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節 何人何處知情意
蕭志輝與柳如蟬站在大門口，一遍遍向街上張望……
“來了來是二少爺和三少爺！”管家楊泰高興地叫起來。
說話間，顧清、顧雲二人已來至近前，下馬向蕭氏夫婦施禮。
“爹，我們已經報仇了。”顧清聲音哽咽地說。
柳如蟬看到隨後停下的馬車轎簾已掀開，忙迎上去，只見女兒映心緩緩從車上走下。
柳如蟬一把將女兒摟入懷中：“映心，跟娘回家。”
緊握着女兒的手來到她原先居住的閨房，柳如蟬淚眼模糊：“看看吧，和你走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床鋪換了新的，我已經讓傭人給你準備水，沐浴過後好好睡一覺，就都是——乾淨的了。”
“謝謝娘，女兒有些倦了，想先歇息一會兒。”
看到女兒的疲憊神色，柳如蟬低泣着點點頭，忙走出去。
……
柳如蟬來到前廳，看見青江也到了，正在與蕭志輝說話。
眾人問起映心的情況，柳如蟬回答：“說是累了，正在歇息。”
蕭志輝點點頭：“剛脫出魔窟，讓她好好歇着吧。”
雲川看了蕭氏夫婦一眼，淡淡一笑，轉而注視着青江說：“我聽顧清說，對鄭家是抄沒全部家產、遣散所有僕從，還將鄭端和他的女兒立刻驅逐出京城，這對一個平日做事謹小慎微的侯爺來說，是不是懲罰得太狠了？”
“鄭端平日為人是較為穩妥，但鄭青麟這個驕橫的花花公子卻四處樹敵。我二哥愍親王、三哥恭親王都對他十分不滿，那天我與父皇母后提及鄭青麟的惡行，他二人在旁沒少添油加醋；就是鄭青麟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像東川侯、廣豐伯等人的兒子對他也心存嫌隙，此次他的罪行名目中很多就是胡深等人列舉並親自作證的。而且，鄭端為了給鄭青麟辦一次婚禮，花銷竟然超過皇族出嫁一位公主，也合該是鄭家要滅在鄭青麟手裏！”
京城裏的人都知道，當今朱皇帝與馬皇後生活克勤克儉，十分痛恨驕奢糜亂的行為，所以這次對鄭氏父子痛下殺手，也是他們的言行觸犯了朱皇帝的大忌，而朱皇帝對犯了忌的人——
蕭志輝忽然想起兩年前震驚朝野的“空印案”，不禁心中一凜，下意識地看向青江——要不是這位六皇子暗中斡旋施救，空印案中不知要枉死多少官員了！
“現在顧清官封六品、顧峰大哥官封七品，我已稟明父皇，將蕭宅擴延，這樣蕭家人仍可住到一起。”
蕭志輝聽了連忙稱謝……
正說著話，忽有下人領來執行聖旨的刑部官員拜見青江。
“皇子殿下，鄭端口吐鮮血、昏迷不醒，其女鄭曉璇乞求馬上醫治，請殿下定奪。”
青江一驚，鄭端乃是武將出身，平日見他也是神采奕奕，怎麼會“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顧雲看他神情疑惑，忙說：“鄭端身體的確有隱疾，我爹曾為他醫治過，能消病卻無法除根，想是那隱疾又犯了。”
青江猶豫一下：“顧雲，你去把他救醒。”
然後對來人說：“先不要將他們父女驅逐出京，找個地方暫時安頓下，治好病再說。但僕從需全部遣散，家產仍全部抄沒。”
“其他僕從已全部遣散，鄭青麟的貼身隨從劉立宏不肯離去，請求與鄭青麟同赴刑部受審。”
“哼，我聽得他風評尚好才不治他的罪，他倒是對主子夠愚忠的！”
“劉立宏的確不是一般的隨從。”不知何時，映心站到了門外。
青江忙起身迎過去。
映心對他微微一笑，轉而看着顧云：“快去救鄭端，事不宜遲。”
顧雲嗯了一聲離開。
映心又對青江說：“劉立宏德才兼備，只是對他的主子過於忠心。你可以先見見他，再來判斷如何處置。”
“好，我這就去。你來就是為了替劉立宏求情？”
映心搖搖頭：“我突然想起還有件事要去做。”
青江點點頭，又與顧清說了幾句話便往外走，忽見雲川追了上來。
“找我有事？”
“是想問一句，鄭青麟一介錦衣玉食的花花公子，能抗得住刑部大牢裏的那些刑具嗎？”
