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6、人人都有私心

顧祥軒是東州市最了解雙擁工作的人了。作為民政局長，對駐東州的部隊如數家珍。因此在平常的雙擁工作中，那至少在表面上要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誰也不會多半點好處。但同樣，誰也不能少半分好處。就算干到這樣的程度，部隊的同志對市民政局還是不滿意，認為民政局對警備區偏向更多一些。駐東州海軍的領導曾經直言不諱地對顧祥軒說：“東州警備區連個志願兵都找到老師、護士當老婆，我們東州海軍就該看着眼饞?”

顧祥軒當時也只能說：“這是教育局和衛生局的個別行為，我們民政局不知情。”

海軍支隊領導說：“他們教育局和衛生局眼裏只有陸軍沒有海軍嗎?”

顧祥軒說：“據我了解，市教育局的方圓與原警備區的政委萬大全，有很深厚的私人關係。”

海軍支隊領導說：“衛生局呢?”

顧祥軒說：“據了解，這件事也是教育局的方局長給牽的線。”

這件事似乎不了了之，但海軍駐甌首長還是側面打聽了一下方圓的各方面情況，還真探聽出不少情況。與副部長汪永生關係匪淺，與省軍區政委盛建波關係深厚，與原警備區政委萬大全感情很好，與現任的警備區政委馮彥、司令閔健也交情不錯。海軍支隊首長更了解到汪永生、盛建波、萬大全曾經是第一集團軍的直接上下級關係，而馮彥是汪永生在擔任南京軍區副司令員時的上校秘書。這條脈絡似乎慢慢清晰了，人家這麼密切的關係，跟警備區眉來眼去、勾****搭，似乎也可以理解了。海軍駐甌首長雖然有些不滿，但也沒有辦法。不過，對東州教育局副局長方圓的印象也更深了：這是一個有軍方背景的人物。

海軍駐甌首長可以對警備區的官兵在教育系統、衛生系統找媳婦保持沉默，但民政局長顧祥軒卻感受到巨大壓力。他沒有辦法指責方圓，並且過去一直與方圓只是點頭之交，並沒有過深的交往。因此，顧祥軒就算是想找方圓溝通溝通，這關係沒到這一步，也沒辦法開口。就這麼拖到了現在，現在要再拖下去，可就真不行了。自己一個小小的正處級幹部，哪裏能經受得了海軍駐甌部隊的支隊長、大隊長、團長等首長在市委書記那裏告狀?如果這種情況出現的話，恐怕自己這民政局長也不用幹了。

顧祥軒的提議，不但沒有讓局勢明朗，反而變得更複雜了。梁兆朋作為一個有全局觀念的市領導，自然是知道顧祥軒的話非常有道理。當官就是搞平衡，世界各國的政府都差不多，主要包括要平衡好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平衡好各不同利益集團之間的關係，平衡好富人和窮人的關係。誰能把平衡工作搞好，就能夠讓這個國家、城市發展得平穩、和諧、有序。誰槁不好這平衡，肯定會亂。就如同泰國之所以發生政變推翻總理他信，主要是他信沒有平衡好富人和窮人的關係，他為了選票，只照顧窮人的利益，結果惹惱了代表富人利益的皇家、軍方。於是少數派的軍方就發動了政變，推翻了人民選出來的政權。同樣，軍方指派或安排選出采來的政府，只代表富人的利益，無法平衡窮人和富人的關係，結果導致泰國至今仍處於動蕩之中，未來的前景相當微妙。

梁兆朋知道，如果要做好部隊官兵家屬就業工作，就需要站在更高的層面來推進了。自己這個副市長可以具體來負責，但是卻無法牽這個頭了。警備區的頭頭是師級，海軍支隊也是師級，此外還有好幾個非隸屬關係的團級部隊。要解決，就一併解決，絕對不能厚此薄彼。否則，自己這個副市長也不用幹了。剛剛晉陞副廳，還有一年的試用期，絕對不能犯這樣的政治錯誤。

但馮彥的想法完全不同。如果全市所有的部隊都加入到這一活動中來，政績就變成了東州市委的政績，警備區也就成了陪襯。自己這個警備區黨委書記、政委所期待的政績也就完全落了空。馮彥這個氣呀，氣得鼻子都歪了。顧祥軒啊顧祥軒，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保持沉默不行嗎?少說一兩句，還能少了你的工資，少了你的飯?

