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眼合1
店家老辛追了上去,挽留道:“白公子,這兩人實在髒的緊,要不漱洗一下再走。”
白玉天聽過,微微一笑,快語道:“大叔,不用。他倆害了別人性命,我害了他倆性命,都是害人性命,烏鴉不笑豬兒黑。”邁開大步,就往西邊走去。
蕭若雲往地上看了一眼,見‘陰山二怪’的屍體好生難看,想起點什麼,朝白玉天的背影大聲喊道:“白公子,請留步!”
白玉天打住腳步,靜了一下,回過頭來,和聲問道:“張夫人,有什麼事嗎?”
蕭若雲鬆開女兒的手,走了過去,答道:“白公子,這‘陰山二怪’死了,他那些同伴定不會善罷甘休。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再護送我們母女一程,我給你一百兩的護送費,可好?”
白玉天將不遠處的張燕燕瞧了一眼,一張嬌嫩的臉蛋,一副誘人的身姿,好生喜人。
再將蕭若雲看了一眼,一雙憂慮的眼神,一副懇求的表情,值得憐憫。
於是問道:“你們要去那裏?”
張燕兒走了過來,嬌聲答道:“龍虎山莊,我大師伯過幾天生辰,我們去慶賀一下。”
白玉天正愁着回家的路費不夠,況且這兒離龍虎山不遠,還順路,要是陰山二怪的同伴沒追來,白掙這一百兩,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此處,故作勉強之態,道:“一百兩,少是少了點,不過出門在外,相互幫襯一下,還是可以接受的。”
蕭若雲聽過,抹去几絲憂慮,對着不遠處三個徒弟的屍體看了看,道:“能不能幫着我把我那三個孩子埋了,我幫你買身行頭。”
白玉天苦苦一笑,對着店家道:“大叔,幫幫忙,我出五兩銀子給你。”
店家笑了笑,道:“好。”話一說完,就從屋檐下拿起一張鋤頭,撿起一把材刀,向著地上的三人走了過去。
白玉天一手提着一個,店家背上一個,向著不遠的小山坳口走去,蕭若雲母女倆扛着鋤頭,拿着材刀,緊跟其後。
走出山坳口,來到一開闊地帶,風景極好。
在兩顆青松旁,白玉天放下兩具屍體,接過徐若雲手中的鋤頭,三兩下挖了一個大坑,店家將三人放進坑裏,填上土。
白玉天接過張燕兒手中的材刀,砍倒一棵松樹,兩下砍出一段,再一刀從中間劈開,將刀尖做成一支‘畫筆’,依照蕭若雲的指示,雕出十一個大字,愛徒廖新民、田新、何正之墓,順手將墓碑一掌拍入墳堆前的土壤中。
蕭若雲看着墳墓落下眼淚,張燕燕對着墓碑拜了幾拜。
母女倆抹乾眼淚,話別墳堆,跟在白玉天、老辛的身後,向西邊走去,一步一回頭,很難割捨心中那份親情。
四人來到小酒館,白玉天付給店家老辛五兩銀子。
白玉天正待要走,店家突然想起一事,道:“白公子,你等一下。”往店裏衝去。
白玉天見日頭還早,便在茶棚下坐了下來,耐心的等着。
不過一會兒,店家老辛抱着一個小包袱跑了來,塞給白玉天,微笑道:“白公子,你為民除害,消除了陰山二怪,也算半半幫了我,答應送你一套換洗的衣裳,不能食言。”
白玉天甜甜一笑,掂了掂包袱的重量,問道:“大叔,裏邊不止一套衣服吧?”
老辛笑答道:“我家婆娘烙了幾個餅,放在裏邊,怕你們錯過宿頭,也可湊合著應付一下。”
白玉天抱着包袱,
站起身來,微微一躬,歡言道:“謝過大叔!”
張燕兒見之,瞧不上白玉天的行為,低聲道:“真沒出息,一套舊衣服,幾個大餅,就能掉眼淚,不像個男人。”
其實,自從白玉天離家外游以來,除了幫人,就是被人害,受人恩惠還是頭一遭,自是感激不已。
張燕兒好像聽到了白玉天在心裏嘀咕着‘她很沒教養’,不客氣道:“還不走,等着過年啊!”
