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珀利少爺的醜聞
是珀利少爺,他氣急敗壞地說話,背景里好像還有另一個女人的不雅聲音:“胡夫曼,朝曦聯邦這女王還是不肯嫁給我,老頭當年怎麼拿下的她啊……給我寄瓶靠譜點的催情藥劑……”
與這句話同時出現在紙外宣傳廳里的是另一個女人委屈的、夾雜着淺淺呼吸聲的不滿,她在珀利旁邊說:“哼,你有人家還不夠嗎……”
這句話中包含的內容太過豐富。主持人琳琅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的美麗杏眼不可置信地眨巴眨巴。胡夫曼的那張老臉即使隔着一捧濃密的鬍子,也能肉眼看出來狠狠變白。胡夫曼的下巴在顫抖,他盡量用最小的動作關掉這個有淡黃色燈光的通訊器,他的呼吸顫抖地像是剛才背景聲音裏面那個抱怨的女聲。
珀利少爺哪清除了記憶?不僅沒被清除,甚至還保留了跟外界的實時通訊,能傳送藥品,還能讓老管家幫他拿下朝曦聯邦的女王,進而得到一個國家呢。這就是珀利少爺,這就是紙外委員會大力宣傳的天才少年,呸!
笑容沒有消失,只不過剛剛從胡夫曼的臉上轉到卓婭臉上。她先是鄙棄地呸一聲,進而想到,自己在委員會大樓的地下九層,而西格蒙德曾經偶然間提過,紙外地下16層是幾個主要演播室。琳琅和她採訪的嘉賓現在就在這!這場鬧劇一定很有趣!
說不準投屏什麼時候就會被掐斷,我得想辦法找個別的觀看方法。想到這,卓婭露出狐狸一樣的笑容,跳到床墊上,打開智腦開始操作。他們很信任她,破解和侵入一路暢通無阻。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演播室攝像頭,將四個機位鏡頭都切入自己的智腦,甚至還可以回放。
從後置鏡頭可以看到,還沒輪到的“公民來電”環節被迫“開始”,怒不可遏的紙外居民已經打爆熱線電話,刺耳的電話鈴聲不斷迴響在演播室。而卓婭回頭一看,安裝在自己所在公寓牆上的投屏根本不敢把這些聲音的音軌切進來。
從左側鏡頭可以看到,胡夫曼正拚命地關掉自己手腕上一個長方體的、類似手錶的物件。而那邊的珀利少爺顯然對他這種行為很不滿意,正在拚命重新發起呼叫,以卓婭的專業素養來看,那可能是一個可以跨越遠距離實現短時間通訊的接收器,她看得到一些自己熟悉的小玩意。
“啊哈!”卓婭摸摸下巴,故作深沉地說,“這個接收器有點水平,都能趕上我了。”
幾個從未出現在攝像頭裏的傢伙大喊出一些詞彙,一溜煙穿過卓婭電腦的左側視野,跑到公寓牆的投屏上。投屏的所有音軌已經全部掐斷。那些人的嘴巴憤怒地抖動,手臂也慌亂搖擺。胡夫曼既擔憂又焦急,既無奈又屈辱地被諸位導播怒罵。但是這讓節目顯得更加喜慶,好好的鬧劇變成一出精彩紛呈的默劇,卓婭莫名地笑出聲來。
笑到一半,只有十六七歲的卓婭·烏里揚諾娃小姐的喉嚨猛然沉默,她笑不出聲了。一種難言的悲涼從她軀體的左半邊侵蝕她的愉悅,麻到右半邊。有什麼可笑的?上次她這樣為這個荒唐世道感到可笑,還是是牛耳的垮台。面對類人未來該走向何方這個嚴峻問題,卓婭不是強硬的“紙盒派”,沒有對這場再造計劃抱什麼希望。她的全家人里,只有嶄紙的老前輩,曾經參與過牛耳造神的老烏里揚諾夫最在意紙外計劃的實施。
要不是從冰凍狀態解凍后,心臟走下坡路正在衰竭,老人說什麼也不會拋下嶄紙的厚望,讓曾孫女代替自己前來。
他是一個為牛耳政權的造神計劃和嶄紙的時空理論都做出許多貢獻的老頭。無論是天馬行空的構想,還是危在旦夕的祖國,都是他甘願馬革裹屍的戰場。
是個人都明白,牛耳失敗,不僅僅是造神計劃本身的問題,也不僅僅是面對邪惡地球人抵抗不力,更不僅僅是欺瞞民眾的謊言歪計。當這個國度開始走下坡路時,人人都在無意間沖它的屁股踢過幾腳。
紙外脫胎於牛耳,它以什麼構建自己的國家和制度?不就是因為反抗牛耳和創造性提出的“製造領袖”的計劃嗎?不就是因為對牛耳曾經的時空謬論、造神奢望和任人唯親的亂象都感到不滿嗎?不就是因為紙外委員會是一個用理智和理想而非慾望引領的真理之國嗎?此等動搖國本的消息一經泄露,還是用這種最丟臉最八卦的方式泄露,牛耳媒體會怎樣評價我們哪!
這些早已失去希望的、正在陷入緩慢滅絕的牛耳人就在地核另一端苟活,難道他們不是等着看理想主義者的好戲?其他正在流亡的可憐類人,難道不會因此放棄對紙外委員會的所有暢想?
卓婭不是一個狂熱的“紙盒派”,她相信父母也並不靠再造一個什麼領袖活着。可是,在療養院急診室里躺着的老烏里揚諾夫怎麼辦呢?換句話說,即使是不支持紙盒計劃的,僅僅希望反攻回地面的紙外居民又怎麼辦?他們中轉入地下最早的,已經在不見天日的地底生活幾十年時間,在轟炸聲的防空洞下吃兩天冷麵包尚且會讓人崩潰,幾十年在地球混亂人軍隊威脅下的“監禁”,能好到那裏去?人心會整個垮掉的。
這個事實讓卓婭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
牆上的投屏嘶嘶啦啦閃動幾下后,噗地熄滅。卓婭已經沒空管它還要不要念段謊話來圓場,她的全部注意都放在右側鏡頭。一個憤怒的、也許不是出於擔心收視率的導播從角落裏殺出來,左手揪住胡夫曼的頭髮,右手按住胡夫曼的左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把那塊通訊器從他手上抓下。
珀利少爺對老奴竟敢掛自己通訊很是不解,他的命令再一次從那頭傳回來,語氣之嚴厲。像是用液壓機來壓扁胡夫曼這隻螃蟹。
“胡夫曼,怎-么-回-事?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胡夫曼沒法回答他,他不再掙扎,任由導播們抓走通訊器,此刻心如死灰。卓婭重重地深呼吸,她已經聽見外面尖叫的警笛聲,紙外委員會的治安部門出動,來抓捕和調查這個醜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