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5 章 流金歲月(96)二更
流金歲月(96)
門鈴響了,桐桐才睜開眼。
昨晚折騰的有點激烈,今兒早上不想起。
大概是跟老人住在一起顧慮多吧,昨晚就奔放多了。四爺早上是咋起床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沒起。
孩子也不盼着她早起。家裏的飯再好吃,還是貪圖新鮮,覺得外面的小攤位上的飯瞧着可香了,想去試試。
於是,人家爺仨起來了,洗漱完,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四爺帶着孩子去外面吃早飯去了。
這會子門鈴一想,抓了睡衣套上,給開門去了。
是個四十多歲的很利索的大姐,“是楚大姐吧。”
楚大姐有些訥言,“是……是我!”
王主任說過,楚大姐一緊張就結巴,在大院裏,去誰家這也不行呀!那裏進進出出的,都有些身份。她這麼一磕巴,瞧着就不像樣。
但自家用就無所謂。
“來,快進來。”林雨桐指了指柜子下面的鞋,“新拖鞋,那個就是你的了。”
噯!噯!她換了鞋進來,林雨桐又給指了指圍裙和各種工具,“就跟自家一樣,看着拾掇就行。”
家裏很整齊,什麼都是新的,其實這是最好處理的。人家主人的習慣就是這樣的,擦乾淨了,原模原樣放回去就行吧。
林雨桐指了指書房,“你先收拾書房,我去梳洗,隨後我要用書房。”
好!
林雨桐洗完了,書房還沒收拾,但是餐桌上先擺上了飯:一個煎蛋,一個煎火腿,一片麵包,蘋果半個,邊上一杯溫水。
楚大姐指了指,“才起……還沒吃早飯吧,你……你先吃,我去……去打掃書房。”
林雨桐點頭,家裏能快速的弄出來的食材也就這些了,這就很好了。不只是一味的打掃,幹活,而是在真的會照顧人,“不那麼著急,能用就行,不趕時間。打掃一半都沒關係,回頭有時間了再收拾也一樣。”
好!
等林雨桐用的時候,書桌地面都是乾淨的,也是規整的,就是書櫃這些沒擦而已。
晌午了,只自己跟她兩個人,她做了一碗陽春麵,一葷一素倆菜,味道很好。但就是一點,再怎麼說都不跟主家一個桌上吃飯。她紅着臉:“……我不……不自在……”
那就不強求了。
林雨桐覺得人家可以,又給了錢叫去買菜,家裏若是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日用品,幫着添置也行。吃了飯,她收拾了廚房,桐桐睡午覺的時候人家就出去了。回來小本上賬目清清楚楚,單價是多少,買了多少的量,花了多少錢,總共花了多少錢。你給了我多少,我這應該找回多少,都標註的清清楚楚的。
林雨桐跟她定的每月三百工資,隨後大家漲工資,這個工資再漲。不住家,不管住,每月三百。有事可請假,每月該干多少天,該休多少天,若是沒休,那就是加班。加班的工錢翻三倍。
晚上倆孩子一回來,就發現家裏多了一個人。
“這是來咱家幫忙的,叫楚阿姨。”
“楚阿姨。”
楚阿姨緊張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洗手……吃……吃飯……”
金明明順勢把書包給楚阿姨,“阿姨幫我放一下,我急着上廁所。”
金鐧打岔,“楚阿姨,聞見魚味兒了,做魚了嗎?”
“魚肉……好消化。”楚大姐指了指廚房,“能吃魚不?”
“能!”金鐧往裏面跑,“我們不挑食,給什麼都覺得好吃。午飯在學校食堂吃的,那飯太難吃了。”
楚大姐鬆了一口氣,最難伺候的其實是孩子。孩子要是吃不順,人家也不能用。孩子也最愛認生,跟孩子處不好,也干不長。
倆孩子利索的過來吃飯了,可一坐到桌前,金鐧遞了個空碗過去,金明明夾了幾塊魚肉給送廚房,又取了空碗出來,“阿姨你吃吧,下次您把魚剁成一節一節的清蒸,從中間取一塊給您留着,剩下的擺盤肯定看不出來。”
“我不吃沒關係……”
那可不行!金明明把空碗涮了直接拿出來遞給金鐧,這才吃飯。
清蒸鱸魚、清炒的小油菜,一盤肉炒蒜薹,再一份黃瓜炒蛋,湯是冬瓜蝦米湯,清清淡淡的一頓飯。其實倆孩子更喜歡口味重一點的飯菜,感覺回來之後要是不能吃點好的補充體力不行。
金明明的運動量大,金鐧被罰站,可站着本身就是一種鍛煉。
四爺問這小子,“還想繼續站着?”