白玉天見她是個女子,不好意思跟她計較,去掉爭強好勝之心,話別店家,冷冷地跟在蕭若雲母女倆的身後,朝着西邊走去。
離開小酒館,一路上,三人沒說過什麼話說,也說不出什麼話。
白玉天沒找到機會洗澡,蕭若雲母女倆不僅愛惜着自己的鼻子,還愛惜着自己的顏面,跟個破乞丐一路同行,要是讓熟人看見多不好。
若不是白玉天武藝高強,眼睛裏沒有邪念,必要時能幫她們去災解難,母女倆看都不會看白玉天一眼,別說只保持三丈的距離了。
三人向西走了十里來路,蕭若雲母女倆回到自家莊園,撿了幾件衣物,跟銀兩、首飾一個打包,極為豪爽地付給白玉天一百兩銀子,作為保護費,出得莊園,向龍虎山莊進發。
隨着太陽慢慢西去,三人將一段十來里的山路走完。
出得一個小山坳口,白玉天眼睛發亮,看見了一個小鎮,望着西去的夕陽,自言自語道:“哎,好!不用在山地里過夜了。”
張燕兒聽這話就不順耳,好像他經常在山地里過夜似的,那怎麼就沒被野狼刁了去,被老虎吃掉,怪可惜的。
飛鳥回林,行人回家。
三人快步來到鎮上,蕭若雲很是大方地找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雙人房和一間單房。
想到明天得繼續趕路,白玉天還得同行,為了她們的肺腑不再被毒害,顏面不被丟失,張燕兒特意讓小二打來熱水,強行逼着白玉天去洗澡。
白玉天本就打算洗個澡,為了讓那母女倆的自尊心獲得滿足,裝出一副被逼無奈的樣兒,極不情願地將自己好好地漱洗了一番,順便將自己那套髒兮兮的行頭一併洗了,涼了起來。
兩母女漱洗完后,出得房門,生怕白玉天跟她們坐到一桌吃飯有損她們的顏面,便早早地叫了飯菜,早早吃過。
吃完后,見白玉天沒有下樓,叫來店小二,將她們吃過的剩飯剩菜端進了白玉天的房間,讓他像被豢養的寵物般吃頓飽飯。
白玉天見着有酒有肉,白米飯又是一大碗,很是樂意地將自尊心藏了起來,將飯菜、酒水統統消滅乾淨后,乖乖地爬上床,做起了他的春秋大夢。
蕭若雲想着死去的三個徒弟,不知生死的丈夫,帶着女兒在房間裏咕嘟半夜,憂傷了半夜。
終於將眼淚流干,被‘疲倦’打敗,雙雙睡了過去,等待天明。
太陽東升,鳥兒蘇醒,追逐打鬧,鳴喚不停。
白玉天睜開眼睛,消除氣悶,起得床來。
穿上店家老辛送給他的那套行頭,將臉蛋放到水盆里洗了洗,將頭髮整了整,對着水盆將自己照了照,嚇了一跳,不是腦袋長在自己的脖子上,真不敢相信這就是以後的自己。
趕忙拿好桃木劍,走出房門,就想去問問店家小二,昨晚給他吃了什麼好東西,為何只過一夜,怎會變得如此英俊!
剛等白玉天將身子從房間裏挪了出來,關好房門,對着剛從東方升起的旭日伸了個懶腰,住在隔壁的蕭若雲母女也出得房門來。
蕭若雲見白玉天擋住了她們下樓梯的去路,很是文雅地搭話道:“公子,麻煩你讓一讓,我們下樓去。”
白玉天一聽,蒙了,心裏好不是滋味,一夜之間她們對自己怎般這麼有禮貌。正要對母女倆說聲“謝謝”,母女倆就從他讓出的一條縫隙邊擠了過去,好像有什麼急事。
白玉天很受難受,寂寞無語,但見着張燕燕那曼妙的身姿、溫柔的曲線,內心深處不自覺地生出了一團團火焰,用口水澆了好幾次就是澆不熄。
原來,男人的天性跟‘陰山二怪’差不了多少,只是有些人比他倆強那麼一點點,知道非禮勿言、非禮勿視,更不知道什麼叫‘霸王硬上弓’、竊玉偷香。
白玉天春情涌動,又不敢非禮人家,只好跟在母女倆後邊,來個寸步不離。
讓他沒想到的是,剛跟着走了兩個步子,母女倆就停下了下來。
蕭若雲在白玉天睡的房門上敲了兩下,順便說了一句:“白公子,起床了,我們在飯堂等你。”
白玉天聽過,蒙了過去,人跟在你們後邊,你敲那門幹嗎啊?
心想,難道我不穿那破爛的衣服,不留住一身汗臭味,我就不是我了!
