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斯人憔悴
夜色如墨.
屋內一片漆黑，上官拂月虛弱的靠在床榻上，干睜着眼，腦袋一片空白，嘴裏哼着小曲，輕輕的在這夜的寂靜里纏綿流轉，卻斷斷續續帶着哽咽哼不完整。
她不想相信，顏拓，他的丈夫，他們說他死了。曾幾何時還與她的耳鬢廝磨纏綿細語，那感覺像是就在眼前那麼真實。
她想否決一切，大聲的破罵他們，可是她沒有力氣了，只能用嘴裏的一絲氣息，哼着她和他都熟悉的調子，不管他是生，是死。但願他能聽到，但願他能回來。
顏拓在窗前停住了腳步，聽到裏面的歌聲，虛弱無力，氣息遊離，內心的疼痛感再次強烈的震蕩起來。
那曲子，他熟悉。是第一次他見她是聽過的。她裸着青蔥般的小腳在小河裏盪着，嘴裏自在的哼着小曲，臉上快意悠然。本就漂亮的面孔，像是附上了光，吸引了他，忘記了非禮勿視，步步向前。
而現在，在哼這首曲子的時候，她竟這般哀傷。他沒有兌現他許她的一世歡愉。
他推開門，上官赫想給他夫妻二人一絲空間，和顏禮留在了庭院。
“拂月。。。。。”他聲音哽咽。
拂月緩緩的扭過頭，看着那個在漆黑中看不清楚面孔的人影。不需看清，她知道是他。
“拓，是你嗎？”
她掙扎着，想起身，想離他近一些。可是她使不出一絲絲力氣。
顏拓走過去，坐在床邊，將妻子一把攬在懷裏。渾身止不住的抖動起來，眼淚顆顆冰涼的滑入她的頸項。(本章節由網友上傳&nb)
上官拂月這才驚醒，她確定這不是在做夢。她笑了，很奇怪，她該哭的，不管是悲是喜她都該嚎啕大哭的。
“拓，都說你死在陳國邊境的戰場上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會狠心撇下的我，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和孩子，我就知道”
然後，他們什麼也沒說，就這樣抱着就覺得心安了。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即使顏拓獲得多大的戰利多大的軍功都沒有過的，就那一刻，他知道了他要什麼，他想怎樣活下去，過以後。就像阿芒的母親說的，就像岳父說的，跟自己在意的人過一世，不問天下紛爭，只關柴米油鹽，弄孩兒為樂。
但是，又那麼一刻，他的眼前就又出現了齊陳之戰上的腥風血雨的場面，阿芒在他的耳邊念，反覆的念，“報仇啊，將軍，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顏拓痛苦的想從這個如噩夢般的場景中解脫出來，他掙扎着，抱着拂月的力越發的緊了，像是就是能將他解脫的，帶離噩夢的救命稻草。
“拓，疼。。。。”顏拓忙驚慌的鬆開手。
“拓兒，我進來了！”上官赫在門外敲了敲門。
顏拓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便去開了門。顏禮進來點亮了燭火。眾人臉上表情在昏暗的的光照下讓氛圍緊張了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拓兒你考慮好了是去是留嗎？”上官赫很擔心顏拓不願意就此拋開仇恨，帶着妻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拂月不知這一切，一聽問顏拓是去是留的這話，急了“阿爹，為何拓要離開。”
上官赫湊近床邊，趕緊安撫女兒的情緒。“不是拓兒要離開，是帶着你和孩兒一起走。”
“為何要走，莫非是因為拓成了敗軍之將？”
顏拓和上官赫無聲了，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詳說下去。
“不要緊的，大王不會因為一次失利就怪罪我們，我們以往立下了無數站功，最多功過相抵。而且還有大哥，大王很器重大哥，大哥會為我們說情的。”
顏拓苦笑了起來，“大哥”拂月倒不知道這麼些年來，他們兩兄弟一直貌合神離，到也是，他對拂月從來都是體恤有加，一副好大哥的形象，像是他們才是有着血濃於水不可割捨的人。
上官赫耐着性子，把事情的始末和她講了下去。
“不，不會，大哥不是這樣的人。”拂月無法相信，但是丈夫站在一旁沉痛的表情讓她知道父親沒有說假話。
“怎麼會，怎麼會。。。。。。。”拂月無助的哭了起來，害的她家門不幸的竟是他，她一直覺得大哥對她很好，原來都幌子，原來都是假的。
顏拓抱着妻子，試着安撫她。上官赫在一旁焦慮的提醒：“當務之急，是快點做出決定啊！”
顏拓沒有說話，他急了，“你莫不是還想報仇，這條道，不用走都可以看得清清朗朗的。你是想你自己赴死，還是拖着一家老小一塊啊？”
拂月一聽，趕忙扶正顏拓，她沒有說話，只是眼神里，有無盡的哀求和不舍。
只肖一個眼神，他便懂了，他也沒辦法舍下一切豁出去。
“一切聽憑岳父安排！”
“顏禮，你去紫菱那兒把孩子抱過來。吩咐下人拾掇好行李，再準備一輛三匹馬車在府外候着！”此時，顏禮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自然不敢怠慢。
拂月這才鬆了一口氣，顏拓卻不敢鬆懈，“但是府外的眼線。。。。。。”
“不防，他有眼線，我也有眼線。他這會兒應該是去公主府尋風流快活去了，這豈是下人們敢去打擾的。”上官赫胸有成竹。
顏禮辦事自是妥帖，不過一會兒，便把三歲的孩兒給抱了過來，下人們也在別院開始忙着收拾行李了。
三歲的孩子本在乳娘的照顧下熟睡着，顏叔忽然就進來了急沖沖的把他給抱了過來，他環顧了一下周遭，外公，顏叔，還有那個看起來有些熟悉卻叫不上來的男人。
母親躺在榻上，燭火下母親的臉不在似白日裏那樣慘白，但依舊虛弱。他撲在床邊，“母親，你好些了嗎，乳娘說你病了，幾日都沒帶我見你了。”
拂月寵溺的摸着孩子的頭，有些自責，這幾日，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竟忽略了孩子。“母親好多了！你看看誰回來了！”順着母親的手指，他看到了那個原先叫不上名的男人。
顏拓走過去，抱起了孩子。看着孩子對着自己一臉陌生，一絲對父親該有的親昵都沒有。他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木訥的放下孩子，不知所措。
“不能怪孩子。。。。”拂月看出了顏拓的不自在。
“我知道！”他聲音低啞的說道，自責卻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