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擺地攤【二】八刀蟬
曾經的地攤大集，你要賣贗品，都會被同行嗤之以鼻，予以詬病。
一眼望去，百分之七十的老物件比比皆是，只要你有眼力，肯定會淘到好物件！撿大漏的可能，也不會沒有……
現在的古玩市場，用遍地假貨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樊家井的贗品瓷器，蚌埠的高古玉，洛陽造的青銅器，西安造的唐三彩，天津的醬油畫，大成的做舊傢具，遼寧的仿古紅山，曲陽的高仿石雕，可謂林林種種，讓人眼花繚亂……
“月生”曾經有法眼透視，銀行卡里的餘額還非常充足，如虎添翼的他，傲視群雄，多少有點不可一世！
但現在，卻今非昔比，兜里比臉都乾淨的他，連吃頓飽飯都是一種奢侈。
如果要是沒有“鍾月”的那五百塊現金，也許他真會流落街頭，乞討為生……
也許會有人好奇？年紀輕輕的，為什麼不去找份工作？
有一個不可不說的秘密，那就是干過古玩生意的人，習慣了談天說地，拉大旗扯虎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利潤，讓古玩人有養尊處優，滿口謊話的生活態度……
也早就養成了沒說沒管的性子，所以說，奸懶饞滑的古玩商人，別的什麼都幹不了！
“哎喲，這不是張老闆嗎？什麼風把您吹來啦……”
看着眼熟的中年攤主，逢迎道。
月生訕訕一笑：“有什麼好貨嗎？”
“張老闆來了，好貨肯定有，年底了，您給開個張！”
中年攤主很會做生意，先把人抬舉的很高，讓你腳不沾地，指了指帆布上的玉蟬：
“您給掌掌眼，聽說這個是漢代的。”
“月生”拿起玉蟬，發現這是一件蚌埠仿製的狗血玉，當地匠人，為了仿製出血沁的效果，會把玉器埋到動物的體內，用血液沁泡一年之久，進而形成血沁的效果……
“唉，談不上掌眼，共同學習罷了！”
說完又把玉蟬放下了，心中思忖，這件玉蟬如果遇到不懂貨的土大款，興許能賣出一個好價格。
“張老闆，您沒看上？”攤主故作姿態的問了一句。
“我再看看別的物件…
哎！您脖子上掛的是什麼？”
月生好奇的望向攤主的頸部，因為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攤主的面色就是一怔，不由緊了緊衣領，眼神也躲閃，含糊其辭道：
“沒什麼，就是一個仿製的小物件！”
此時的“月生”雖然沒有法眼透視，但簡單的物件，還是無法蒙蔽他的眼睛，察言觀色的本領依舊存在，他見攤主顧左右而言他，就察覺其中必有蹊蹺：
“既然是仿製的，看一眼也無妨，萬一我看上眼吶？”
“真是仿造的，既然張老闆您開口了，那就看一眼吧。”
攤主不情不願的把掛墜拿了下來，但卻特別緊張。
當“月生”接過古玉，驚奇的發現，這也是一件玉蟬，與帆布的那一件幾乎一模一樣。
但不同的卻是，一件真，一件假。
這是一件典型的漢八刀，“漢八刀”是古代玉雕技法中十分有特色的技法。
是葬玉文化帶來的產物，秦漢時期在玉器製作上，一變纖巧繁細的作風，表現出雄渾博大，自然豪放的藝術風格。
“漢八刀”的典型代表就是八刀蟬，其分為佩蟬，冠蟬和琀蟬。
八刀蟬的形態通常採用簡潔的直線，抽象的表現其形態特徵，其特點就是每條線條平直有力，像用刀切出來似的。
因此俗稱“漢八刀”，其“八刀”表示用寥寥幾刀，即可給玉蟬注入了飽滿的生命力。
因為真正的漢八刀，價值比較大，所以市面不時就會出現八刀蟬。
一假一真的玉蟬，顯然握在“月生”手中的為真，他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難掩內心的激動：
“老哥，您這件仿製的玉蟬，咋賣？”
攤主依舊緊張焦慮：“張老闆，您再看看別的吧，雖然這件為假，但卻很貴……”
