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誰人認識張蚝?
應該說,張蚝的選擇還是很正確的,因為,形勢變化的太快,晉軍這邊雖然成功佔領了南城,但是,準備也依然是很不充分的。
很多事情都還沒有來得及操持,就比如,這嚴守城門的差事就還做的很不到位。
人呢,當然是已經佈置妥當了,何邁還是個細心人,雖然時間很緊迫,也給南城門處預留了百餘名士兵。
但是,目前為止,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還有很多守城的措施,何邁都還來不及實施。
就比如,封門的大門栓究竟跑到哪裏去了,這件事就足夠晉軍兄弟們頭疼的了。
要知道,要想抵禦敵軍衝撞城門的舉動,這大門栓可是必不可少的!
有了門栓助力,再有士兵們把守城門,兩邊合作,才能拖延多一點的時間。
當然,就只是拖延時間而已。
若想把這個危機解除,依靠着城內的守軍硬頂住城門是絕對不夠的。
這還只是通常的情況,而現在的晉軍面對的當然不是通常的情況,城外想要打開城門的秦兵,實力沒變,依然很強勢。
然而,反觀晉軍這邊,局勢就真的不是很妙。
首先,開城門這件事,本來就是秦兵隊主李大連帶着秦兵們做的,他們打開城門之後,顯然門栓這種東西就是沒有用的了,被隨意的扔到了一邊。
指望着剛剛入城的晉軍把那門栓找到,基本上是沒可能的。不止如此,其實這件事也不難解決。
誰辦的這件事,就去找誰就是了。
李大連呢?
這位殷勤的降兵,只要問問他就可以了嘛。
問題是,李大連,你們現在找得到嗎?
當發覺秦兵再次集結,開始攻城,城內的晉軍就迅速反應,開始部署守城的措施。
然而,當他們發現,頂門用的門栓竟然不見了的時候,頓時有些慌張,很快就有人想到要去找李大連問個究竟,然而,很快,晉軍就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李大連李隊主,現在並沒有在秦兵的陣營中!
沒有!
在瓮城附近所剩無幾的秦兵當中,真的沒有發現隊主李大連的蹤跡,而那些沒有來得及撤退的秦兵,也大多都不是跟隨李大連去打開城門的心腹。
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門栓的下落。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神奇到晉軍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李大連故意的,這廝會不會是假意投降,真情在給晉軍挖坑的。
至於李大連隊主,現在當然是安然無恙的,正貼着晉軍,火速向城外奔去。
雖然兩邊的士兵距離並不遙遠,但是,就是有那麼一個微妙的時間差,這邊晉軍士兵正在四處尋找門栓的時候,王謐那邊,就已經帶着兵馬奔出南城了。
等到兄弟們回過神來,想去尋那李大連,早就連人影都看不到了!
冬!
冬!
冬!
巨大的聲響,彷彿要擊穿耳膜。
那是秦兵扛着硬木,拚命撞門的聲音!
彷彿是魔鬼的邀約,要把所有的兄弟們全都帶入地府!
一部分士兵主動趴在城門上,用血肉之軀阻擋着秦兵的攻勢,但是,他們終究還是太過弱小,很快就體力衰弱,不堪重負。
一波又一波的士兵頂上去,但也很難堅持太久。
怎麼辦?
剛剛奪取的城門,難道就這樣輕易的失去?
兄弟們不甘心,他們希望能馬上出現一個解決的辦法,他們希望能有一支軍隊,從天而降,幫他們擺脫困境!
牙關要緊,手扒着城門,指甲都快陷了進去,兄弟們拿出了吃奶的勁,發誓不讓秦兵得逞!
“兄弟們,再堅持一會!”
“一定會有援軍,援軍一會就到!”
“堅持住!”
如今在鄴城活動的這一波晉軍,都是素質相當好的,完全屬於晉軍當中的精銳。
以至於,雖然局勢對他們十分不利,他們也沒有輕易放棄,而是繼續堅持。
他們雖然並不知曉人定勝天的大道理,但也知道,身為戰士,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堅守陣地。
這是他們唯一能做到的!
這是他們必須要做到的!
然而,真的會有援軍嗎?
他們不會被放棄了吧!
