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劍斷琴錚
鹿町市的小山丘上,鄭弘一行人把黑底黃字符從百米高的鬼鳥居身上揭下后,高大的鬼鳥居消失了,伴隨着鬼鳥居的消失天空落下的猩紅之雨也消失在了他們的眼中,但隨之而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懼當中。
街道上數不盡的紅色乾屍從大街小巷裏的紅鳥居里出現,他們繞過了樓房目標明確的往鄭弘他們這裏沖了過來。
面對着八方湧來的紅潮,武川泉和季英都面露懼意,周圍的空氣都彷彿消失了,一股窒息感讓人全身顫抖了起來。
而鄭弘冷靜的觀察起周圍的環境,沒有靈異預感的提醒,說明周圍沒有出現會威脅他的情況,他定睛細看則看見遠處的鳥居的身形正在漸漸變得透明,它們在一個個消失。
“那些鳥居在漸漸消失。”鄭弘對着他們兩人講道。
“所以我們要撐到它們消失嗎?”武川泉迎着頭皮詢問道。
“這些雖然是鬼奴,但數量太多了。”鄭弘沒有正面回答,掏出了三清鬼鈴,已經做好了和這個屍潮對抗的準備。
靈異預感出現了,鄭弘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讓他久久不能平靜的信息,這讓他來到這裏一直堅守的信念產生了動搖,無論如何努力,他沒有辦法幫助所有人,就像當初他覺得:有人皮紙靈異是無所不能的。
可現實都是事與願違,沒有人可以無所不能十全十美,哪怕在人皮紙的靈異幫助下。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開幹了。”武川泉看了一眼身旁的季英和鄭弘,把鬼刀千劫從劍鞘里拔出了出來,千劫上面一道紫色的詭異光芒浮現出了劍鬼的模樣。
他不喜歡馭鬼者,所以他也不喜歡自己。除靈社的馭鬼者們見到他的模樣會下意識的後退,哪怕是維和派的人。
所以他身邊除了一些因為高額工資給他賣命的普通人,基本沒有什麼額外的幫手了,但這兩位來自華國的馭鬼者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
從未有人見到自己的樣子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還想摸自己的角,也從未有人會想盡辦法幫助自己哪怕這件事情原本和他應該毫無關係,這讓武川泉心中長久的矛盾發生了變化。
武川泉做好了放手一搏,如果註定他會死在這場靈異事件,那也一定要撐到鬼域消失的那個時候,幫助這些朋友離開這裏。
“既然如此,武川先生和鄭弘,我輔助你們。”季英雙腿盤坐,動用了自己的靈異力量,一把木製的古琴出現在了她的腿上,古琴的兩側有鮮紅色正慢慢地往中間延伸。
“噔~”季英用手輕輕一撥,清脆悅耳的聲音在琴里發出。
空靈的琴聲如山谷地幽蘭,又如山澗的溪流,一股股琴韻如聳山之水,又如高天之風,在這小山丘上回蕩,纏綿如絲不絕如縷。
一道詭異的身影在她的身後浮現,鄭弘試圖將它看清,卻怎麼也看不清。
琴聲悅人,觸之既死。
這是季英在接觸這個古琴前,古琴上刻下的字,但一次靈異事件的逃離中她無意間被人推倒,頭將放置古琴的櫥櫃砸破,它從中掉了出來,身體撞到了古琴發出了聲音,古琴被撥動的那一刻靈異力量竄入了她的身體。
身體彷彿被一根根絲線纏繞於一根柱子上,絲線越勒越緊,就當她以為自己要四分五裂死去時,詭異的感覺消失了,手上的古琴也消失了。
在獲得靈異力量之後,她用琴聲將當時陷入另一種聲音靈異的人救了出來,成功從那個恐怖的展覽館裏逃了出來。
死裏逃生后她加入了總部,隨着她用古琴的次數越來越多古琴周圍出現了許多的鮮紅的顏色正在慢慢向中間蔓延,連同琴弦。
她摸過兩端被染紅的琴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可當初有人從她手中搶這琴的時候,無意間摸到了紅色的琴弦,那個人當場去了。
鄭弘和武川泉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靈異力量得到了加強,但體內的厲鬼復蘇似乎也加快了一些,但強化的作用遠遠大於復蘇的弊端。
鄭弘大手一揮將前方衝來的紅色乾屍凍在了原地,冰塊被衝來的紅乾屍撞碎,連同裏面的屍體四分五裂。
武川泉以飛快地速度在紅潮裏面來回穿梭,身上的墨藍色衣服被猩紅乾屍的血染的鮮紅。
季英盤坐在原地彈着激昂的琴聲,亦揚亦挫,深沉如墨,像是激流拍打在岸上激起的千層巨浪,又像是雷電劃開陰霾的轟隆巨響。
周圍的冰將環境染上了一層霜白,一個個冰球從山丘上滾了下來將從上來的紅屍擊落。