馮彥缺少基層工作經驗，一直在南京大軍區的機關里工作，難以體諒基層之不易。馮彥說：“這件事前期一直在由警備區與人社局、教育局在溝通、協調。”

董希彬也有些不高興，如果是全體部隊都加入進來，顧祥軒豈不是成了主角?自己豈不是連配角都當不上了，簡直就成了路人甲、路人乙。董希彬似乎忘記了，他主要是與閔健、黃潤、鄢猛在聯繫，與馮彥並無交集。董希彬說：“馮政委說得不錯，前期方局長牽了牽線，具體的事情都是警備區和人社局在協調和溝通。顧局長你現在提出這個問題，是準備錦上添花，還是要故意搞亂?”

顧祥軒也有當局長的尊嚴，見董希彬這樣講，自然心中有氣。“董局長，每一個人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作為民政局長，負責全市的雙擁工作。全市有多少支部隊，必須都要納入到工作範疇。警備區的地位，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其他兄弟部隊也是人民解放軍解決部隊。官兵家屬就業問題，是擁軍擁屬的具體體現，也是我們地方應盡的義務和職責。每一個部門，每一個人，都應該做好。什麼叫‘做好’?就是讓每一支部隊的指戰員都感到滿意?如果這一家滿意，另一家不滿意，這樣的政治錯誤。誰能來承擔起這樣的後果?”

花辛樹說：“哎呀，我說董局長、顧局長，大家有話好好好說嘛。梁市長、馮政委，我花辛樹在這裏先表個態。不管是什麼樣的範圍，市經信委都會全力支持。經信委會發動全市的各大企業，挖掘內部潛力，提供更多工作崗位，支持東州市的雙擁工作。我那邊還有個會，我提前離開一會兒。有事的話，梁市長您一個電話，我馬上就到。”

油條就是這樣煉成的。花辛樹腳底板抹油，夾着小包離開了會場。

方圓也覺得局面有點複雜。方圓說：“教育局一定堅決支持全市的雙擁工作。教育局能做哪些事呢?我剛才想了一想，我們也可以提供一些崗位。第一，如果官兵的家屬在其老家是從事教師職業的，有教師資格證，想調到東州來，教育局這邊可以接收。第二，如果官兵的家屬是醫生，願意到教育局局屬學校擔任校醫的，我們也可以接收。第三，我們的幼兒園，可以提供保育員崗位，只要喜歡孩子，經過短時間的培訓、考試，獲得保育員資格證的，可以到幼兒園擔任保育員。對於具有大學專科以上學歷，又能通過國家組織的教師資格證考試，獲得教師資格證的，以後也可以從保育員轉為幼兒教師。梁市長、馮政委，這就是我們教育局能為部隊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看其他部門都是只來了一位領導，我也想請個假，讓我們和平書記在這裏繼續參加會議，會議有什麼指示和精神，帶回去我們研究。”

梁兆朋突然發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資歷不夠的緣故，就這麼幾個人參加的會議，竟然有一種駕馭不了的感覺。現在，連方圓都不買自己的帳，這個副市長當的，真是太憋屈了。遙想當年，在甌江區自己說一不二，誰還敢中途退場?誰如果敢這樣做，嘿嘿，以後就別想在甌江區的黨政機關混了。但現在，自己雖然貴為副廳級，卻根本沒有辦法管得了任何人?

當過一把手的人，都殺伐果斷。梁兆朋說：“馮政委，今天的會您看是不是可以開到這裏。一些新情況、新問題，我們會後再來研究找出合適的對策，報請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批准。這樣好不好?”

馮彥也是異常無奈。地方上的這些老油條啊，個個滑不溜秋，見好處就往上搶，見形勢不妙就要跑啊。方圓啊方圓，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難道你也像花辛樹那般膽小怕事嗎?你口口聲聲說支持我馮彥，你關鍵時刻的支持又在哪裏?

馮彥說：“好吧，既然大家難以達成共識，會後我們繼續協商吧。梁市長，你有沒有時間，陪我去見見葉書記?”

梁兆朋想了一想，說：“好，我陪馮政委去見葉書記。”

馮彥又說：“方局長，董局長，你們二位如果有時間，也一併去見葉書記吧。”

梁兆朋說：“顧局長，你也一起去。”

馮彥一愣，“梁市長，你……”

梁兆朋說：“顧局長是全市雙擁工作的負責人，雙擁工作繞不開民政局的。更何況，有很多工作，在政策上我們這些人都把握得不是很准。一些葉書記不是很了解的政策，可以讓顧局長現在作普及。”

好么，由馮彥和梁兆朋召集的聯席會，又繼續變成了新的聯席會。只不過，這一次聯席會的規格更高了，是由市委書記葉繼成親自來主持。馮彥是想向葉繼成訴訴苦，請求葉繼成支持與警備區搞部隊官兵家屬就業招聘活動。但梁兆朋發現，這個問題已經超過了他這個新任副市長所能駕馭的範圍，梁兆朋是想把皮球踢給主力中鋒葉繼成，自己當個邊前衛。

考驗葉繼成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