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不速之客!
呼呼呼~
寒風撲面,荒原之上,卓力格圖面色陰沉,龐大的身軀撞破層層氣流,腳下灰塵飛揚。
輸了……
大敗虧輸!
為了伏殺楊獄,三年裏他輾轉多地,不知走了幾千幾萬里,方才有了今日之圍殺。
喬山虎、澹臺滅與他三人正面攻殺,寧無求暗中蟄伏,萬疆等兩大神通主於外催發神通削弱。
更有神箭手遙遙針對。
這固然不如當年圍殺張玄霸的那次,可他自問也足可伏殺當世任何高手。
遑論,除此之外,王牧之也被拖住。
更何況那楊獄身中憐生老母決死一擊的捨身印,已是重傷垂死之身。
這樣的絕殺,他也不是沒有預料到會有波折,可做夢都沒有想到。
那楊獄分明已是一副氣血兩虧,命不久矣的模樣,卻能在極短時間內三次爆發,斬殺寧無求、喬山虎、澹臺滅!
這何止是可怖,簡直是驚悚!
那可是縱橫天下數十年,甚至與張玄霸交過手的當世絕頂!
可,死了……
全都死了!
“楊獄!”
感受着身後如芒在背的刺痛,卓力格圖腳下一個踉蹌,難以抑制的鬱氣自胸腔上涌:
“你該死啊!”
莫大的悲涼,在他心中湧起。
他出身貴胄,天賦絕頂,更有貴人扶持,年不及花甲,已晉位武聖,兼十都位階。
曾為天下三大王庭之主,一怒天下哭,何曾有過如喪家之犬般逃遁的經歷。
還是被一個修持年歲不足自己三分之一的小輩殺到如此地步……
這一瞬間,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宮主所說之天變。
天變,將會推翻舊有的一切秩序,今日,必將遠勝古人……
“時代,真的變了,不進,則必被拋棄……”
今日之前,他其實並不如何相信,因為他始終認為,縱然靈潮起,天地變,已是人世絕巔的他,也必會越走越高。
他不信自己會被後人超越,可如今……
嗡!
話音還未及回蕩,就被驟然暴起的勁風吹卷着咽了回去。
“誰?!”
卓力格圖面色一緊,卻見得大風之中,披風併發絲飛揚,啟道光倒提方天畫戟,催一匹鬃毛如火的赤血龍馬自遠處絕塵而來。
遙隔不知幾里還是十幾里,激昂若龍吟的長嘯,已是排空而至:
“老狗,哪裏走!”
“啟道光!”
卓力格圖先是一驚,這才知道那楊獄不追自己未必是力竭,而是早有謀划。
甚至於,今日之戰,都是那畜生早有預謀……
一驚之後,他的心頭陡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安敢如此欺我?!”
一聲怒吼,卓力格圖揚起戰斧,伴隨着滾滾驚雷之聲,迎上了那自遠而近,由上而下斬擊而來的方天畫戟:
“老子劈了你啊!!!”
“上來就拚命?!”
啟道光眼皮一跳,旋即冷哂一聲,氣血翻湧,人借馬勢,大戟劃破長空,若奔雷墜落:
“就憑你?!”
……
……
一場超乎尋常人想像的武聖級搏殺,讓本就躁動的西北道,越發沸騰起來。
王輦所過,無不山呼雀躍,鞭炮齊鳴。
九年休養生息,西北道早不是當年戰火四起的模樣,但道城中的諸多百姓卻沒有忘記當年。
縱然是燕東君起事之前,西北道各處州府,也早已亂象橫生,甚至維持不住表面和平。
“西北王!”
“西北王!楊大王,楊千歲!”
“楊大王千歲,千千歲!”
……
山呼海嘯也似的聲浪,吹動了王輦四周的各色旗幟。
“人心所向,才有大運,人心向背,決定着體制、國家的興衰……”
車輦之中,楊獄跌迦而坐,壓制着自身的傷勢,復盤着此戰的得失。
同時,也在感應着氣運的波動。
先天之命,後天之運,合稱命運。
一家一地,一州一國,所謂國運、王運,不是憑空產生,而是以體制集合萬民之運。
運數之多寡,在於這方體制的完整度,以及,認同這方體制的所有軍民。
因而,歷朝歷代,國運興隆之時,往往名臣良將層出不窮,而運落之時,則天下龍蛇並起。
歸根究底,運,無增無減,不過是腐朽的制度不得人心,背心,則運散,運散,則國亡。
看似虛無縹緲,其實,仍無法擺脫人心。
‘或許,傳說中的神庭,也不出此類?’