武川泉不再雙手拿劍,他右手拿着鬼刀千劫,左手握着鄭弘製造的冰劍,飛快的身法在季英周圍流下一道道紫色殘影。
同時他的身上莫名其妙裂開了一道道口子,他的鮮血和周圍紅色乾屍的鮮血濺到了季英的身上,將她原本粉紅的和服染的鮮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批一批的紅色乾屍從山丘上滾落,但又有一些沖了上來。
琴聲依舊,但季英的雙手已經開始變得乾枯,琴上的鮮紅慢慢將原本古色的木琴覆蓋住了。
琴聲停了,季英在原地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她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注意到季英情況不對的武川泉立馬靠了過來從主動的進攻變成了被動的防守。
“小英,你還好嗎?”武川泉詢問道,“如果你快到極限了就先別用鬼琴了。”
季英聽到武川泉叫自己小英,心中一下子愣住,這是她的父母給他起的小名,自稱成為馭鬼者后,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有人喊他小英了。
“武川先生,你的鬼刀可以肢解厲鬼吧。”季英用虛弱的聲音講道,接着有一聲聲激昂的琴聲被她彈奏了起來。
“你們要活下去。”季英流血的嘴角微微笑道,輕聲地低語。
武川泉被她的詢問問愣住了,明白了她想做什麼。
他怒吼一聲,不再保留自己的力量,他身上一道道駭人的刀傷出現了。
鄭弘注意到了琴聲的停止,眼睛已經漸漸泛紅了。聽到了武川泉的怒吼更是扭頭看去,他的周圍一把把紫色的劍狀氣體懸浮,在紅屍潮里穿梭。
一琴一劍宛如曠世的驚鴻之舞在鹿町市的山丘上點綴了艷麗之色。
“時間快到了,這是最後的屍潮了,”鄭弘用力大喊,“你們把靈異收起來,接下來交給我。”
他知道季英馬上要厲鬼復蘇了,而武川泉這麼動用靈異力量已經是不打算獨活了。
“叮~”三清鬼鈴的聲音從鄭弘的手中響了起來,包圍上來的紅屍當即化作了一灘血水朝着地面化去,他的大腦突然出現了一股彷彿被刺穿的劇痛,他舉着鈴鐺向著地面跪倒了下去,他強撐着頭部傳來的劇痛,額頭的汗不停的從臉龐流下,滴落到地上。
幾分鐘后,紅潮又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叮~”他再次搖動了鬼鈴,鬼鈴帶來的巨大刺痛讓他陷入了昏迷,倒在了小山丘的冰面上。
“最後一次。”鄭弘的嘴裏喃喃的講道。
“結束了。”武川泉拖着滿身傷痕來到了季英的身邊。
下一刻一直鮮紅的手從武川泉的背後伸了出來,原本送了一口氣的季英突然面露恐懼之色,看見了那個詭異的紅屍,她舉起了手中的琴將那隻手擋了下來,紅色的琴弦在接觸那個紅胳膊的一瞬間發出了詭異的聲音,彷彿有人在用指甲扣黑板。
武川泉反映了過來立馬用鬼刀千劫向它砍去,下一刻他的眼睛睜大了,“田上悟”。
田上悟穿着黑色的西裝,猩紅枯瘦的全身沾滿了彼岸花的花瓣,西裝中間一隻紅色的手從胸前伸出。
武川泉握住了他的鬼刀千劫,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他全身傷痕纍纍,幾個小時的戰鬥讓他的力量有些透支。他舉起了手中的刀向田上悟劈去,但被他的胸前的手抓住了。
“不愧是鬼手田上悟,厲鬼復蘇后,我竟然沒法用劍鬼和鬼刀的靈異疊加將他劈開。”武川泉此時十分震驚。
“噔~”季英的琴聲在他的身後響起了,武川泉的刀將田上悟給劈開了。周圍天空的猩紅消失了,被武川泉劈開的田上悟也消失在了他們的周圍。
猩紅的鬼域在最後一個鳥居從這座小城變得黯淡透明后,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就連地上的屍體也消失在了這座城市裏,除了被鮮血染紅的山丘屹立在城市裏,昏暗的天空印着淡淡的銀河幕布與東方的露白昭告着危機的解除。
武川泉身上出現了一道道驚人的傷口,季英跪坐在那裏,她的雙手變得乾枯纖細黝黑,嘴角留着鮮血。
季英知道自己馬上要厲鬼復蘇了,睜着眼睛請求武川泉將自己殺死。
而身上不斷出現刀痕的武川泉也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他來到了季英面前單膝跪地,伸手摸向了季英的後腦勺。
季英跪坐在那裏,雙腿上放着紅色的古琴,她的雙手緊緊地握着武川泉的握着鬼刀右手,像是安撫,又像是不舍。
他們額頭貼着額頭各自閉着雙眼,卻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衣袍被紅色乾屍的血染的通紅,彷彿在舉辦一場生命盡頭的婚禮。
