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吳老
只見一個頭髮凌亂,身着破爛布衣,約摸着**歲的男童正盯着自己傻笑。
“橫兒,你出去,我該給他喂米粥了。”這時,屋外響起一個年輕婦女的聲音。
“母親,小弟弟他醒了!”這個男童向著門外輕呼。
“什麼!真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忙忙地衝進了屋裏。
女子一進來就看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小顏耀,一臉笑意地點了點頭:“看來孩子他爹說得真沒錯,這個孩子命不該絕啊!”女子一時間就想起三天前孩子他爹所說的話。
“今天我上山狩獵,走了很遠就是沒有發現獵物,不知不覺我就翻到了武鏨山去了,沒想到卻在山林中碰到了這個昏迷不醒的孩子。我看他已經是饑渴得昏死過去,要是我再晚上幾刻,他幼小的性命怕就是不保了;深山中野獸繁多,他竟能夠存活如此之久,由此可見這個孩子的命還真不該絕啊!”
這幾日裏,女子堅持每天都用米粥慢慢地喂小顏耀,她深信她男人的話,她更深信這個生命的頑強,沒有輕易放棄。
“小弟弟,你怎麼會一個人待在那麼危險的地方呢?”這個男童好奇的問道,“還有,你的臉很是奇特,是烙上的圖案吧,疼不疼啊?”
女子不悅地盯了男童一眼,淡淡道:“橫兒,你沒看見這孩子身子如此虛弱嗎?什麼事情待他好了再說。你先出去,我喂他喝點米粥。”
見到凌橫走出屋子后,女子開始用小勺子舀起了碗裏的粥,靠近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後送到了小顏耀的嘴邊,“乖,張嘴,把粥喝了吧。”
見到這一幕,小顏耀心裏默默一陣觸動,眼裏又濕潤了。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母親以前不就是這樣喂我喝粥的嗎?可是現在,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母親遠在不知何方的大將軍府,自己卻被遺忘在這個天遠地偏的村莊裏。他不禁張開了嘴,開始接過勺中的米粥。
接下來的幾日裏,在這家人的親切照顧下,小顏耀的身體已經漸漸好了起來。
這天夜裏,屋子外響起陣陣喧嘩,熙熙攘攘間,偶爾一兩聲吆喝顯得很特別。好奇之下,小顏耀從縫隙里望了出去。
只見漆黑的夜被一堆熊熊的篝火照亮了半邊天,火焰在冷風中搖曳,堪比女子妖嬈的舞步。篝火四周,數十名男子手敲木鼓,口吹竹笛,緊緊地盯着他們身旁嬌姿曼舞的年輕女子。一名年老的長者正手執柳條,從另一之手中的小盂里蘸着清水,點點滴滴灑向眾人,嘴裏念念有詞,不時發出一聲高呼。
小孩子們活蹦亂跳,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間,歡愉的嘻哈之聲響遍整個村子。
這是村莊裏每年一次的儀禮,藉著這份儀禮,村民們希望在嚴寒之後的新一年裏獲得更多的氣運,能在新的一年裏獲得更好的收益。
“小弟弟,你也要來玩嗎?”身後,凌橫滿臉笑容,正對着偷偷看向屋外的小顏耀。看着小顏耀默不作聲,凌橫不再說什麼,拉起他就向屋外衝去,徑直走向了篝火堆。
“願天佑吾民,逢凶化吉。聖水之禮,滌盪污穢,氣運永駐。”這時,手持柳條的長者終於完成了祭祀,隨後仰天長呼。
只見眾人紛紛雙手合掌,對着長者所向的方位深深一拜。
良久,他們才起身,互望幾眼,都笑了笑,坐了下來。
這時,高台上的長者看到了站在這邊的小顏耀,緩緩地走了過來。
“凌木,這就是你從武鏨山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嗎?”長者向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招了招手道。
只見一位外貌英俊的男子小跑而至,“是的。吳老,這就是我先前跟你說的那個小孩。那天我發現他時就他一個人,而且已經虛弱不堪,所以擅自將他帶回了村子。現在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正想請您裁定他的去留呢!”
“孩子,你家在哪裏,為什麼會一個人被困在深山裏呢?”被稱作“吳老”的長者低頭思索了會兒,看向了小顏耀。
小顏耀臉上露出一股害怕的神色,急忙地向凌木身後跑去。
吳姓老者看到這副場面,不由得笑了笑:“呵呵,那換個問題,孩子,你還想回家嗎?”
