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愛你們倆
第二天我再看見沈橋時,我的臉忽然紅了,那淺淺的紅暈投射到他的眼底,他也驀地有點羞澀地低下了頭。辦公室里沒什麼人,他把功課交還給我的時候,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然後他的手指飛快而纏綿地和我的交纏在了一起。
“喜歡你。”他像個初戀的少年一樣在我耳邊含蓄而深情地低聲說道。
很快就有其他人陸續進來了,那危險,旖旎,而又綺情的一刻,空氣里膠着的粘稠的空氣里,因為有了外人的進入而逐漸稀釋了部分濃度。
但是那種濃情依舊稠厚。不過,這也只有我和他才能明晰而肯定地感覺得到吧。我對他說:“沈老師,那我先出去了。”
他點點頭,然後用眼神溫柔而留戀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身體,我的肌膚頓時在他眼神的籠罩里張開了飢餓的毛孔,要知道,他這樣的撫摸比實際的身體的撫摸更讓我心馳神盪。
“女人,怎麼好久都沒看你寫相親實錄了?”午飯後打開電腦,無名氏在MN上這麼問我。
“沒人可相。”我回答他。
“和我相吧,”他油滑地說:“不過我什麼都沒有,而且脾氣又差,一無是處。”
“無名氏,”假如秘密是一隻小兔子的話,那麼,我心裏的那隻小兔子今天一個勁兒地想往外蹦,我不能和任何人說,可是我卻可以和他說“Q對我說,他喜歡我。”
“我都不知道該恭喜你還是打你一巴掌。”他回答。
“為什麼打我?”
“這世上最讓人鬱悶和最掃興的事有兩件,一件,一個有天才的女人突然結婚了,這句話是一個天才女作家說的;還有一件,是我說的,一個我欣賞的女人自甘墮落,居然願意去給某個老男人當小老婆。媽的!”
我笑:“你妒忌?”
“是,我妒忌,”他回答道:“我他媽的一個女人都沒有,別人卻有兩個以上的女人,我真的想革命了,我想殺富濟貧,打土豪,均女人,一夫一妻,不準某人多吃多佔。”
我把臉埋在鍵盤上笑的肚子疼“你這老痞子。”
他回答我:“算了,我工作去了,像我這樣連大老婆都沒着落的人還是努力工作吧。”
三三也問我,怎麼現在都不見你去相親了?我對她說“我愛沈橋。”
她回答:“這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怎麼,你不會因為他就不結婚,然後默默地暗戀他一輩子吧,這年頭還有你這麼羅曼蒂克的傻子?”
我告訴她沈橋也喜歡我,這是他自己說的。
三三瞪大了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表示吃不消,她說:“我真受不了你們啊,他都快50了,又不能給你婚姻,又不能給你完整的愛情,他居然還告訴你他喜歡你,讓你越陷越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愛情從來就不會有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這回事。我也從來都沒想過要從沈橋那裏收穫婚姻,或者收穫到他全部的一生的愛情。我已經與他相遇太晚,天生殘缺,怨不得別人。
只是呢,我是那樣的愛他,每次上課,哪怕他站過的那一小塊地面,我都覺得特別性感,特別有才情,特別有吸引力。
我和他約會不多。不過他很喜歡和我一起去坐晚上的遊覽車。在黑暗的最後排,讓他握着我的手,一站一站地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與一處又一處的風景。我已然感覺非常滿足了。
那晚坐車到半路,沈橋忽然接了一個電話,他接電話時仍然緊握着我的手,然後用他那一貫柔和溫存的眼神撫慰着我,但是從他講電話的口吻和與對方的談話里,我忽然有一種非常奇異突然的感覺,那種感覺就是,即使他說的每個字每個詞,都是那麼的平淡與無意義,但是,在那貌似平淡無意義的背後,卻一直涌動着無邊的春意與柔情。
我等他收線,忍不住問:“是誰?”
他說了一個名字。那人我認識,還是我的師姐,一個以美貌與才情著稱的女子,裙下追求者無數。
“是她……”我的心一沉,一下子如同沉到了茫茫的海底。
“我很喜歡她。如同我很喜歡你。”沈橋柔聲道。
我無言,很久很久都無言以對。他真的很誠實,也很坦率,一點都不需要我花費任何追問與探索,竟然自動告訴我這一切。
“我愛你們倆。”他依然溫柔的如同今晚的月色,神情皎潔而明朗,“真的,”他再次重複以及確定着這句話:“不過,你也別以為我很濫情,我只愛你們倆。”
我慢慢從他的手掌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師姐她,也知道你愛我們倆?”我艱澀地問。
沒想到他點點頭:“她第一次看到你成為我的學生時,她對我說,‘你以後會喜歡她吧?我感覺你一定會喜歡她的。’在這方面,她比我還敏銳。”
我的天。我在心裏無力地呻吟了一聲。敏銳,美麗,偉大的師姐啊,大概我這輩子都做不到和你一樣了。男女之間的感情畢竟不是去大酒店吃自助餐,可以“三人同行,一人免費”的。我做不到如此地寬博宏大。
雖然,像沈橋這樣有魅力有才華有名有地位的男人,同時喜歡幾個女人,或者,同時被很多女人喜歡,一點都沒什麼可讓人意外的。只是,可能我的性格還是比較保守和傳統的吧,我對沈橋說:“我可以接受你兩個兩個地愛,一群一群地愛,你很熱愛女人,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我只可以做你縱向歷史中一群女人里的一個,我卻怎麼也做不了你橫向歷史中的一個。”
對他說完這些話,在顛簸震蕩的車廂里,我猛地站起身來,跑到車前對司機喊道:“停車。讓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