此時鄭弘恢復了意識,他來到了武川泉和季英的身邊看着他們。
武川泉對着靠近的鄭弘講道:“你快離開吧,就讓我們靜靜地待在一起。”
他將馬上要死於厲鬼復蘇的季英抱住了,手邊的鬼刀千劫和腿上的鬼琴交叉掉落在他們的身旁,鬼琴上的線和鬼刀的刀刃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這擁抱讓季英有些猝不及防,她想用最後的力量將武川先生推出去,遠離厲鬼復蘇的自己,但聽到武川泉的話,她默默的伸出雙手抱向了他的後背。
他放棄了。放棄了所謂有能力者的責任,放棄了堅持下去的意義,那些無私奉獻此刻在他的眼中化成了無足輕重的過眼雲煙。他不想再捲入任何靈異事件里,不想再捲入除靈社的鬥爭當中,不想再當人民眼中的暗夜英雄。
他累了,她也累了。季英將她的衛星定位手機交給了鄭弘。
鄭弘沒有離開,用冰鬼的靈異將他們凍在了原地,用兩張黑底黃字符貼在了冰塊上面。
鄭弘看着眼前,這個被自己冰封的武川泉和厲鬼復蘇的季英陷入了沉默,他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清晨的陽光淡淡的撒在了冰塊上散發出淡淡七彩的光芒。
遠處一輛車正飛速的向這邊駛來。
“厲鬼呢?”車上下來了一個穿着運動短袖的年輕人,他看見了小山丘上被冰封的武川泉和一個陌生的女人,但很快他就認出了這個女人是誰,鬼琴季英。
“武川前輩?這是誰做的?”年輕人憤怒地大喊道,剛想上手觸摸就被鄭弘攔下了。
“楓原先生,別碰這黑底黃字符和冰塊。”鄭弘用蹩腳的島國語和他們講道,在他還沒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有段時間學過島國話和英語。
“混蛋,你為什麼要攔我們?這裏是我們的地盤,我們有權觸碰任何東西。”楓原緣一身邊的松田玉山罵道。
“如果你想這座城市出現兩個復蘇厲鬼的馭鬼者大可這麼做。”鄭弘表露出無所謂的樣子,用蹩腳的島國話接着講道。
“什麼?”一旁的女聲驚呼道,“武川前輩厲鬼復蘇了?”
“你就是武川前輩口中的華國人?能講講怎麼回事嗎?”楓原緣一開口道。
他知道武川泉厲鬼復蘇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維和派最大的靠山已經不在了,要從此退出島國除靈社的歷史舞台了。
他有些自責,鹿町市剛發生事情的時候,他正被除靈社指派去處理一件靈異事件,剛處理完就又接到了除靈社的通知,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裏,卻被告知暫時不要進去。
當將整個鹿町市包裹的紅色鬼域消失后,得到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
鄭弘將事情的大概和在場的三人講述,這讓在場的三人聽的流出了驚駭地神色,林杉蘭捂住了嘴巴,眼睛變得紅潤。
她崇慕的武川泉、那個用一把刀肢解過很多厲鬼的靠山、可靠、神武、開會時老是喜歡一個人坐在角落的孤獨的武人、那個駕馭了兩隻厲鬼的領導者,竟然厲鬼復蘇了。
“我的冰可以壓制靈異,或許有一天,會找到喚醒他們的辦法。但這冰需要這張符地強化才能長久存在。”鄭弘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和他們講道,“你們需要在這個外面放置一層保護,黃金、銅、甚至是防水的粘土都可以,將冰雕和這符一起包裹進去,防止符的脫落。”
“如果可以,把他們移到安全區域吧。”鄭弘的聲音變得有些虛弱,
“不,我要把他們移到城市中心的公園裏,讓他們享受鹿町市人民的瞻仰,這是守護我們家園的英雄。讓他們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讓他們見證我們會好好守護這座城市。”楓原緣將鄭弘的意見否決了,但林杉蘭此時卻是哭出了聲。
鄭弘沒有接着他們聊,正打算離開,被楓原緣一叫住了,他看出了鄭弘的狀態不對,便詢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裏並表示要親自送他去。
鄭弘也沒拒絕,他此時狀態很差,還有昶鄰打算讓除靈社的人把自己困住,既然有人願意送他那再好不過。
他穿着被染紅的和服躺在車後面睡了起來,這一趟行程要開十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