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篇(3)
每次死亡后,孔舒大腦中關於這部分的記憶,就像是被強制刪除了一樣,一乾二淨,需要幾秒時間來重新導入並消化。
這次清醒,她發現自己站在大路口的斑馬線后,信號燈停在紅色。
場景變了?
為什麼直接在路口了?
孔舒向後退了兩步,遠離了路口,這次,她主動看向了左側。
毫無意外,申向衍在那裏。
他兩手扶着車,一條筆直修長的腿踩在地面,另一隻腳放在腳蹬上,起勢騎車。
這次,他騎車的速度並不快,視線望着她的方向,眉頭緊鎖着,似是在思考。
孔舒想也沒想,拔腿就跑。
見狀,申向衍連忙加快了速度,喊了句:“你別跑啊!”
傻子才不跑!
孔舒聽到他的聲音,跑得更快,邊跑邊喊:“救命啊!”
可周圍壓根沒什麼人,她喊了也白喊。
兩條腿終究是跑不過倆軲轆的,申向衍很快便超到了她前面,一個急剎,將車子橫在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的逃路。
“你跑什麼?”
申向衍皺着眉頭盯着她。
“你要殺我,我不跑等死?”
孔舒喘着粗氣,朝後退了兩步,扭頭又跑了回去。
馬路兩旁沒什麼建築,唯獨路燈桿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她停在了路燈桿旁,兩臂交叉,死死扣緊杆子,兩隻胳膊纏在一起,恨不得擰成麻花。
申向衍騎車又追了回來。
孔舒心中突生絕望,她罵道:“申向衍,你當年拒絕我就算了,你現在還想要我的命?你腦子被驢踢了你!”
話一說出口,孔舒感覺這台詞有些熟悉。
申向衍聽到她這話,無聲嘆了口氣,下了車,把車子扔在了一旁,淡道:“這是個誤會,你聽我解釋。”
“什麼誤會?”
孔舒神經緊繃,對申向衍格外警惕,生怕他說著說著,一個箭步衝上來把她“送走”。
“你應該意識到自己不是第一次死了吧?”
申向衍說著,朝她走了一步。
見他靠近,孔舒立馬抱得更緊,把腿也盤在了杆子上。
她抵觸說道:“就算我意識到了,可那和你推我有什麼關係?”
申向衍停下了腳步,對孔舒的態度有些不滿,微微皺起眉頭:“我沒想殺你,我明明是在救你。”
聽到這個解釋,孔舒悶哼一聲,臉上寫着四個大字:鬼才信你。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信我說的話。”
申向衍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不知到底在看什麼。
他神色嚴肅地看向孔舒,朝後退了兩步,“但是快沒時間了。”
“什麼沒時間了?”孔舒疑惑,心裏突然一陣發毛。
她忍不住也抬頭看了一眼,入眼是桿上懸挂的廣告牌,並沒什麼奇怪的。m.
“既然你覺得之前的死亡,都是我害的,那我這次離你遠一點。”
申向衍邊說著,邊朝後退去,漸漸拉開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這舉動不禁讓孔舒感到奇怪。
納悶之際,她覺得懷裏的杆子抖了一下,這才感到不對勁,於是鬆開了緊抱杆子的手,抬頭看去。
只見那廣告牌搖搖欲墜,發出細微的鐵皮晃動聲。
她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後頸磕在馬路沿上時,聽到的那聲鐵皮落地的巨響。
難道申向衍推她,是為了讓她躲開廣告牌?
想法產生的一瞬間,固定廣告牌的粗螺絲釘毫無徵兆地崩斷。
不偏不倚,恰好崩到了她的腦門上。
“啊!”
孔舒叫了一聲,抬手捂住自己腦門,疼痛難忍,眼前一抹黑。
緊接着,那沉甸甸的廣告牌便直直落在了她的頭上。
一聲咣啷巨響,孔舒直接倒在了地上,頭破血流。
孔舒五卒。
……
歷經五次死亡后,孔舒再次重生,她站在斑馬線后,要比之前幾次淡定許多。
與其說是淡定,倒不如用麻木來形容更為貼切。
孔舒看了一眼紅燈,然後向左邊看去,嘴角掛着平和卻又僵硬的微笑,沖申向衍緩緩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申向衍騎車到了她身邊,看見她這反應,淡道:“剛剛你看見了,我可沒害你,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
“信了。”
孔舒回了兩個字,走到馬路邊坐下,盯着地面一言不發。
此刻,她心中思緒萬千,各種問題接踵而至,卻又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鬱悶又惆悵,還摻雜着一絲無助的絕望。
“我知道你現在什麼感受。”
申向衍坐在了她身邊,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
“死的不是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感受?”
孔舒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
死亡的畫面仍歷歷在目,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誰叫她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申向衍張了張嘴,想安慰幾句,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對他來說,安慰只會浪費時間,他應該用更多的時間,和孔舒一起去理清現在的情況。
“在你的記憶里,你現在死了幾次了?”
申向衍直接切入了正題。
孔舒雖然情緒低沉至極,可大腦還是能夠正常運行。
她想了想,回答道:“五次。”
“五次……”申向衍嘴裏喃喃着,視線望着正前方,迅速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隨後,他又說,“在我的記憶里,你已經死了十七次了。”
也許是申向衍的語氣太過於平靜,孔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幾秒后,她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扭頭看向身邊的申向衍:“幾次?”
“十七次。”
申向衍又強調了一遍,“加上你記憶里的那五次,一共十七次。”
“十……十七次?!”
孔舒震驚到無以復加,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她上輩子是作了什麼孽,竟然會死十七次?
而且還是在申向衍面前死十七次!
“前幾次你死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後來我發現,你停止呼吸的一瞬間,時間就會倒流,我開始嘗試救你,想要擺脫這個莫名其妙的循環,可惜,每次都失敗了。”
申向衍頓了頓,扭頭看向她,“孔舒,現在的情況,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理解的範疇,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捋清楚現在的情況。”
看着申向衍深邃又冷靜的眼神,孔舒瀕臨崩潰的內心忽然平靜了許多。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被無聲地安撫了。
她突然想起申向衍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他總能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靜,能夠理性地去處理任何事情。
這也是她當年喜歡上申向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