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八節 古怪
“村子裏就那麼大點兒地方,大伙兒全都知根知底。”
虎平濤聯繫前後,問:“所以劉小娥沒辦法,隨便找了個人就嫁了?還是當時就嫁給了曹忠?”
廖燕道:“曹忠是後來的。劉小娥告訴我,她當時還是挺挑的,一般的男人都看不上,後來發現事情跟想像中區別很大,村裡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她家裏看得也更嚴了。”
“她被迫嫁人,對方是同村的一個老男人。五十多歲,小娥說他又老又丑,為了討她做媳婦,給了她爹三萬塊彩禮,還給了一大堆糧食。那老頭能拿出來的統共只有這些,她爹看看也覺得差不多就行了,於是答應下來。”
虎平濤眯起眼睛問:“聽你之前說的那些,劉小娥性子還是挺剛硬的。家裏就這麼把她嫁了,她心裏願意?”
“肯定不願意啊!”剛說完這句話,廖燕趕緊改口:“不願意這話是她說的,是劉小娥的原話,我只是複述一遍。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換了誰都不願意啊!你想嘛,那時候劉小娥連二十歲都不到,那老頭都五十多了,兩邊相差二、三十,那老頭別說做她爹,恐怕連當她爺爺都夠了。”
虎平濤凝神思考,問:“沒想到劉小娥跟你關係這麼好,連這些本該是秘密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訴你……她究竟想從你這裏得到什麼好處?”
都說是“旁觀者清”,龐仲華現在的感覺就是如此。他插話,好奇地問自家媳婦:“會不會是因為你之前請她看店,一個月給她幾千塊錢?”
廖燕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我也拿不準。因為那天我只是臨時起意,想着在隔壁偷聽她和婦聯的人說些什麼,沒想到後來在咖啡館裏她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很多事情在我看來都是很隱秘的,要換了是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虎平濤神情有些嚴肅:“可劉小娥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廖燕一怔,隨即變得有些急:“我先聲明啊!我和她之間真沒什麼,我之前就不認識她,要不是曹忠……”
虎平濤抬手打斷她的話:“你別著急,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之前我就說了,今天過來就是了解一下情況。”
停頓片刻,虎平濤繼續道:“你還是接著說吧!如果劉小娥這邊的情況介紹完了,就說說曹忠,還有他家裏的那三個孩子。”
龐仲華在旁邊接話:“曹忠……這個我覺得還是有點兒發言權的。曹忠這人很厚道,而且老實。”
虎平濤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坐姿,轉向龐仲華,問:“除了打老婆,你覺得曹忠與劉小娥之間的夫妻關係怎麼樣?”
不等龐仲華回答,廖燕快人快語:“我覺得吧……劉小娥已經被曹忠打怕了。”
龐仲華連連點頭:“是的,我也這麼覺得。老曹打起老婆來是真狠得下手。別說是劉小娥了,我在旁邊看着都害怕。有幾次晚上沒事兒,我叫他來我這邊喝酒……菜很簡單,花生米、醬牛肉、豬耳朵什麼的。老曹酒量一般,他兩杯酒下肚就開始話多了。”
廖燕皺眉看着丈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龐仲華笑嘻嘻地解釋:“你有時候出去做美容,要不就是跟朋友打麻將,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天晚上不在家。店裏就我一個人,吃過晚飯無聊,我要麼在附近走走,要麼就去市場東邊的滷肉店裏買點兒熟菜。一個人喝酒挺悶的,我就叫上老曹,反正我們喝的不多,每次就一盅,一兩多將近二兩的樣子。”
廖燕冷笑道:“沒看出來啊!你背着我還挺會享受的。”
龐仲華有些她,臉上陪着笑:“這不是要給虎警官反應情況嘛,莪就把我這邊知道的事情隨便說說。那個……我之前說老曹厚道,是因為他做生意從不缺斤短兩。可說起老曹家裏的那些事情,我站在公允的立場說一句:老曹這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實在太嚴重了。”