青江冷笑：“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鄭青麟之罪已經坐實，審訊畫押只是個託辭，我就是要這個嬌生慣養、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受受罪，若受不住則只能怪他命薄。”
雲川含笑說：“蕭家的仇恨還是由蕭家人自己來報才好，命都沒了，何以到蕭家為奴，你說是不是？”
青江挑眉打量着雲川：“你怎得盡替鄭青麟說起話來？這不像你。”
“真正要替鄭青麟說話的不會是我，而我也不是在替鄭青麟說話。”雲川微笑着低聲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
映心來到私宅，看見程達、仙歌、彩蝶兒三人彷徨地站在門外，望着進進出出的士兵不知所措。
“小姐。”紫菱迎上來。
映心點點頭，走到正在指揮的官員面前：“我是柳映心，現在我要把這三人帶走。”
那官員趕緊施禮：“義公主請便。”
此時程達三人已看到映心，忙走過來。聽官員稱呼她為“義公主”，俱是一愣。
“你們應該已知道鄭家的變故了。”映心平靜地說，“仙歌，你現在就隨着程達離開，馬車給你們備好了。”
“鄭公子呢？”仙歌焦急地拉住映心的衣袖，“少夫人——”
“不要這樣稱呼我，我只是柳映心。”
仙歌一驚，明白了什麼卻仍是追問着：“鄭家遭此大難，是不是因為公子救我們而得罪了愍親王？”
“不必多問，快上路吧。”
仙歌撲通一聲跪到映心面前：“公主，鄭公子雖然驕奢風流，卻從未害過人——”
“我家小姐就是他強娶來的！小姐臉上的傷也是他造成的；他還當街打人、還扣押顧雲少爺，這叫從未害過人嗎？”紫菱搶言道。
“難道是公主您——”仙歌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公子那麼信任您，為了您——”
“不要說了！快走吧。”映心冷然轉身不看她。
“我不走！”仙歌突然含怒起身，“我要去告御狀，即便賠上這條命，我也要去為鄭公子鳴冤！”
映心回身盯着她片刻，然後看向一旁臉色蒼白的程達：“她已經是你的妾室了，你不管嗎？”
程達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看看映心，低聲問：“請問公主，鄭青麟——所犯何罪？”
“你沒必要知道。”映心冷淡地說。
程達瞥一眼仙歌，對映心一揖：“請義公主您高抬貴手，饒鄭青麟一命吧，他的確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聖上親自給他定的罪，程達，你知道為他求情你會是什麼下場嗎？”
程達趕緊鞠躬施禮：“小人不敢，小人只是覺得我與他朋友一場，他平日待我不薄。”說著忙從身上拿出一打銀票，哆嗦着雙手遞到映心面前，“小人這裏有些銀子，不敢求別的，還請公主您幫忙給打點打點，若必是死罪，就通融着留個全屍、能入殮薄葬；若幸能免死，就給他留下條命，小人——多謝公主了。”
映心注視着程達良久，忽然轉身對身後的僕人說：“去把那些銀子和細軟拿來。”
僕人忙取過兩個包裹，映心將包裹遞給程達：“這是二百兩銀子和一些首飾細軟，做為仙歌的嫁妝，你回去后要好好對待仙歌，記住你立下的誓言。”
程達的眼珠一轉，忙連連鞠躬：“多謝公主賞賜！多謝公主！”然後拽拽仙歌的衣袖，“走吧，我們該走了。”
映心看着仙歌：“一路保重。”
仙歌還想再說，卻在看到映心那始終漠然的眼神時欲言又止，含淚向映心一揖轉身走了幾步，忽又回來一把握住映心的手，映心掙扎了一下，便未再抽開。
“臨走想送公主一句話，公主乃是位奇女子，何須在乎太多外人的眼光與說辭。仙歌——祝福公主了。”……
馬車漸漸走遠，映心看向一旁站立的彩蝶兒。
還未等她說話，彩蝶兒已恭敬一揖：“如果公主要彩蝶兒回醉香樓，彩蝶兒這就回去，但那一千兩贖金是鄭公子替彩蝶兒出的，彩蝶兒請求將贖金還給鄭公子的父親。”
“聖旨要求抄沒全部家產，所以即便你重回青樓，一千兩贖身銀子也要充公。”
彩蝶兒皺眉看着映心，一時沒了話。
“走吧，先隨我回蕭家住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