小顏耀從凌木身後偷偷探出了小腦袋,看到了這名長者臉上和氣的笑顏,畏懼之色稍減。想起不久前他在馬車上聽到的令人驚恐的對話,小顏耀搖了搖了頭,又立即縮回了凌木身後。從這幾天觀察看來,在他幼嫩的心裏,他還是懂得這個一開始救了他的人的身後是一個值得寄託自身安全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這個孩子就由你撫養,成為我們村子中正式一員。凌木,你看如何?”吳姓老者指着身旁的男子道。
“不可!”回答吳老的並不是凌木,應聲而去,只見一位老者蹣跚着走了過來。
吳老有點疑惑地但依然笑着看向這名老者:“哦?不知越老有何異議?”
“這小子來歷不明,肯定是犯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以至於被遺棄在深山野林中。你再看看他的臉上那圖案,滿是邪惡之色,你就不怕給我們村子帶來災難嗎!”越老心情隨着說話變得越發激動。
“呵呵,越老,你多慮了,就這樣一個小孩子能犯什麼大罪?可能是他們一行人在趕路中遇害,幾經波折,結果就只剩下了他。至於他臉上這圖案,確實有些怪異之處,但是我們沒有必要就因為這一絲怪異就將孩子趕走吧。現如今,你可知我們趕走孩子就等於直接殺了他!”吳老笑着道,並沒有因為越老的言語影響到心緒。
“吳岳申,你今天又善心大發了!是嗎?難道你忘了六年前那樁血案!就是你收留的那個孩子,你忘了嗎!”越姓老者一臉厲色,怒斥道。
吳岳申聞言,臉色一沉,那是一段被埋沒不想被村裡人提及的往事。
六年前的一個夜裏,夜色森然,原本平靜祥和的村子裏,發生了一件令人悲憤的事情。
一個青年男子衝進了一間茅草屋內,用伐木的斧子劈死了另一個男子后,青年男子就自殺了。沒有人知道這件血案的起因,只當是那青年男子突然被魔鬼附身。青年男子的妻兒也在料理完他的喪事後匆匆離開了這個村子,整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那名青年男子正是十數年前吳岳申從外面領回來的一個孩子,然而被殺害的青年卻是越姓老者的兒子。
“哼,越千華,你倒是提醒了我。那個孩子是我一手養大,他的為人我比你更清楚,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舊相信他是無辜的。殺人償命,村子裏百年不變的準則,那孩子依然記得。誰說他是被魔鬼附身,我第一個不信!反倒當時是你的兒子整天遊手好閒,定是某些地方惹怒了那孩子,才招來殺身之禍,那件事必定是事出有因!”吳岳申冷冷道。
“吳岳申,你還敢強詞奪理。不論如何,我的兒子被你領回來的孩子殺了,這是事實!就算是我的兒子做了錯事,罪可至死?罪可至死?”說著,越千華便冷笑起來。
吳岳申笑着指向小顏耀:“好,說得好!按村子的行事規矩,只有殺人者罪至死。在此之前,你兒子沒有殺人,確實不該死!可是這個小孩子就該死嗎,如果我們不收留他,等待他的就是死!”
此話一出,越千華臉上的冷笑瞬間凝固,目光一睖地盯了吳守命一眼,冷哼一聲後轉身離去。
圍在篝火旁的男男女女早就被這邊的爭論吸引過來,交口結舌,輕聲言語。小顏耀多少聽懂了些,從凌木身後溜了出來,微笑着看向吳老。
“諸位,我宣佈,從今以後這個孩子就是我們的一員!”說著,吳岳申抱起了身旁的小顏耀,並高高舉過頭頂。
整個村子共三位長老,吳老當屬其一,而越老也是其中一位長老。村中大事全憑三位長老定奪,任意兩位長老同意后,即可做出決定。照理說,納入一兩個外族人員並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就自六年前那件事後,村裡對納入外部人員這件事開始重視起來。不過,既然兩名長老已無異議,小顏耀自然也就成了此地正式的村民。
突然,吳老目光一閃,放下了手中的孩子,轉身問道:“凌木,孩子叫什麼名字?”
凌木一怔,摸了摸腦袋,一臉賠笑之色:“吳老,這個恐怕還得問孩子,我還不知道呢。”
“顏耀!”還沒等吳老繼續問下去,小顏耀已經大聲地說了出來。
“好,有膽識!哈哈!”吳老大笑,立馬躬身再次抱起了小顏耀,向篝火堆再次走去。
只見吳老把孩子放在了高台上,雙手又出現了他剛才的兩個傢伙,也不管眾人的目光,直用柳條蘸着水灑在小顏耀的身上。
不久,小顏耀的衣物就被浸濕了小半,冷風一吹,小顏耀不禁哆嗦連連。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吳老的臉上慢慢泛起一絲笑意,似為他手下的這份“傑作”感到欣喜,不過其手中的動作卻是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樣子。
周圍村名見到這副場面,一個個瞠目結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