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少年出征

胡萊阻止了媽媽還想往他箱子裏塞東西的舉動：“可以了可以了，媽，我是去參加科技小組的比賽，又不是去打工……你給我塞這麼多衣服做什麼？”

然後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爸爸一眼：“爸，你還不去上班啊，不怕遲到了嗎？”

胡立新板著臉，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的箱子，搖頭道：“遲到不了，你別操心我。”

“哦……”胡萊縮了縮脖子，他現在是真不希望爸爸在旁邊守着，生怕他產生什麼懷疑。

實際上直到現在，在他離家之前，他都擔心自己的計劃被爸爸識破，然後把他關在家裏……

謝蘭幫胡萊把箱子拉上鎖好，“好了。出門在外要注意照顧好自己，和同學們搞好關係，不要惹是生非的……另外該大方的時候就大方一點，請同學吃吃飯什麼的……”

胡萊連連點頭，自動忽略了最後一句話：“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媽。我就不是那種會到處惹事兒的人！我走了，再不走要趕不上集合時間了……”

說完，他拖着行李箱，背上書包，跨出了大門。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了給我們打電話。”謝蘭在身後對他比劃着。

胡萊回頭向他們揮揮手：“放心吧！”

然後提着箱子走下了樓梯。

下樓之後，他轉身抬頭，果然在自家陽台上又看到媽媽的身影，見他望過來，便朝他擺手。

他只好又抬手揮舞，做再見狀。

直到他提着箱子，坐上了公交車，他才長出了口氣，確定自己的爸爸不會突然從樓上衝下來，把他抓回家去了。

一想到接下來的全國大賽，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甚至還開心地哼起了歌。

此時的他，就像是被放飛出籠的鳥兒一樣，天地間如此遼闊，任他翱翔。

窗外那些熟悉的街景比往常看着順眼了許多，公交車上那些陌生的人們，也都變得好看起來。

他用微笑去面對每一道向他投來的好奇的目光，他用歌聲來表達他的心情。

而公交車上的人們卻只是在想：靠，這小孩兒唱歌好難聽！

※※※

胡萊和他的足球隊隊友們一起站在體育場的主席台上，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站在這個位置了。

對於在升旗儀式的時候站上主席台這種事情，以前的胡萊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沒想到他現在短期內已經連續上來了兩次。

今天的升旗儀式之後，全校師生在國旗的見證下，正在給足球隊全體球員舉行出征儀式。

“……我們希望咱們的足球隊能夠在本屆全國大賽上賽出水平賽出風格！能夠在全國大賽上向全國球迷、觀眾們展示我們東川中學的風貌！”教導主任在主席台上，拿着話筒慷慨陳詞，台下全校師生仰頭看着台上的球隊，不少男生內心火熱充滿羨慕，女生們兩眼冒心心。

宋嘉佳又瞥了一眼黎志群，發現對方表情有些萎靡頹唐。

呵呵。

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然後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主席台。

胡萊也在其中，穿着校隊統一制服，看上去還真有點足球運動員的范兒了呢……

台上的胡萊把胸挺起來，站得猶如標槍一般筆直，臉上帶着綳不住的笑容。

“……現在，有請翟光明校長為我們東川中學足球隊授旗！預祝球隊馬到成功！”教導主任大手一揮，指向站在旁邊握着一根旗杆的老校長。

在他握着的旗杆上，一面旗幟低垂，被他一併握在手裏。

台下的老師們帶頭鼓掌，接着更多的學生們鼓起掌來。

掌聲中，翟校長走上前來，把這面旗幟遞給球隊的隊長楚一帆。

“好好踢，但也別有什麼壓力。”再把旗幟交給楚一帆的時候，老校長對他這麼說道。

“謝謝校長，我們會努力的！”

楚一帆雙手接過旗幟，用力在主席台上揮舞起來，黃色的旗面迎風抖開，露出了裏面綉上的東川中學校徽，以及下面的兩行字：

2020第六屆全國高中生足球錦標賽·安東省代表隊：

東川中學足球隊

這面旗幟將出現在全國大賽的入場儀式上，被楚一帆高高舉起，走過來自足協、教育部門的領導們，以及社會各界嘉賓們所在的主席台前，讓東川中學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全國大賽的賽場上，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里。

旗幟在楚一帆的揮舞下，於早晨的風中呼啦作響。在台下，所有師生的目光都被這面舞動的旗幟所吸引，而在他身後，足球隊全體球員的思緒也隨着旗幟飄揚，飄過山川河流，飄過平原丘陵，飄到了遙遠的本屆全國大賽舉辦地首都。

此時此刻的東川中學的門口，一條紅色的橫幅被懸挂在大門之上：

熱烈歡送我校足球隊代表安東省參加2020年第六屆全國高中生足球錦標賽！

※※※

“陳星佚，陳星佚呢？誰看到陳星佚了？”在大巴車下，曙光中學的隊長黃海正在四處張望。

足球隊的人都集合他在面前了，大家穿着曙光高中統一的運動制服，只等人齊了就等待上車。

而在人群外，還有學校的老師和領導，以及三個記者模樣的人，他們端着單鏡反光機和攝像機，正在等待着採訪這次的主角——陳星佚。

但陳星佚卻找不到了。

“媽的，都要出發了，這小子又不見了！”隊長黃海大罵道。

“給他打電話吧，隊長！”