“等考試吧,只要考試我考的好,老師就不檢查我的作業了。等我回回都考的好,老師就再不過問我的作業了。”
嗯!這話很有道理,那你繼續堅持。
吃了飯,倆孩子寫作業去了。桐桐跟四爺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門鈴響了,是石書J下來了。
“沒耽擱你們吃飯吧?”
沒有!沒有!您請進。
老石笑眯眯的進來了,四爺就把人往書房請,這分明就是有工作要談。
楚大姐指了指茶葉柜子,問桐桐,“什麼茶?”
“紅茶,一點點就行。淡一些。”
好!
茶泡好了,林雨桐說楚大姐,“不早了,你早點回吧。”
也行!門口有公交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到家了。
林雨桐把茶給送進去了,石書J的話並沒有停下來,“上馬這個項目之後,我是否還能在這個位子上,我都說不好。最近,內部的人心有點惶惶了。抱團現象嚴重,相互之間都鬧意見。紀律委那邊今兒跟我彙報了四趟,檢舉信都攢了十斤重了,怎麼辦?怎麼處置?咱們農機廠這老底子,來歷都乾淨。可其他幾個廠子呢?從一二三這三個機械廠,到軸承廠,再到鋼廠、煤礦、鐵礦……一廠的說二廠的誰誰誰中飽私囊,二廠的說三廠的誰誰誰分房不公,三廠又說一廠招待費耗費超標……整個兒一鍋粥了……”
林雨桐把茶給倒上,沒再聽,直接從裏面給退出來了。
一口吃下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得消化完,哪有那麼容易的。最難的其實是工人,轉合同工這一步最難走。四爺以保留管理層為代價,叫他們各自去做工作,把事情給處理了。這中間就出現了一個康廠長那樣的,但總體是平穩的。
只要工人這一步走到位了,用完的刀就該選擇性的扔掉了。一個個都是頭頭腦腦的,而今誰也不服誰,這才是常態。
鬧起來了嗎?鬧吧!四爺不給添油加醋的挑撥就是厚道了,他等的不就是這個嗎?
石書J怕鬧的大了,上面以為廠班子工作不力,然後調整班子。若是調整,他這個一把手首當其衝。
四爺就笑,“您喝茶!嘗嘗這個紅茶的味兒如何,不要急嘛。”
怎麼能不急呢?那鬧的幾乎都不顧臉面了。
四爺就說,“集團公司化是必然要走的程序,此次崗位調整之後,近幾年怕是動不了了。他們爭一爭才是常態。這樣的消息本可以不急着露出去,等確定了人選之後再說。可是我的老書J呀,人家以功臣自居,您覺得選誰不選誰呢?便是上面定了,他們就服嗎?與其到那個時候不停的往上反應,那就不如放在一起撕咬一翻,看看誰能活到最後。”
可這混戰之下,倖存者少呀。
四爺的聲音就更小了:“這麼大的集團,上面也有考量。舊人換新人,必走之路。便是這次任命按照咱們的建議走了,那過不了多久,想來還是會查一次的。那您說,是咱自查呢?還是等到那個時候不得不動?”
石書J不說話了,撓了撓頭,點了點四爺:就說呢,他一直穩坐釣魚台,萬事不操心。動不動就下車間,除了研發和生產的事,其他的事只往自己身上推。他這是知道自己快到線了,對誰都留幾分香火情,必然難下決斷。這個態度其實也間接促成了而今這個亂斗的局面。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後把整杯都喝了,“味道不錯,就是太淡了些。”
晚上了,喝的什麼濃茶呀?您不是一直就保持着九點便休息的習慣嗎?這點茶不影響您睡眠,回去洗洗睡吧,沒事!