萬眾歡呼聲中,楊獄微微發怔,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在如何發散。
與林道人並肩而行的五龍生目光時不時看向王輦,可無論他如何看,也瞧不出什麼。
不知他是真個力竭重創,還是刻意如此,引暗中之人出手……
“呼!”
一路上,楊獄也在等待,可直至王輦巡城一周完畢,回返王府,也再無任何波瀾。
似乎,暗中之人,就只有卓力格圖等七人。
他為預想中人留有的手段,似乎派不上用場……
“可惜,可惜……”
五指微緊,捏在其中的映身就沒入了體內,楊獄臉色越發蒼白了幾分。
捨身印無法根除的三年裏,他有過諸般預想,用以應對可能到來的敵人。
是無暇他顧,還是另有圖謀?
亦或者……
“噗通!”
沉悶的落地聲,打破了楊獄的思量。
髮絲半黑半白,面容半枯半榮,雲泥道人行至王輦之前,隨手將所提之人丟落在地:
“你這王府好似篩子,差點被人摸進秘庫,也無人阻攔……”
冷硬的聲音中,帶着不加掩飾的嘲諷,不等回應,這老道已轉身離去。
最初被擒的雲泥道人,是寧死不降,他的改變,從楊獄自定陽城歸來開始。
符水觀歷代都以封禁大衍山為己任,這最初是張元燭的死命,後來,卻是彼此之前的血海深仇。
因而,縱然其態度仍然冷硬,可也已經開始改變,至少換做三年前,他絕不會理會有人潛進王府。
“楊,楊賊!”
被符光束縛,爛泥也似癱軟在地的張柏眼神怨毒而絕望:
“你怎麼就不死?!”
“西北張氏?”
心念一轉,楊獄已知曉了此人的來歷與來意。
這張柏,他之前的確未在意。
時至如今,宗師於他而言,雖不能說無足輕重,可也造不成什麼威脅了。
自然,不會時刻盯着。
生死簿固然可以覆蓋整個西北道的億萬軍民,但他畢竟不可能無時無刻的監察着億萬人的動向。
“唉。”
一聲嘆息,程一元自人群中走出,在一眾人忌憚的眼神中,抱拳躬身:
“王爺將此人交給老夫,必會給王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不必了。”
也不看他,楊獄微微抬手,已有禁軍上前將其拿下:
“我西北道自有法度,就不必外人給我什麼交代……”
程一元眸光微眯,卻還是後退一步,讓開了道路。
轟!
轟!
正午之時,王府之內禮炮齊鳴,大片的煙花綻放開來,縱在白日之中也顯得十分之熾烈。
其覆蓋也是極大,整座道城,無論身在何處,都可看到。
……
“尋常材料,到底差了些意思……”
前院的喧囂,絲毫沒有影響到後院的齊長法,這位身具‘神工’的前朝廷天工院主,摸着下巴在思忖。
足可覆蓋全城的禮炮,就出自他的手筆,這是他以最為簡單的材料,造出來的。
威力足可與雷火彈相比。
“不過,材料的疊加,只有量變,無法質變……”
隨手一揮,身前的諸般材料在朦朧的霧氣之中,已化作一枚枚擺放整齊的爆竹。
林安敬畏的看了這披髮老者一眼,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製作物品,卻仍是心中震動。
齊長法,之所以能執掌天工院,憑藉的,就是那一手神工。
這門神通,無攻伐之能,無護身之用,唯一的用處,就是製造。
任何物品,只要他見過,且有着材料,他就可無視其間的任何繁瑣程序,令其瞬間成型!
霹靂雷火彈、甲車、玄光鏡……諸如此類,這三四年裏,他製造了不知多少。
也一舉成為西北道舉足輕重的人物,甚至可以要來小半個王府供他擺放材料,做諸般嘗試。
“到底是缺了部分,若鬼斧在手……”
任由一眾人將禮炮搬走,齊長法心中不由泛起漣漪。
鬼斧神工,乃是一體,也唯有兩枚道果合一,他才能掌握‘天工’位階的神通‘鬼斧神工’。
可惜……
“東越道,真有鬼斧?還是那鐵橫流在欺騙老夫?”