“貴也得有個價格吧！”
“月生”雖然只有四百多的現金，但他不能放棄這次東山再起的機會，他也能看出來，攤主是知道這是一件真東西，只是來路不明罷了。
“十四萬！”
中年的攤主，脫口而出，彼此都明白這是一件坑裏貨，所以價格開的不高。
十四萬這個價格，對於玉蟬本身的價值來說，一點也不貴，如果賣給懂行的買家，四十萬都是撿漏的價格。
但對僅有四百現金的“月生”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字，真是一分錢，就能讓人低頭，哪怕你是秦瓊，也會被逼迫去賣馬。
但現在的他，賣無可賣，賣身還違反法律……
“老哥，想必您了解我，知道我的為人！”
“這還用說，破爛張的名號，如雷貫耳，聲名遠播……”
“那好！”月生接過一根煙，抽了兩口：“您要是相信我，我就拿走三個時辰，回來就把錢給您，價格我一分不講。”
攤主嘴角上揚，淡淡一笑：“咱們都是行里人，如果要是放在以前，只要您開口，我絕無二話……
但是
現在您都自身難保，不是我不信任您，這東西不是我的，所以請您理解！”
這句話，就好比冬天裏的一盆涼水，把激情四射的“月生”，懟的啞口無言！
沒有不透風的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現在的處境，有可能人盡皆知……
“那這樣，您等等我，我去籌錢，行不？”
攤主點了點頭，並為言語，自顧的抽着煙，眼中充滿了五味雜陳。
望着跑遠的他，攤主嘆息道：“人啊，沒法看，一會河東，一會河西
唉
活着真不容易……”
“月生”三步並作兩步，徑直跑向了王滿江的鋪面，他想去求助小夥計。
事與願違，店鋪大門緊閉，玻璃窗上還貼了一張白紙，暫時停業。
大失所望的他，垂頭喪氣，眼見着能東山再起的機會，就擺在了眼前，但卻無能為力……
這是一種瀕臨絕望的窒息感，只有沒錢的人，才能深刻的體會。
他又跑向了大有堂…！
小夥計眼睛尖，他在二樓陽台打掃衛生，一見“破爛張”向這邊跑來，他急忙下樓：“掌柜的，您還是上樓躲躲吧，那小子怕是有求於人…
您放心，
這裏我來應對！”
“陳有志”聞言，嚇了一個趔趄：“以後每月再給你漲五百。”
當他剛剛上樓，“月生”就破門而入道：“我找陳哥有事，你告訴他一聲…”
作威作福的小夥計，冷笑道：“真不巧，掌柜出門淘貨了……”
既然來求人，月生只能隱忍：“我不想跟你扯閑篇，你告訴他，我是有正事，帶他一起掙錢，四七開！”
“掙錢？”夥計狐疑道：“既然是掙錢，那你總得說說緣由吧，這樣我才好轉達！
我們陳老闆現在是日理萬機，剛剛當選了古玩協會的第一任會長，所以小事我不便打擾。”
此時躲在樓上的陳有志，竊竊自語道：“這小子看來是可造之材。”
月生也知道他是在故意刁難，但也沒辦法，人在屋檐下，進而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在古玩地攤發現了一件八刀蟬，現在缺十四萬，應該能掙四十萬至六十萬……
這樣吧，五五分也可以。”
小夥計依舊雲淡風輕：“四十萬，哼，你未免太小瞧我們掌柜啦，現在他的出場鑒定費都三十萬一場…
行啦，一會我們還要接待客人，我會轉達的。”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月生”此時深有體會，他默然不語，只能離開…
當經過“勝德堂”時，他真的沒有忍住眼淚，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啊…
…啊”
“月生”原地嘶吼了幾聲，彷彿一種悲鳴，在釋放着內心的淡淡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