然後老石果然走了,走樓梯上去回家了。
今晚上可真是熱鬧,一過九點,四爺的手機就響了,桐桐隔着電話都能聽見那邊的說話聲,“金廠長,您休息了嗎?我在您家樓下,有點事要跟您彙報。”
四爺就指了指門,桐桐把門開了,等着客人。四爺在電話上跟人家說,“你上來吧,我在家。”
來的是個瘦小個子的中年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見到林雨桐忙笑道:“打攪您休息了。”
太客氣了!還早,不到休息的時間。
四爺指了指書房,帶着客人進去了。
金明明和金鐧這才從房間出來,林雨桐帶孩子回住卧,先叫金鐧進去洗澡,洗出來換上睡衣,回屋睡覺去。然後再換金明明,洗完頭髮吹乾,去趕緊去。
這個時候就覺得原來住大院的好處了。那時候有事都在樓下談,上面的生活幾乎不受影響。現在這個住宿環境,就不大好。用外面的衛生間洗澡的話,就怕客人要用,自家卻佔用了。
金明明還問:“我爸工作這麼忙嗎?以前都沒覺得。”
以前住那裏也沒法找上門談事呀!不要小看在家裏談事這一點,這可以說是文化的一部分了。
看着叫兩孩子睡下,就見四爺舉着電話從書房出來了。書房裏還有一位客人呢,四爺舉着電話去了陽台上。電話那邊的人,“我知道黃友忠在您家裏,可是廠長,黃友忠這人您得防着些,他的屁股下面可沒那麼乾淨……”
然後四爺說,“本來是五根手指,各自獨立的,如今長在一把手掌上了,那就是一個整體。不要搞對立,要團結。他說你不好,你說他不好,這麼信口雌黃,很不合適嘛!”
電話那邊都激動了,“我這可不是信口雌黃,證據我有。原來二廠的後勤主任王曉梅就是黃友忠的情婦。王曉梅沒結婚,卻養着一個十二歲的女兒,那孩子長的跟黃友忠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邊正講電話呢,那邊書房的門拉開了,朝外打量,見桐桐也在,就問說,“林作家,衛生間在哪……”
林雨桐朝衛生間指了指,這位磨蹭着去了。那邊電話里說的他聽見幾層咱也不能知道。
這會子是咬出火氣了吧?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出翻。
等把黃友忠送走了,林雨桐才看四爺:“這麼蠢?”
不蠢我又怎麼會想着把人給踹了!一個個的把企業經營成那個樣子,裏面沒有一個無辜的。不趁機都給踢出去,都不算是整合完畢。
於是,第二天四爺就去找馬均田,馬均田問說,“你的意思呢?把人都給踢出來。這要是踢出來,我就得想想,這些人該怎麼安頓……”
四爺就說,“我想請更上一級的紀律部門介入,我們收到的檢舉信不少,內部檢查終歸是難以服眾……”
一腳踹徹底?馬均田嘶的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苦笑,“你這麼一干,其他企業可得警醒了,我們的工作越發的不好乾了。”但是,不得不說,這麼做是最利索的處置辦法。
什麼叫做大刀闊斧?這玩意要是不止對企業制度,對人事也這麼掄起了刀斧,那這事怎麼想就怎麼怕人。
馬均田起身,然後抓了公文包,“去找市裏的領導,一起去省里彙報工作去。”
然後畢省就見到了這幾個人,他放下手裏的筆,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都不是拘着的人,也不用在我面前這麼拘着,坐!坐下說嘛。”
幾人坐下了,領導才說,“最近呀,我這耳邊也不得消停。”說著就看四爺,“四海呀,下面鬧的有點厲害。”
四爺點頭,“鬧點好!一口吃進去,是什麼都沒看清。這不翻騰起來,都不好分辨。而今分辨清楚了,不管是蛇還是鼠,不清掃乾淨,也安不了家。新家得有新氣象,我是這麼考慮的。”
畢省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笑道:“當初留下領導層是你爭取來的。”
“是!”四爺一臉的遺憾,“也是我年輕,沒有經驗,總以為都能以公心任事,而今再看,竟是我錯了。這件事,是我判斷失誤,回頭我就寫一份檢查交給您。”
這小子,整個一滑不留手!什麼招數都敢玩,戳穿了毫不尷尬,一般人真沒這個臉皮。
不過不得不說,他的膽子是真大!
