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4月

墨無殤揉了揉太陽穴又喝了一口水長出一口氣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你是我撿回來的，你應該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四月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一直沒有說破，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其實有沒有血緣關係都不是很重要了，他在自己眼裏跟親哥哥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我一直在流浪，戰爭也在繼續，天災也一直沒有結束，前面幾年我還能偷東西吃樹皮熬一熬，但後面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那群上位者為了確保戰爭的繼續，他們瘋狂的徵收糧食，那個時候最好的出路就是當兵，雖然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但是你能吃頓飽飯。我就是那個時候參加的軍隊。

原本我以為他們不會收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但沒想到我一去他們就同意了，甚至沒有遇到任何阻攔，想來是因為戰爭進入到了消耗階段，無論什麼人都可以上戰場了吧。

雖然入門標準很低很扯淡，但是基本訓練還是有的，我也是在那時候學會用的弓箭，幸虧我天生神力不然的話還拉不開，軍隊的訓練真的很苦，可是至少能吃飽飯了，我所處的部隊也很好，我年紀小他們都很照顧我，那是為數不多快樂的日子。”

想起當初的回憶，墨無殤臉上泛起了笑容，眼中卻飽含淚水。

“進了軍隊遲早是要上戰場的，我運氣不錯，打的前面幾場戰爭都勝利了，將軍沒讓我上陣殺敵，而是一直呆在他身邊，他應該是不想讓我看到戰場上的血腥吧，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他也教會了我很多事情，尤其是為人處世這方面。

可惜好奇心終究害死貓，大多數男孩子對於戰場的嚮往都大於恐懼，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有點害怕，但是接連打了幾場勝仗，看着我的同伴們喜氣洋洋的表情，我對戰場的恐懼越來越小，好奇越來越大。

將軍要指揮軍隊，我雖然留在他身邊但他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照看我，他總有疏忽的時候，以前我不敢偷偷的溜上戰場，但那次確實是豬油蒙了心，我已經忘記了當年是什麼心態，但是我很後悔。

我那時候從將軍身邊偷偷溜走，雖然我很大膽，但我也不敢去主戰場，我來到戰場想要看一看戰爭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拿着劍背着弓，我甚至在幻想我如果能殺一個人，將軍會有多麼的開心，我當時認為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甚至殺人也不在乎畢竟我也不是沒殺過，準備好一切之後，我偷偷的來到戰場的邊緣，那個地方是個小村莊。

哪怕看着殘骸，我都能想像到戰爭沒來臨之前，這座小村莊會有多漂亮炊煙會升起，人們在歡聲笑語中齊聚一堂，晚上的草地上往深處走說不定還能看見情侶一起看星星。

可現在我只能看到殘垣斷壁，支撐屋頂的橫樑，七零八落的插在土地裏面，就像墳頭的墓碑。村莊的廣場上有一個大坑，而在坑裏面人們的屍體上垃圾一樣被堆在一起，太多的血液匯聚在一起看着就像黑色的泥漿，屍體上面長滿了水泡，有的水泡爆開來發出一陣陣惡臭就像爛了的雞蛋或者廢棄很多年的廁所，這是細菌的盛宴蒼蠅與蛆蟲到處都是，那些禿鷹就像吃自助餐一樣，一會吃這個，一會兒吃那個。

無論是村民還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沒有人會給他們收屍，如果不是怕瘟疫的話，說不定這個坑根本就不會出現。

我看着看着突然就吐了，我想逃離這個地方，那不是任何人能接受的地獄獄，哪怕是我這種曾經創造出地獄的人，

復仇果然可以讓人變得很強大，在我割下我仇人的肉的時候，我除了快感什麼都沒有。

當我嘔吐完的時候，我沒有一絲絲猶豫張腿就跑，然後我身後傳出來嬰兒的哭聲。”

聽到這裏的時候，四月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意識到了這個嬰兒可能就是自己，那她下一個行動就是跑出門，到外面嘔吐了起來，之前墨無殤講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完全可以當做是一個故事，雖然有一點噁心的情緒，但不過還好。

可是當知道這一切她曾經經歷過的時候，她瞬間就崩潰了，人的想像力是非常強大的，她甚至能想像到他躺在那些人的血泊當中，別人睜着一隻眼睛一直看着她，而另一隻眼眶早已沒有了眼珠，只有一隻蛆蟲，在裏面爬來爬去，張開嘴巴裏面密密麻麻都是蛆蟲的卵，有幾隻孵化了的正在順着食道往胃裏面爬去，越是想像這個畫面就越是真實。

墨無殤看着落荒而逃的妹妹，看着她狼狽的樣子嘴上掛着笑容，當四月回來之後看着墨無殤臉上的笑容感覺有些奇怪，哥哥是這些事情的經歷者，可為什麼完全沒有感覺？四月越想越奇怪。