雖然士兵們嘴上不說,但是心裏不自覺的也還是會湧現出這樣的想法。
生死關頭,這似乎都是很難避免的一些事情。
秦兵撞門的聲音還在耳邊盤旋,每一下,似乎都撞在了兄弟們的心上!
“快!”
“點火!”
“放炮!”
不知堅持了多久,耳畔忽然出現了熟悉的聲音,而那聲音表達的內容也是那樣的清晰。
放炮?
是晉軍嗎?
他們真的來救我們了!
聽到那聲音的一個剎那,兄弟們的眼睛瞬間就點亮了!
有火炮就有希望!
頂住!
一定要頂住!
兄弟們齊心協力,爭取把這最後的一關給闖過去!
而在城外,晉軍同袍也不會讓他們失望,火炮確實是來了,但來的也不只是火炮。
為什麼剛剛還一片蕭條的鄴城戰場上,忽然又再度出現火炮這樣的重器呢?
原因無他,那正是因為擁有大量火炮的王侍郎帶着兵馬趕到了!
沒錯!
就是王侍郎,你沒有看錯!
那個點燃火炮,正在彎弓射箭的馬上男子,正是王侍郎本尊!
這一堵破爛的南城牆,王侍郎終於是衝出來了!
事實證明,只要戰術合適,就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倒他。
王謐帶着兵馬好不容易從城裏衝出來,一眼看到如今南城樓下的陣勢,頓時就震驚了。
雖然他想到了張蚝的部隊應該已經到了,但是卻沒想到,這老頭子一上來攻勢就那麼勐。
駐守南城樓的部分晉軍,已經被他打的七零八落了!
剩下的,還在城內的兄弟們也不過是在苦苦硬撐,已經無法再抽出兵力,對城外有任何的支援。
王謐大喝一聲,二話不說就沖了上去。
還耽誤工夫做什麼?
只管各種兵器招呼就是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看,明明是人家何邁第一個沖入鄴城,但是,最終和鄴城最後的大將交手的,還是我們王侍郎。
雖然王侍郎並不是很情願遭遇這樣的事,但是只要是有事,他也不怕事。
這一下是沖的急了些,亂軍之中,竟然沒有捕捉到張蚝的蹤跡。
“曾靖,快點幫我找找,張蚝在哪?”
“我一定要親自收拾這老小兒!”
人家張蚝長什麼樣子還都沒有看到,口氣倒挺大的。
也怪不得王侍郎口氣大,人家確實是有實力,就這一排火炮扔出去,城內晉軍的壓力,頓時就減輕了。
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剛才還在奮力衝鋒,扛着大木頭撞門的秦兵,這一下子,反倒是搬起木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火炮襲來,頓時掀起了煙塵一片,周遭都是火苗,人和馬的嘶叫聲,頓時響了起來。
那千斤重的大木頭,哪裏還扛得住,自然是掉下來了,好幾個士兵都被這根大木頭連累。
活生生的被壓在了底下,別人還沒有攻擊他們,晉軍的火炮也還沒有照顧到他們,他們竟然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死在了自己的兵器手裏。
這還真是難以預料的神轉折。
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
這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作為王侍郎最忠實的隨從,這個時候,曾靖的作用就充分的體現出來了。
雖然面前也有好多敵人,但是,王侍郎的目標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潛藏在人群當中的敵軍主將,張蚝!
王侍郎究竟能不能打贏張蚝?
顯然,他自己是很有信心的,然而,曾靖卻還是捏了一把汗。
“王侍郎別急,容屬下再找找。”
一小隊戰馬在亂陣中小心的向前推進,期間,曾靖的眼珠子前後左右的亂轉。
就是為了儘快的找到張蚝。
找到他,才能速戰速決!
王侍郎不會想到,現在的曾靖腦子裏轉動的是什麼樣的念頭。
人家巴不得趕緊把這場仗了結了,越快越好!