“有一次他喝多了,罵劉小娥,罵他的兩個閨女。說家裏三個女人都是白養着吃乾飯的。那是我第一次聽他這樣說,我覺得很奇怪,就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劉小娥再怎麼說也是你老婆啊!還有招娣和攀娣,都是老曹親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老曹說:養姑娘沒意思,遲早要嫁人,還得給嫁妝。這就相當於把口袋裏的錢掏給別人,自己還落不得好。”
“老曹對劉小娥意見特別大。他不止一次向我訴苦,說女兒和兒子長相隨劉小娥,幸好沒有遺傳到她的兔唇和鼻子。可是眼睛上的問題就無法避免……老曹最小的那個兒子眼睛散光,還時不時的紅腫、流淚。老曹打小就帶著兒子跑醫院,錢花了不少,治下來卻沒什麼效果。”
虎平濤搖搖頭,對此有不贊成意見:“現在很多孩子眼睛都有問題。不一定是遺傳,這跟環境和飲食有很大關係。再說了,現在看不好,不等於以後還是這樣。孩子總會長大,有個生長發育的過程。”
龐仲華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他繼續道:“反正老曹一直心念念的就是他兒子,至於兩個女兒在他看來無關緊要。老曹有一次甚至告訴我:等初中畢業,他就不打算給女兒念書了。跟着在店裏學學做生意,以後儘早找個婆家,趕緊嫁出去。”
廖燕一聽就火了:“這不跟劉小娥當年的遭遇一樣嘛!這個曹忠,我還以為他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也是一肚子壞水。”
龐仲華對此深有感觸:“是啊!我不知道劉小娥經歷過這些,我一直覺得老曹是村裡人出身,打老婆已經形成習慣了,沒想到他們夫妻倆竟然還有這些秘密……不過有一次老曹自己也說:他跟劉小娥其實就是搭夥過日子,遲早要分開。”
虎平濤“哦”了一聲,頗感興趣地問:“為什麼?”
龐仲華忽然變得有些為難。他猶豫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說:“這話你知道就行了,千萬不能出去亂說……老曹……他懷疑大女兒招娣不是他親生的。”
虎平濤不禁一口冷氣。
廖燕也張大了嘴,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廖燕很快從驚愕中冷靜下來,急急忙忙地問:“我知道老曹這人重男輕女,可他平時對三個孩子還是挺不錯的。尤其是招娣和攀娣,去年過年的時候,我看老曹還專門買了些護膚品給她們,說是……”
“這事兒我知道。”龐仲華打斷廖燕的話,他神情有些陰鬱,更顯出幾分遲疑:“……這件事情……其實當初我也覺得有古怪。今天要不是老曹全家中毒躺在醫院裏,虎警官上門了解情況,我還真不敢說。”
他隨即轉向虎平濤,神情顯得異常認真:“老曹認為招娣不是他親生閨女這事兒,我真是從他嘴裏聽見的。這個真假咱們暫且不論,就剛才我老婆說的那件事兒,我覺得兩者之間說不定還是有聯繫的。”
“去年過年,老曹買了兩套化妝品……這可不是外面商場專櫃裏賣的那種高檔貨,而是從咱們批發市場外頭,東南角那邊新隔出來的一個交易區買的。”
身為女性,廖燕一聽就明白丈夫想要表達的意思。她順着龐仲華的話,對虎平濤解釋:“市場去年擴大規模,但建築項目還沒批下來,就在市場東南角那邊搞了幾個簡易大棚,說是先把架子搭起來,其實就是變着名義和花樣收房租。這地方已經炒熱了,平時來問門店的人也多,所以才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所有簡易棚都租了出去。經營項目主要是各類日用小商品,另外還有三個店打着“化妝品”的招牌,其實都是國產小品牌,蹭熱度。”
“有個牌子叫“白鳥蕙”,您大概沒聽過吧!據說是跟“百雀羚”同一個公司新開發品牌。還有一個叫“友好”,也說是之前“友誼”那個牌子的轉型產品。反正那店裏粉底、眼霜、唇膏、眼影什麼都有,品質卻很一般。反正去那裏買東西的都是附近租戶,手裏沒多少錢的那種。因為女的每天都要化妝打扮,有錢的就去大商場專櫃買國際品牌,沒錢的就在這些地方買便宜貨,各有各的需求。”
“曹忠對他那兩個女兒一直沒有好臉色。可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偏偏去店裏買了兩套護膚品……這個我要專門說一下,化妝和護膚還是有區別的。那天曹忠拎着兩個膠袋回來,兩個女兒一人一套。我當時就站在門口,看的很清楚。袋子有雪花膏、寶寶霜、護手霜,再加上潤唇膏,剛好四件一套。”
虎平濤對此深以為然:“如果是成套的化妝品,至少得有粉底和眼霜,或者眼影。”
廖燕連連點頭:“護膚品價格便宜。曹忠買的那種我以前就見過,單套賣價才三十多塊錢。東南角那邊的簡易大棚剛支起來不久,一次買兩套可以講價,說不定五十塊錢就搞定了。”m.