墨無殤看着妹妹的眼神瞬間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揉揉她頭說道“這些回憶跟着我太久了，我早就習慣了這件事情，想着想着，其實也就這樣。”

四月嘆了口氣，她不能想像這些日子哥哥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一定會不好過，自己想要幫他可卻不知道如何下手，自己真是沒用啊。

墨無殤沒有發現妹妹的狀態有些奇怪，僅僅是以為她是還沒恢復過來，不禁感慨，人的想像力是真的強大，哪怕沒有見識過也能讓自己難受成這個樣。

“要不今天就到這兒了？你的身體不是很好。”墨無殤有些擔憂的說道，然後到了一杯水遞他的面前，示意她喝點會好受一點。

四月接過了水杯喝了一口，墨無殤則是準備收拾桌子上的殘骸，那隻烤的兔子，他連一口都沒動啊，現在都涼了，現在的天氣有些冷，看着就是凝固的油脂，墨無殤放棄了繼續吃下去的慾望，想着隨便找點東西就吃了。

四月則拿出了一個饃饃，墨無場接過來啃着，除了有點干，其他都好墨無殤想着，然後就看着四月遞過來的水杯，不禁感慨他們倆的默契，喝完水之後，墨無殤看着四月有些臉紅的臉，有些奇怪。

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手中的水杯是剛剛妹四月喝過的，關於男生和女生之間的生理知識，墨無殤最大的來源就是在軍營里聽將軍一本正經的跟他講述，還有那些同營的漢子們一邊大笑一邊給他講解。

這些知識有好的有壞的，將軍教過的都是好的，至於那些糙漢子不提也罷，這些知識他將好的一部分也教給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他們倆都是懂的，於是乎現在這個情況就有些尷尬，墨無殤將水杯放在一旁，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而四月低頭沉默不語，只是臉像番茄一樣越來越紅，有些可愛。

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還是墨無殤先打開了話題，“我出去逛逛。”很爛的一句話，包括他自己都覺得很爛，不過救急是夠用了。

正當墨無殤要走出木門的時候，四月開口了“哥哥，我想要聽完。”墨無殤有些無奈的回頭坐下，四月的臉好了許多至少不像番茄了，像黃昏更加可愛了。

墨無殤甩了甩頭將一些雜念甩開，然後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說“當時我不知道我抱着怎麼樣的心態，我爬到那個屍堆裏面，將你抱了出來，你當時瘦瘦小小的，還沒一塊石頭重，嘴巴凍的發紫，雙手都青了。我脫下衣服將你包起來帶回了軍營，把嬰兒時候的你帶進了我的生活。

將軍先是劈頭蓋臉的把我罵了一頓，然後問我有沒有受傷，到最後才發現我手裏抱着一個嬰兒，以將軍的敏銳程度應該早就發現，沒想到他這麼關心我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將軍看着你十分驚訝，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讓我把你丟回去，只是說我們部隊裏根本沒有女兵，他會儘力想一些辦法，然後把軍醫叫了進來給你看病，我依然記得那個老頭子說你活下來真是個奇迹，可是就算活了下來以後也不能像平常人那樣了，還不如多做點貢獻。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想把你煮了，分給部隊裏面的人吃，畢竟哪怕在盡量保證供給的軍隊裏面，肉也是奢侈的東西，每個人都喝到一碗肉湯，不知道會提升多少戰鬥力，會少死多少人。

從整個部隊的角度來說，他這個做法無疑是正確的，可是我完全接受不了我把他臭罵了一頓，他臉色有點難看，畢竟一個老人被毛頭小子罵了一頓，而且他還是個軍醫，在部隊裏根本就沒人敢跟他甩臉色。

他正想強行用一些手段的時候，將軍站了出來，他當時真的很帥。他把全部人召集在一起，把你抱在他們面前，大聲的宣佈，這是他妻子生下來幾個月的孩子，我那時才知道將軍跟他的妻子一直在一起，哪怕到戰場上都沒分開，他們真的超級酷。

我撿到你的時候是一年的四月份，那本該是一年中生機勃勃的日子，如果沒有該死的戰爭，那個地方應該開滿了鮮花，給你取這個名字，第一是想讓你永遠生機勃勃，第二次是要記住救了我的不只是你，還有那位超級帥超級酷。酷的將軍。”

四月鄭重的點了點頭“我以後還能再見到那個人嗎？那位將軍。”

墨無殤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頭“整一天會見到的，到時候你得叫他一聲父親，你還從來沒叫過他。”說完便走了出去，墨無殤真的需要出去逛逛，緩解一下氣氛，呼吸一下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