畢省就提醒,“你要知道,你沒將他們捏合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是獨立的。他們能在那個位置上,那一定不是沒有緣由的。”
是說每個人身後都站着人呢。
四爺就說,“這不,先給市裡彙報之後,被馬副市帶着見您了嘛。”
畢省的手指有韻律的動着,省里有了大的人事變動之後,二號剛剛到任。這三把火從哪燒起呢?金四海這不是找來了嗎?
這是個必成的事呀!
他當機立斷,“你們先回去,我這去彙報工作。稍後給你們答覆!”
好!
第二天,一個工作組就低調的進了總廠。
然後家裏更熱鬧了,白天嘛,桐桐和楚大姐在家。結果門鈴響了,大早上的,桐桐一般在書房。她也就是早上工作三四個小時而已。
門鈴一響,桐桐就沒動。她以為是樓上誰家又做了啥好吃的,或者是在外面買到啥稀罕的食材了,大家都分一點。這一棟樓住的都是農機廠的老班底,迄今為止都是很乾凈,也很和諧的關係。常來常往的,因此林雨桐沒動,人家也知道桐桐這個時間忙,就是單純的送個東西。從搬來開始,家裏常有這事。
楚大姐也以為是呢,結果打開門,發現是個陌生人:“你找誰?”
“這裏是金廠長家嗎?金廠長的愛人在家嗎?”
桐桐聽見了,就從書房出來。轉過去一看,自己也不認識,“你是有事?”
這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很樸素的樣子,“對!我是來反應問題的,我能進來嗎?”
“按道理應該去單位反應,怎麼找家裏來了?”林雨桐看她拿着不少東西,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什麼職務,我跟金廠長打個電話……”
“不是!我是原來二廠的,我叫王曉梅。”
哦!哦!聽過這個名字,都說此人是黃友忠的情人。
“這樣,你去兩站之外的老茶館等着,我隨後就到,成嗎?”
好!我馬上就去。
人走了,林雨桐這才換了衣裳,開了車往老茶館去了。
老茶館是三嶺兩口子開的,桐桐一進去,三嶺就朝樓上指了指,“是找王曉梅吧?在上面。”那女人一進來就要雅間,說是等朋友。來找王曉梅的就帶過去。
桐桐把手裏的干鮑魚給放櫃枱上了,“給孩子的,叫我三嫂給做着吃吧。”
成!
在茶館打下手的是金家的後輩,叫桐桐也叫嬸嬸,朝雅間指了指,“我就在外面。”
嗯!
林雨桐一進去,王曉梅就站起來,“林作家。”
“坐吧!”林雨桐坐過去,自己泡了茶,然後給對方倒了,“這麼著急找家裏去,是你自己有事,還是替人跑腿呢?”
王曉梅紅着臉,“我……我從來沒求過人,我第一次跑這樣的事。今早上,黃家嫂子找到家裏去,說是只我能救老黃……老黃肯定是有錯的……但是,錯不是罪,對吧?有錯了能改,有罪了才罰呢。不能因為一點錯,就斷了老黃的前程吧。”
林雨桐就看她,“你說老黃有錯,他老婆卻說你能救老黃。這是啥意思呢?這就是說,他老婆認為他有罪。那你就得想清楚,他跟你說的是實話?還是跟他老婆說的是實話?”
王曉梅憋了半天,就問說,“老黃是被他老婆給害的……我是說,要是我能立功,老黃的罪是不是能輕點。”
立功?這是手裏有啥證據呢嗎?
林雨桐點頭,“當然,能立功。”
王曉梅把外套解開,從內襯裏掏出一個小本本,“老黃給我說過,要是他的情況不好,就把這個東西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