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淵源
石純青說的那麼理所當然,其他人都呆了一下。江神逸氣的第一個破口大罵,道:“石純青,你還要臉嗎?叛徒還要貪圖恩師鑄的劍?好馬不吃回頭草,你還不如個畜生!你不是說自己生而不凡、血統高貴嗎?應該繼承你高貴的遺產啊。不會沒有吧?不是吧?只有高,沒有貴嗎?”石純青冷冷道:“你給我閉嘴,你這白痴懂個屁!難道我貪圖這把劍?我會貪圖這把劍?你給我想想,這是為我打造的劍嗎?我要這把劍有什麼用?”江神逸剛要反駁,突然一怔。
這把
“寶劍”,是給石純青打造的么?可以說是。因為那本是薛閑雲嘔心瀝血,為石純青鑄造的
“寶劍”,他自己說了,這是他二十年前就有的心愿,今朝才得實現。也可以說不是。
因為這把劍是鑄造給薛閑雲心中的
“石純青”的,鑄造給那位勤奮、踏實、寬和溫厚、照顧弟妹的石純青,如果是那樣的石純青,一定可以拿起這把寶劍,悟開
“磨礪”劍意,成為直上九霄的劍客。但是,那位石純青,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按照石純青所說,他的性格從一開始就不是那樣,所謂寬厚勤奮全是投其所好,就是跟着薛閑雲的喜好扮演出來的,那麼就算他沒來得及叛變,沒有契機叛變,就算依舊是大家的好師兄,他也不可能和這把劍匹配的。
那時甚至更諷刺,薛閑雲歷經辛苦,意氣風發的鑄成寶劍,送給心愛弟子,結果一試根本不配,登時十年夢想付諸東流。
當然,也有可能這只是石純青的嘴硬。也許他一開始就是那樣的,是真誠的,踏實的。
畢竟,他跟着薛閑雲時只是個孩子,那麼大的孩子,就是很懂察言觀色,懂趨利避害,又怎麼能瞞住薛閑雲這個成年人呢?
或許他只是變了。他被時間摧殘了,被紅塵腐蝕了,被自己的嫉妒心吞噬了。
他是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的。但是石純青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他承認自己是墮落了、失敗了,他寧可承認自己一開始就是野心勃勃,蓄謀已久的。
這樣他離開時才是擺脫桎梏,做回自己。因為他渴望生而不凡。但無論如何,這把劍他多半是拿不動的。
不必匹配就可以猜到,雙方的相性很差。而且他自己也知道。江神逸一念及此,硬頂了一句:“誰知道你是不是心存僥倖?又或者你要把這把劍當做進身之階獻給龜寇。”石純青怒喝道:“我如此身份,本就是上卿之位,要什麼進身之階?為你們好,不要不識好歹!這把劍有什麼必要一鑄再鑄,早早放棄了不就好了?我當時帶走了你所有的材料,就是讓你知難而退!當時你要是及時醒悟,我們就可以好聚好散”湯昭道:“你不光帶走了鑄劍材料,你還搶走了師父這些年的積累,強盜都沒你能搜刮。你管這叫好聚好散?”石純青不以為意道:“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藏木於林?我不拿走所有的東西,誰都知道我是為了阻止你鑄劍?如果我當時把劍種也拿走就好了。可惜藏的太好,我沒找到。我為了阻止你”他看向薛閑雲,
“作死已經做的夠多了。只要你不鑄劍,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我甚至可以勸中樞不上九皋山。可惜你執迷不悟。為什麼非要自尋死路?”湯昭挑眉道:“這麼說,龜寇煞費心機,其實看上的就是師父鑄的劍了?”這倒是與他的猜想不謀而合。
然而薛閑雲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龜寇還夠看得起我的。我的劍那麼好?我怎麼不知道?”石純青搖搖頭,露出幾分似高深莫測似嘲諷不屑的笑容。
這時,湯昭突然道:“因為這把劍是適合上柱國的劍。所以龜寇要奪走。”就像當初坤劍一樣。
此話一出,另外三人同時吃驚,薛閑雲和江神逸是沒想到,石純青則是沒想到湯昭竟然自己猜到了。
他這麼一震驚,就沒能反駁,也就是默認了。薛閑雲看着自己的劍,道:“這是上柱國的劍?那個東西南北亂七八糟的八把劍?哪裏相似了?我這把劍明明是”他漸漸陷入了沉思。
