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真愛難捨
四月的陽光還是暖暖的,院中一片生機盎然,小亭早已掩映樹蔭中,偶爾漏下的光,形成小小的光點,倒成了點綴。午休后,朵朵吵着要十三教她吹笛,所以大家都移到了內院的亭子裏,擺上了琴桌,畫兒又備了點心、茶點,就像城市裏假日野外遊玩的味道,許是老天眷顧我,以前沒享受過的東西,在這兒都補上了。
五年沒有跟十三一起合音了,與他相視一笑,心領神會配合了起來。想起剛學箏那會,十三手把手的教我,又想起睛婉,心裏一絲悲涼,人若不長大,那該多好,永遠像朵朵這般年紀無憂無慮的活着。心裏想着事,突然亂了音,十三也停了下來,抿嘴笑道:“怎的?這幾年淡忘了?”我淡淡道:“想起以前的事,就走神了。”
十三順手拉了根竹芯,咬在嘴裏,遙望着睛空。“阿瑪、額娘,你們想什麼呢?”
朵朵跺腳不快的喊着,這丫頭見沒人理會她,傷自尊了。朵朵地喊聲拉回了我們的思緒,十三又裂嘴笑道:“你額娘老了,惹得我也失了神。”
朵朵側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十三,一臉賊笑地道:“額娘沒老了,阿瑪倒是長皺紋了,不過沒關係,額娘說有皺紋是成熟的表現,男人越老越有味!”
十三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把朵朵拉坐在了邊上,見他倆一來一去的聊得歡。我轉身去端了杯酒,給十三的腿做護理。十三聞到酒味,閉着眼深吸了口氣,像是抽大煙的聞到了煙味,一臉的享受,我重重的抬手,在他的肩頭打了一拳:“酒鬼,當年就勸你少喝酒,誰知道病因是不是酒喝多了?”
十三摸摸肩,癢做痛楚狀,挑眉笑道:“最毒婦人心。”
四阿哥牽着弘曆的手,悠哉哉地走進了小院。“四爺吉祥!”弘曆掙開了四阿哥的手,顛顛撞撞的跑進了亭子,大聲地喊道:“十三叔,十三嬸。”
十三笑着瞄了我一眼,我別提有多尷尬了,都是這老四做的孽,弄得關係亂七八糟的。朵朵則奔到了四阿哥的懷裏。十三竟裝出可憐樣,朝四阿哥傾訴道:“四哥,我丫頭越來越蠻橫了,我十三好歹還是個阿哥,天天給我吃素的,酒也被強行戒了,連聞聞味道都不行!”
我朝十三瞪眼睛,四阿哥眯着笑眼瞄了我一眼,朝十三道:“十三弟,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可連進門,還得批准的!”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我簡直就是野蠻女友,立起來,擺了個姿勢道:“朵朵、弘曆你們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四阿哥與十三相視一笑,喝起了茶,朵朵坐在四阿哥的膝蓋上,食指點在下額,側頭思索了片刻道:“額娘是智慧與美貌並存的朵朵的好額娘。”
四阿哥一口茶噴了出來,十三則笑得跟抽筋似的,弘曆似懂非懂地跟着傻笑,我真是哭笑不得,怎麼就教了這麼一個女兒,屁點大就知道自吹自擂。
我狠狠地瞪着朵朵,朝她道:“你給我過來,我是怎麼教你的?”這丫頭緊緊地抱着四阿哥,還朝我道:“額娘你就是教我實話實說的,你說誠實地孩子就是好孩子。四伯伯,救我!額娘一發威烏雲就來了!”
弘曆一本正經地答道:“朵朵不知羞,吹牛。嬸嬸是我見過最和善的人了,額娘說嬸嬸還做了很多好事,皇爺爺都誇她呢?”
我真是感激涕淋,伸開雙手朝弘曆道:“親愛的,過來,你才是嬸嬸的知音。”
弘曆笑着跑到了我的懷裏,我用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問道:“你有什麼願望?只要我能辦到,都滿足你!”
弘曆回頭看了看四阿哥,四阿哥笑着不語,十三則大聲喊道:“容月,我這個知音,怎沒這個待遇。”
我笑着瞪了十三一眼,弘曆羞紅着小臉道:“我想聽故事!”我颳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道:“可以,不過,我說完,你得重複一遍。”
弘曆點頭像搗蒜似的,朵朵這會兒也跑過來了,拉着我袖子道:“額娘,我錯了,您才是智慧與美貌並存。”
兩個小的一蹦一跳地跟我向書房走去,把小亭留給了老四與十三,對於我這個知道歷史進程的人來說,實在沒興趣攙和。跟兩個小佈點講了樂極生悲的故事,弘曆還做了總結,這麼小的孩子,竟能得出:遇到困難的時候要冷靜,遇到喜事也要冷靜。真是孺子可教,天生就是當皇帝的好苗子啊!