心思轉動,齊長法又動了離開之念。
他不知那東越道的傳書是真是假,但仍不可抑制的想要去看一看……
鬼斧神工,單獨一個,已是珍貴異常,若兩者合一,更有不可思議之妙用。
若合成鬼斧神工,那他所能締造的,就不止是見到的物品,根由現實,卻只存在於想像之中的物品,他也有幾分把握可以製造出來。
承載千人,日行萬里的甲車算什麼?
他甚至有把握締造出他預想之中,能將天下人盡數納入其間的羅網……
屆時,縱有千山萬水之隔的兩人,也可面對面交談,這世上將再無誤會與衝突。
天下,或許會真正太平。
“一切,等王妃大婚之後再說吧……”
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蠢蠢欲動的心思,齊長法起身,向著前院而去。
他留在西北道,不止是因為秦姒曾救了他一命,更因為那位王妃的神通。
驅離錯誤,保留完整,這神通於他而言,不下鬼斧。
……
大婚,開始。
此起彼伏的禮炮聲中,三年來,或早或晚到來的諸多賓客,紛紛湧向王府。
伴隨着聲聲唱喏,被迎進了王府,熱鬧的喧囂,吹散了剛剛落幕的陰影。
“懸空山,白眉真人,上千年人蔘一對,百鍛玄兵三口,上乘武功一門……”
“爛柯寺,廣覺大禪師,上大還丹一枚……”
“鑄劍山莊,龍莊主,上百鍛玄鐵劍三口,十鍛玄鐵劍百口,猝火石若干……”
“殘楓寺長老,智長大師,上寒光劍一口,瑪瑙若干,上等靈藥.......”
“定安王府,上龍馬十八匹……”
“招財進寶大商會,大老闆上禮,黃金六十六萬兩,白銀八十八萬兩,商鋪百間,良田三千頃……”
“懸空山陸青亭、顧輕衣……”
……
王府之內,萬象山諸弟子含笑相迎,方阿大立於一旁,看着潮水般湧來的人群,只覺十分之無趣。
無論是稱王大殿,還是大婚,自家王爺都根本沒有請多少人,今日匯聚的,九成九都是沒有接到邀請的。
但他們仍在上禮。
哪怕一次次連人帶禮都被擋在門外,還是不曾離去,禮炮聲響不過十多聲,王府門外已是被擠的水泄不通。
“無請不得入,諸位的心意,我家王爺心領了,但這禮物,就免了吧!”
吳長白面無表情,擋下一波又一波的來客。
他心中自然也十分不耐,此刻秦厲虎怕都上席了,自己卻要在門前迎賓……
奈何,這樣的日子,眼前又是一片笑臉,他着實也沒有其他辦法。
“麟龍王府,代西府趙王上禮……”
突然,空氣都似凝固了,一句話,壓住了在場千餘人的喧囂之音。
“麟龍王府!”
吳長白倒吸一口涼氣,忙上前迎接。
而這之後,東陽王、龍淵王府、青州、雲州……諸多與朝廷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勢力,也紛紛到來。
待得一身血腥氣的啟道光提着人頭跨步而來,此起彼伏的禮炮聲,也正好停下。
“拿着!”
以人頭作禮,吳長白卻十分恭敬,親自唱喏:
“麟龍道啟家大公子,上金帳王庭之主,卓力格圖人頭一顆!”
嘩!
王府內外一片嘩然,驚愕。
林道人迎出府外,他也沒料到,啟道光居然真箇拿下了卓力格圖……
“這老狗……”
啟道光一張口,嘴角有黑血流出:
“以命搏命,還是本大爺命更硬!”
說話間,他跨步入得王府,卻正見得張燈結綵的前廳里,一對新人正在對拜。
“他的氣息……”
啟道光眼皮一跳,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而他正要落座,突見得對拜完畢的楊獄抬起了頭。
而門外,帶着濃重定安道口音的聲音,隨之響起:
“闖王,上禮……
無名金身佛像,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