石純青道:“明明是你撿的。當時我看着你撿的,就在那座廢墟里。但是你也不想想,劍種這東西哪那麼好撿呢?你撿的就是當年一位上柱國的殘劍,從裏面拆出一個劍種來,便如得了寶貝,樂得什麼都忘了。大魏早早盯上你了。只是當年他們受到重創,無力奪劍,大本營撤往西南,無暇顧及雲州,才讓你把劍種拿走。現在他們緩過氣來,一直在找你的劍種,也一直在找我。”薛閑雲哼了一聲,這個憤憤不平的樣子讓他更接時的薛閑雲。
江神逸不忘刺他道:“一直在找劍種,找你怕只是摟草打兔子。根本沒人認真找你。”石純青道:“他們不知道我還活着,一旦知道自然我在,自然要帶我走。因為我”江神逸道:“知道,因為你生而不凡。”石純青道:“我本來如此,你憤憤不平也沒用。倘若當時我把劍種帶走,你們自然無事。可惜,你們的命不好,腦子也不好。湯昭就算猜到了一二,也不過馬後炮,你之前怎麼沒想到?大魏現在沒有可靠的鑄劍師,於是他們放任你來鑄劍,等到鑄劍成功才將劍取走。和你那些對頭不同,我們沒有破壞鑄劍的計劃,不然你如何能這麼輕易地就鑄劍成功了?”江神逸道:“你們沒能阻止鑄劍,就是失敗了。這時候說便宜話?我看你才是馬後炮。說什麼放任鑄劍,同一個劍種不同鑄法,能是一把劍?讓你們那一群生而不凡的上柱國哪一個來拿這把寶劍?我看一個也匹配不上,拿回去當撥火棍么?還在這裏嘴硬。既然說都是你們讓的,那你們只管來,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們,你們奪不走這把劍,不論是你,還是什麼上柱國,都只有失敗一個下場。”石純青也不生氣,又露出那種神秘莫測的表情。
湯昭突然道:“是哪個劍呢?我一開始以為寶劍是東北或者北方,就像我們九皋山在神州的方位一樣。但後來想想,也可能是東南方,也就是兌卦。因為八卦兌卦中代表着是澤。咱們九皋山裡就是一片大沼澤。或許就像北方上柱國想要坤劍一樣,東南上柱國也要到沼澤中尋找自己的劍。但仔細想想,這把劍的劍意是磨礪,和沼澤並不相干啊?”江神逸瞄了一眼湯昭,心想:果然是讀書讀多了,腦子跟別人不一樣,這當口還考慮這個。
石純青居然也能跟上,道:“我不懂你說的什麼八卦、方位,什麼沼澤大山。但我知道你說的都是胡扯,你想多了。那是冬日之劍,冬之上柱國的劍。與什麼東西南北毫不相干。”湯昭
“啊?”了一聲,大出意料之外,但緊接着想到了用做材料的
“苦寒之氣”,倒也可以理解。一個劍種本來就是混沌的,包含多種方向,有無限未來,可以說當一把劍碎裂的時候,它就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就像一個人轉世,喝了孟婆湯,再重新投胎就是另一個人了,除了千年報恩的妖精,誰也不會把他當做同一個人。
冬之劍碎的只剩下劍種了,那麼就算當年的鑄劍師復生,用同樣的材料,找上一任冬之上柱國再悟劍一次,恐怕都很難複製出一模一樣的冬之劍。
何況這些條件恐怕一個都沒有。所以龜寇也懶得折騰,索性借雞下蛋,就藉著薛閑雲這個鑄劍師之手,鑄出一把新劍來。
只要讓新的冬之上柱國持劍,又或者讓持劍的劍客當冬之上柱國,那麼馬馬虎虎也就補上了這個缺位。
喪家之犬,原不該那麼講究的。石純青澹澹道:“我父親當年和冬之上柱國是政敵,我自己和這把劍南轅北轍。所以我對這把劍沒什麼興趣。但你們不要小瞧了我大魏朝的決心。”
“我在這裏討要這把劍,是給琢玉山莊台階下。也是看在當初的情面。你們把劍給了我,損失不大。我還能說服中樞不追究你們襲殺我們的人的罪過。我若要不來,馬上來的就是上柱國。那可不是你們在昆崗見到的北方上柱國,北方上柱國為了坤劍退劍傷身,實力連全盛時的十分之一也沒有。現在這位可是真正的上柱國。實力不是你們請來的三腳貓的劍俠可以抗衡的。”
“就算你們僥倖,聯合外援仗着人多把上柱國擊退了,你們以為這就完了么?不可能的,冬之劍是大魏不可或缺的力量,是絕無可能放手的。一位上柱國不能成功,可以來兩位、三位。甚至來更高級別的高手。我大魏的底蘊深不可測!你們又不是坤劍的劍仙,實力不過如此,怎麼敢螳臂當車呢?”他再度伸出手,用居高臨下的語氣道:“現在,把劍交給我,這是最後一個平安的機會。時間不多了,錯過了就後悔莫及!”可惜,他的
“好意”被辜負了。薛閑雲沉着臉,江神逸眉毛倒豎,還是湯昭最冷靜,道:“這麼說。那上柱國果然是要通過你召喚進來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