什麼都是虛的,只有讓王侍郎儘快退出一線才是。王侍郎人年輕,又熱血,打仗的熱情是很高漲的。
但是,身為一軍主將,尤其是雖然掛着個將軍的名號,但實際上還是朝廷上的文臣的王謐,當他在戰場上揮灑汗水血水的時候,曾靖在他身邊陪同還是覺得緊張的很。
不讓他打也不行,就這樣被困在戰場上也不行,萬一,萬一真的有那不長眼的鋼刀或是箭失,一個不長眼,招呼到我們王侍郎的身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曾靖一向是個會做事的人,一方面,這當然是為了王侍郎的人身安全考慮,完全發自真心。
另一方面,很顯然,也是為了自己着想。
作為王謐最貼身的護衛,不說是在北府兵中了,就是在那遙遠的建康城,人人也都把王謐的安危和他曾靖聯繫在一起。
如果王謐真的在戰場上出了什麼差錯,有理由相信,作為貼身護衛的曾靖,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雖然具體會如何處置,曾靖還想不出,但是,總歸不會有好下場這一條是沒錯的。
於是,自從跟隨着王謐來到了這鄴城戰場,曾隊主的任務就從奮勇殺敵,殺的越多越好,變成了敵軍莫要靠近我,靠近我就是靠近王侍郎,弄死你們沒商量!
王謐提出的要求十分合理,不就是要親手殺掉張蚝嗎?
就算是他自己武藝不足,不是還有曾靖嘛,兩個人加一起打他一個還能打不過?
只要能滿足王侍郎的心愿,他也就會乖乖的跟着曾靖退居二線,回到軍帳里歇着了。
不過,就像曾靖自己說的,不是他不想,是他真的不認識張蚝,想迅速對號入座,不是那麼容易的。
只見曾隊主在人群中抻長了脖子,到處尋找,每一顆人的腦袋都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
哪個?
到底是哪個?
曾靖急的,臉上都快長出四隻眼睛來了。
要是他真的可以有那種神通的話,他真的希望自己能長出這麼多智眼睛來。
只要能讓他儘快找到張蚝,什麼都無所謂。
“不過,侍郎,屬下實在是不認識張蚝,恐怕真的需要一些時間。”
王侍郎雖然是個好說話的人,但是,曾靖也要把自己的困難解釋清楚。
王謐擺擺手,並沒有介意。
兩人並肩作戰已經有好長時間了,名義上雖然是要分一個上下等級,但實際上,就是兄弟。
王謐這邊自己也沒閑着,一邊放槍,一邊搜尋獵物。
自從帶着火炮的晉軍出現在戰場上,南城樓這邊的局勢瞬間就為之一變。
剛才還聲勢煊赫的秦兵,連連後撤,積極尋找掩體,但實際上,被困在城外的他們,身邊也不會出現多少能夠保護他們的障礙物。
然而,王謐的加入也只是讓戰局獲得了平衡,晉軍這邊武器確實是先進的多,但是因為數量有限,還是沒有能對秦兵實現全面壓制。
兩軍也不過是繼續進入僵持而已。
於是,王侍郎也就不再使用那些傳統冷兵器,反而好整以暇的放槍,放炮。
只要把敵人消滅在遠處,王侍郎身邊的危險也就算是解除了。
“你們想找張蚝,為什麼不問我?”
咦?
這是什麼聲音?
好像有點熟,但又不是特別的熟。
王謐和曾靖兩人同時轉身,這才發現,李大連就在他們身後,緊緊跟隨。
兩人的眼神瞬間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不管什麼眼神,到了李隊主這裏,他都能很快的消弭於無形。
只見他哈哈大笑,朗聲道:“怎麼?”
“二位都忘了,我就是從秦兵過來的,那張蚝,我是最熟悉不過的了。”
“對啊!”
“你是認識張蚝的,我怎麼沒想到!”王謐驚叫道,這種事,實在是不應該。
友軍就在眼前,他居然還捨近求遠。
曾靖上前,頗有些不滿的說道:“你既然認識,剛才為什麼不說?”
這就是冤枉人了吧,李大連露出委屈的神色:“你們剛才說話聲音那麼小,根本就沒想讓我聽到的樣子,我怎麼可能提前知曉。”
“再說,現在知道也不晚吶,你們不是還沒找到人嗎?”
這個人,居然還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即便是勐士如曾靖,此刻也只能垂下高昂的頭顱,壓低着聲音,小心翼翼的請教。
誒!
這樣就對了嘛,早就應該這樣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