等白玉天緩過神來,母女倆早已下得樓梯去,在大堂靠東邊的一張飯桌旁,坐了下來,跟走過來的店小二有說有笑。
雖聽不清說些什麼,但一眼看去,那店小二很有禮貌,很懂得尊重人,笑容從未落下。一邊跟母女倆搭着話,一邊抹擦着桌面,手腳乾淨利索,一副好人模樣。
白玉天見店小二像極了好人,生怕母女倆被拐賣了去,快速驅散心中怨氣,下得樓梯,來到母女坐的桌子旁,對着張燕兒坐了下來。
店小二見白玉天臉色不佳,有怨氣似的,趕忙給他倒上一杯茶水,走了開去。
張燕燕見白玉天坐在自己的對面,心兒很是怕生,有些難受,輕聲道:“這位公子,那邊有那麼多桌子,你幹嗎非坐到我們這一桌來啊?”
說完就低下頭,看着桌面,生怕一個走心,會對這位長相精美的公子來個同情,讓他留下來跟自己共進早餐。
白玉天聽過,心裏極不是個滋味,不想搭理張燕燕,將難受的目光投向蕭若雲。
深感意外,沒想到蕭若雲也是一臉的迷茫,兩眼的不相熟,弄得白玉天覺得自己有點多餘,最少當下對這張桌子來說。
世人都說,錢是英雄膽,衣是聖人毛。
對那些不執著於外物的人來說,可能說的有些太過,但對那些愛美的女人來說,男子只要長相英俊,穿着華麗,就能生出幾分面善。
蕭若雲將白玉天看了幾眼,有幾分相熟,覺得在那兒見過,但又不敢肯定,一個把握不準,溫言道:“這位公子,你要是沒什麼事,就請到其他桌坐吧。”
白玉天聽后,心裏極為憋屈。
心想,要我保駕護航,連頓早餐都不能坐到一塊兒吃,太欺負人了。
為了澆熄心中的怒火,喝完店小二倒的茶水,再倒了一杯,接着喝了起來。
蕭若雲見白玉天穿着講究,貌相俊美,又不願意離開,深怕女兒鬆動凡心,什麼也沒說,牽着女兒坐到旁邊一桌。
剛等女兒坐了下來,順手往樓梯口上邊一指,對着走過來的店小二道:“小哥,麻煩你一下,幫我交一下把住在樓梯口那廂房的白公子下來吃早餐。”
店小二剛想說話,白玉天將茶杯輕輕地往桌子上一摔,轉過臉來,對着蕭若雲氣悶道:“蕭夫人,你們母女倆太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若雲聽過,兩個美麗的眼睛生出兩道無辜的目光,甩給了白玉天,一臉的不解與疑惑。
店小二一見,就怕他們吵起架來,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和氣生財。
趕忙將盛着三碗雞湯麵的托盤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微笑道:“白公子,你消消氣,過來坐,有什麼話,好好說,好好說。”
一邊說著,一邊拿好凳子,牽着白玉天坐了過去,生怕白玉天動怒,砸壞他們酒樓的東西。
真要是砸壞了東西,要客人陪,又怕干不過;不要客人陪,又得吃暗虧,甚至還有可能為此丟了工作,失了飯碗。
張燕燕聽過白玉天的聲音,好生熟悉,好似昨天聽過,不禁朝着白玉天多看了兩眼。
只見他那一雙明亮的眼珠子裏,閃爍出縷縷清輝,溫潤、和暖。
一個接收,心兒好像來了個喜歡,不禁感嘆道,竟然是他!
白玉天見過張燕兒那傻乎乎的模樣,嘟着小嘴道:“認出來了,好厲害!”嘲笑加諷刺。
張燕燕一個偷笑,羞怯怯地低下了頭,再抬頭時,只見店小二已把三碗雞湯麵端到了三人的面前。
白玉天將母女倆瞧了一眼,溫言道:“下次要是再這樣,我就走了,別以為給了我一百兩銀子,我就活該被你們欺負。”
言語落,趕緊吃起麵條來,生怕涼了,少了個味道。
蕭若雲聽過,暖暖一笑,歡言道:“你男子漢大丈夫,生什麼氣!誰叫你換上這種衣裳,再梳理一下,判若兩人,叫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歡笑着吃起麵條來。
白玉天見母女倆臉色紅潤,笑容親和,便也忘記了不愉快,來了個埋頭苦幹,吃着麵條。
都說,伸手不打人臉笑,開口不罵禮籃輕。
人生百態,都在一次次的升幕與謝幕間輾轉來回,無休無止。
在不同環境下成長、生活的人,長期累月被生活所浸泡,眼睛看得見的與心裏幻想着的美好-自然會不一樣,求同存異,至少需要要時間來磨合。
白玉天深知其理,便對蕭若雲母女倆來了個加以原諒。
畢竟大俠跟乞丐是江湖的兩個極端,有着天囊之別。
自己穿着破爛、臭氣喧天,一眼看過,就是一個乞丐。
她倆卻是大俠的妻子跟女兒,一時怎可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