龐仲華看廖燕說的差不多了,湊過來,神神秘秘地說:“以前老曹剛把劉小娥和女兒、兒子接來的時候,他對兩個女兒的態度真是不怎麼樣。可後來就慢慢變了。具體是什麼緣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老曹從過年的時候開始,對兩個女兒就不怎麼打罵,態度也比以前更寬容。”
虎平濤一邊思索一邊問:“你剛才說,曹忠懷疑曹招娣不是他親生的?那後來呢?”
龐仲華回答:“說起來也怪,後來老曹就再也沒有跟我聊過類似的話題。我覺得他應該是發現說漏了嘴,也可能是心裏另有想法。”
虎平濤問:“你確定,曹忠只對你說過這一次?”
龐仲華點點頭:“就這一次。後來我又約他喝酒,老曹就謹慎多了。喝酒歸喝酒,但每次都只喝一小杯……對了,還有個事情,從那以後,老曹每次都會主動帶點兒下酒菜過來。有時候是炸花生米,有時候是附近熟菜店裏買的羊雜碎,或者他自己做的拍黃瓜。”
虎平濤抬起頭,衝著站在斜對面的廖燕努了下嘴:“都是趁着你老婆不在家的時候?”
龐仲華破不好意思地笑了:“老曹說了,女人在場就不好喝,喝起來也不痛快。”
虎平濤繼續問:“那劉小娥呢?曹忠找你喝酒的時候,劉小娥在不在家?”
“在。”龐仲華回答得很乾脆:“老曹他媳婦從不出去轉悠。平時有時間都守在店裏。孩子回家就看着孩子……反正老曹在家裏一個人說了算,老婆孩子不敢跟他頂嘴。”
虎平濤思考片刻,問:“曹忠在家的時候,有沒有打過孩子……我的意思是,有沒有打過他兒子?”
廖燕一聽就大笑起來:“這怎麼可能。曹忠對他兒子寶貝的不得了,別說是打了,根本不會碰一根手指頭。”
龐仲華也笑着說:“老曹對兒子,跟他對老婆、女兒是兩種態度。兒子在他眼裏就是金珠寶貝,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只要是他兒子提出要求,老曹說什麼也得滿足。”
“說起來,去年發生了一件事情————有天晚上吃完飯,劉小娥帶着三個孩子出去散佈。剛出市場,在西大門那邊遇到一男的遛狗,那狗具體什麼顏色、品種我記不清了。反正就是那狗撲過來,好像是衝著老曹兒子小腿上咬了一口。劉小娥趕緊讓旁邊的熟人打電話給老曹,等老曹趕過去,掄起拳頭狠狠揍了那男的一頓。”
虎平濤疑惑地問:“打得厲害嗎?對方有沒有報警?”
龐仲華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也是聽說的,聽說老曹後來又找上門,把那男的狗給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