長,我不要春藥,有蒙汗藥和毒藥嗎?”
“那必須的必有啊,要多少錢的?”
秦陽疑惑道:“哦?有什麼說法?”
劉木抓抓腦袋笑道:“五十文蒙汗藥可以蒙到普通女子半個時辰,一百文一個時辰,一兩銀子三個時辰,五兩銀子五個時辰且事後不會有任何記憶。至於毒藥嘛您得跟我說您想給誰用,我給您配。放心,決不透露客服信息。”
秦陽回道:“入品高手。”
“奧——”劉木一臉恍然大悟“那就得用我這‘熊也倒’了,顧名思義熊吃了也得倒地斃命,對入品的高手有奇效,特別是對那齊家的老頭,您不必問我如何知道,這小破地方能入品的不就那一個不是?他練的內功是運炁震內的法子,咱這葯就是能在他運炁時讓他行錯了路子。就是這價格嘛……”
秦陽掏出一袋銀子,是從齊家順手拿的“這有三十兩,都給我配最好的。”
劉木登時喜笑顏開“得嘞,請好吧您就!”
秦陽在門口等待了一會,劉木屁顛屁顛的衝出來把一包東西塞到秦陽手裏。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秦陽不怕他吞了錢,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盯着手中五花八門的各種藥包,秦陽眼神漸漸變得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