“我來打吧。”有人掏出了手機，等了好一會兒電話才被接通。

裏面響起了陳星佚慵懶的聲音：“喂……”

“陳星佚你又跑哪兒去了！”隊長黃海一把搶過手機，大吼道。“人家記者在等你呢！你快過來！採訪完了我們就要去高鐵站了！”

“來了來了……”手機聽筒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到最後乾脆就出現在了黃海的身後……

“誒，大家都到了啊？你們太慢了！”

黃海一回頭，就看到陳星佚站在他身後大巴車的車門裏，一手拿着手機貼在耳邊，一手指着大家神氣十足。

“你怎麼在裏面？”黃海詫異地問道。

“我早就來了，見你們都沒來，我就上去眯了一會兒……”打了個結欠，陳星佚收起手機，跳下車來，徑直朝着記者走去：“我去接受採訪了，你們快上車吧。真是的，都要參加全國大賽了，一個個一點也不積極……”

黃海看到他這個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當陳星佚在攝像機面前站定之後，記者向他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陳星佚同學，這次去參加全國大賽，有什麼具體的目標？”

“當然是冠軍了！”陳星佚說道，“哦，還有，最佳射手我也要。”

他說的很篤定，但在場每一個人覺得他是在吹牛。

因為上一屆大賽的最佳射手就是有這樣的自信，也應該有這樣的自信。

“今年的全國大賽會和職業足球進行聯動……據說表現出色的球員就可以獲得職業俱樂部的青睞，有可能成為職業球員。請問你會選擇成為一名職業球員嗎？”

這個問題對不少足球少年來說都是不需要考慮的，他們的答案可以在記者問完之後就馬上脫口而出。

但陳星佚卻歪着頭想了想，然後皺眉咂嘴：“我不知道……”

記者有點意外：“你不想當職業球員嗎？”

“不是不想……”陳星佚皺着眉頭，想要給記者解釋，但似乎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於是只好嘆口氣，搖頭道：“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啊？”記者有點懵逼，還能這樣的嗎？這個成為職業球員的機會也可以這麼隨便決定的嗎？

見記者這個樣子，陳星佚稍微挺直身體，清清嗓子，換成了一副很認真的語氣：“在幫助球隊衛冕全國冠軍之前我不考慮這問題，目前我會全心全意地備戰全國大賽。”

說完他又問：“這樣可以了吧？”

記者獃獃地點了點頭。

※※※

在陳星佚接受完採訪后，他向記者們擺手，然後跳上了大巴車。

學校領導們就站在車下，向緩緩關閉車門的大巴車揮手作別。

陳星佚一路越過前排座位，沿路和他的隊友們打打鬧鬧。密封的車窗讓外面的人聽不到裏面的聲音，但從那些孩子們臉上興奮的笑容和誇張的肢體動作，還是可以想像到那裏面是多麼一副歡樂的景象。

“真讓人羨慕……”在車外，剛才負責採訪陳星佚的記者喃喃道，“全國大賽、隊友們、夢想……我的中學時代怎麼就沒這樣的青春啊！”

攝像師還在工作，他一直將鏡頭對準車窗裏面。在他的鏡頭中，陳星佚終於走回了最後一排，他並沒有坐下去，而是趴在座椅靠背上，衝著攝像機鏡頭揮了揮手。

拍完這個鏡頭之後，他才把攝像機從肩頭放下來：“擱以前啊，陳星佚這樣的學生恐怕只會成為一個普通的學生，可能還不是很討人喜歡。但現在……我聽說網上已經有了他的粉絲超話，幾乎就是明星待遇。”

“他們這些小孩子，趕上了一個好時代……”

在這一天，全國各地二十二個省、五個自治區、三個直轄市（注1），都有火車或者飛機從車站、機場出發，目的地只有一個——這個國家的政治文化中心、省級行政區、直轄市、國家中心城市、超大城市……首都。

這些火車、飛機和其他那些開往首都的火車、飛機不同，上面載着一群充滿了夢想和憧憬的少年。

他們都穿着各自學校球隊的統一制服，向世人彰顯他們的身份，告訴每一個把目光投向他們的人：我們是去參加全國大賽的足球隊員！

有人向他們豎起大拇指，有人掏出手機拍照，有人大聲鼓勵他們為自己的家鄉爭光。

足球不再只是他們自娛自樂的遊戲，而承載了更多人的希望，每一個少年出征的時候，都會知道，他們不是孤軍奮戰的。

這會成為他們所背負的壓力嗎？

不，因為他們喜歡這種被人期望着奮戰的感覺。

※※※

注1：兩個別行政區和台灣省不參與全國高中生錦標賽，再加上本屆大賽東道主是一個直轄市，所以還剩下三個直轄市。

參賽球隊一共三十二支，除開衛冕冠軍之外，就是二十二個省、五個自治區和四個直轄市決出的冠軍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