又教起英文字母,朵朵早就學過,所以還時不時的指點一下弘曆,兩人竟時而擊掌一樂。過了一個小時,我就當兩個小的自己玩,權當課間休息,朵朵帶弘曆下了樓,說是要介紹一下自己的家。我隨手拿起綉了一半的枕套,坐在椅子上打發時間。
樓梯傳來了腳步聲,那曾經熟悉讓人企盼的腳步聲,此刻卻讓我心驚。裝做沒聽見,轉了個身,也裝做沒看見。
他的腳步聲停到了我的身邊,低聲道:“聽說你拿錢給十三弟修宅子?好闊氣,什麼時候也支持支持我?”
我立起,淡淡地道:“四爺請坐,四爺說笑呢?四爺一年的收入是十三年的幾倍,怎麼會缺錢花?”我看他是純粹沒話找話,坐至他的對面,低頭綉自己的花。
知道他兩眼緊盯着我,我就是不抬頭,可心亂的緊,心不在焉把針擢在了指甲縫裏,疼得我把綉品一扔,眼淚都出來了。他迅速上前,提起我的手,溫柔地問道:“疼嗎?”緊接着又責備道:“不是繡花的手,瞎折騰什麼?”
又疼又氣,珠淚滴滴低垂,縮回手朝他道:“不要你管!”“我……我這不是擔心你,你這丫頭怎就只對我橫,這五年我到處派人找你,你就看在女兒的份上,別生氣了,可好?”敢情是一物降一物,我就是那降他的人,別人懼怕的四阿哥,在我面前低三下氣的。
忍不住輕笑出了聲,忙又恢復淡然的神情道:“看你表現吧!”他似鬆了氣,微笑道:“那院只是讓年氏住了半年,並未告知密道。讓下人里裡外外重新翻整一遍可好?”
我嘟着嘴盯着他道:“不要,把密道堵了,把那院燒了,免得我想起它,別人住過的地方,我都不要!”
他見我鬆口,一把抱過了我,低聲道:“女兒都這般大了,還像個孩子,你瞧瞧爺的白髮就是被你氣出來的。”
我推開他道:“怎麼就賴上我了?是你自己為天下百姓累出來的,家裏的妻妾纏出來的!”
他眯着眼,抬手道:“行,行,你沒有錯,我都快嫉妒死弘曆與十三弟了。”
還是抵不住他的誘惹,又臨敵棄陣了,任由他撫摸着我的臉,臉越來越燙,打開他的手道:“王爺還記得答應容月的事嗎?有一天會陪容月一人歸隱山林,過閑雲野鶴的日子。容月自然會等到王爺做好一切大事,可是爺能做到嗎?”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炯炯,堅定地點頭道:“爺虧欠你太多,這回對天發誓一定做到,只要你拿着玉佩前來,爺就跟你走!”
憐惜地看着他額頭的皺紋,用摸了摸他的一片鬍子道:“明兒就把這鬍子給颳了吧,看着彆扭。”
他寵溺的眼神始終未曾變過,人世間的感情,為何就要這樣來來回回的折騰人,讓人心力俱碎,又欲罷不能呢?“
樓梯傳來朵朵的說話聲,我側開了頭,低聲撿起了綉品,四阿哥順手奪過,噗嗤笑道:“綉個熊瞎子做什麼?”
我笑着搖頭,他被我的表情弄得莫明其妙。朵朵與弘曆蹦到了身邊,我朝朵朵道:“告訴你四伯,上面繡的是這什麼?”
朵朵小手點着綉品,繪聲繪色地道:“這是熊貓戲竹圖,熊貓主要生活在四川,喜歡吃竹子,憨趣可愛。”四阿哥摸摸朵朵的頭,贊道:“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朝他切了一聲,怎麼父女一個德性,都好往自己身上貼金。弘曆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朝四阿哥看了看,輕聲道:“我今兒也學了許多從前都不知道的東西,阿瑪,我能在這裏跟朵朵一起學嗎?”
四阿哥瞄了他一眼,他就嚇得低下了頭,四阿哥沉着臉道:“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像個小女人似的,能有什麼出息?”
弘曆顫抖一下,哇的哭出了聲,我瞪了四阿哥一眼,哄着弘曆道:“不哭,你阿瑪天生這張臉,他是讓你說話要鏗鏘有聲,顯出男子漢的威風來,別哭了,明兒帶你去天橋玩如何?”
弘曆畢竟只有四歲,止了哭還胸口一顫一顫的,朵朵拉起弘曆地小手道:“我把阿瑪與額娘都分你一半。”
弘曆抬頭看着我問道:“我也可以叫嬸嬸額娘嗎?”
我被這兩個小鬼弄得不知所措,抬頭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反而笑道:“好主意!”朵朵好奇的盯着四阿哥道:“四伯伯,你怎麼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的呀?”
我抿着嘴側頭笑了起來,四阿哥也一臉尷尬地神色,拉起弘曆道:“今兒就回吧,明兒再帶你來。”
朵朵不幹了,拉着四阿哥袖子哭道:“我要跟弘曆一起睡。”我忙拉回朵朵,她越來越來勁了,弘曆也跟着哭了起來,我跺跺腳朝四阿哥道:“要麼就留下一個,要麼都帶走吧!”
他左右手各抱一個,苦笑着下樓,還大聲道:“竟抱了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