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本是同根生
朝陽初升,金光刺破晨霧,初春,微冷,江南青山精神療養院外,格外寧靜。
一輛疾馳而來的黑色商務車打亂了這份寧靜,隨着車輪停止轉動,駕駛室下來了一個的全身黑色正裝的司機。
司機快步跑到車後門處,打開車門,一位帶着鴨舌帽的青年男子緩步走下車,抬眼望見緊閉的鐵門上赫然寫着八個紅色的字:“療養重地,非請莫入!”
帶鴨舌帽的男人是萬疆控股的四公子,姓江名流,要說這萬疆控股在江南百市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財力雄厚,涉獵廣泛是神一般的存在。
江流來這裏,自然不是談生意,他是為了見他的二哥,那個因間歇性精神失常而被關起來的江城。
江流跟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來到江城的病房,白大褂謹慎地提醒道:“時間不多,您長話短說,我是瞞着院長做的這件事。”
“曹醫生,勞您費心了!”說完江流便隻身走進房間裏,將門關緊。
兩人一屋,四目相對,兄弟間血濃於水的感情迸發而出,兩人相擁而泣。
“二哥,你必須振作起來!不要再做傻事,就算不為你自己考慮,也總要考慮一下晶晶姐的處境。”江流勸誡道。
“我現在這個鬼樣子,我給不了她幸福。你幫我帶個話,讓她不要等我了,婚約解除!”江城沮喪地說道。
“婚約……婚約解除不了,父親已經和華氏集團協商好,讓大哥代替你去迎娶晶晶姐!”江流說話時黯然神傷。
“什麼?”江城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他們都是為了家族利益!所以你得堅持,不要再做傻事,等我接你出去,將失去的全部奪回來。”江流語重心長地勸說著,並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試圖安撫情緒激動的江城。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嗚嗚……不可能,晶晶不可能也跟他們沆瀣一氣,我們之間是有感情的,江重這個混蛋,連自己親弟弟的未婚妻都要奪,你帶我出去好不好?”江城語無倫次地訴說著心中的憤懣。
“二哥,二哥,你冷靜一點,是你的一味妥協慫恿了他的貪婪,答應我,堅持住,我一直在想辦法帶你出去,幾近成功。”江流大聲呵斥道。
懦弱的江城自從被關進精神病院,已經三次自殺未遂,江流左思右想還是把大哥江重奪婚的事告訴了江城。
江城聽到這樣的消息,心如止水卻又心有不甘,大哥江重用卑劣的手段奪取了他在公司的話語權,如今還要奪他的未婚妻,實屬欺人太甚。
此時,門外白大褂的耳麥閃爍起紅光,片刻之後白大褂開始猛敲房門,催促兩人結束談話。
門打開后,白大褂快步走向前,俯下身子對江流說道:“時間到了,我要帶二公子去吃藥,吃完葯還要做電擊休克治療。”
聽到“電擊休克治療”,沉默的江城突然痛苦地抱着腦袋,發出“嗚嗚嗚”的嗚咽聲。
他懼怕極了,那如蟻食心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江流看着二哥痛苦的樣子,心如刀絞卻又無能為力,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到白大褂手裏,輕聲說道:“麻煩你了,曹醫生,後面還要勞煩你照顧下我二哥。”
白大褂先佯裝推了一下,而後麻利地將信封接過來揣進了口袋裏。
江流走了,也帶走了江城最後的希望。
這次診療前,江城沒有吞下藥丸,他趁着喝水的時候將藥丸吐進了杯子裏,看着白色的藥丸漸漸的消融在水裏,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
一個多月來,他一直堅信自己沒病,儘管堅信自己沒有病是精神分裂症的主要特徵之一。
他也一直配合治療,希望能趕緊恢復所謂的正常,趕緊離開這個如同煉獄的地方。
但今天他改變了主意,從他將藥丸吐出的那刻起,他就認定這不是治療,而是謀殺!
電擊休克療法開始了!
護士幫江城注射了全身麻醉的藥劑,在腦門粘上了傳感器,他試圖阻止,但卻無法動彈。
護士把電擊的正負極貼在了江城的太陽穴上,坐在電腦前做最後的調試,紅色的曲線在白色的直線上下跳躍着,延伸着。
江城在麻藥的作用下,漸入迷離。
電擊的按鈕由紅色轉為綠色的一瞬間,電腦上的波形也發生了改變,紅色的波形變成了直線,然後一個大的波形跳躍,緊接着又是一段直線,第一次放電結束。
這次江城的臉上並沒有顯現出上次治療時一樣的痛苦表情。
第二次放電,他暈厥了,他的意識回到了孩提時代的記憶里,躺着母親的溫暖的懷抱里恣意的吮吸着奶水。
第三次放電,他坐在一個搖搖車裏舔着七彩的棒棒糖。
第四次放電,他飛了起來,攥着華晶晶的手,在過山車裏翻轉,耳畔是她的驚叫聲。
第五次放電,他扔飛了學士帽,騰空的跳躍,徜徉在同學們開心的笑聲中。
第六次放電,他覺得自己變成一個穿着一襲白衣長發男子和一個耄耋老者在涼亭的棋盤上,下着圍棋,有說有笑。“等等!這不是我的記憶!”江城在意識世界裏大喊道。
“曹主任,曹主任,病人的呼吸在加快,脈搏在變弱,是不是要終止電擊!”操作電腦的護士急促的喊道。
“不可能啊!全麻的狀態下,意識無法支配行為,休克只是短暫的,繼續放電!”曹主任命令道。
第七次電擊,江城感覺自己變成一朵蒲公英,腦中的記憶化成了一粒粒毛茸茸的種子,恍惚間,風乍起,他散開了。
“怎麼會這樣?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曹主任一邊急促的喘息,一邊說道。
“解除電擊,注射腎上腺素”曹主任命令道,隨着外加電擊儀器的剝離,和一系列心肺復蘇搶救措施,江城從瀕死的狀態掙脫出來。
同時,他意識里那朵被吹散的蒲公英也時光倒流般的聚合在一起。
“血壓60,脈壓16,毛細血管擴展開放,血液大量流入小血管,主動脈供血不足,病人由於缺氧處於深度休克狀態,準備補氧、輸血!”王主任果決地命令道。
江城的意識在這短暫的搶救時間裏,像一朵蒲公英,在散開和聚合之間來回切換,像卡了幀的電影畫面。
突然他眼前一下黑了下來,像死機的電腦一樣,黑了屏。
他跌落進一個四周一片漆黑空間裏,不停地下墜,耳畔傳來各種奇怪的聲音,卻已不是醫生和護士對自己施救的聲音。
江城隱隱約約地聽到合著踏步的節奏吟詩的聲音: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念完后還說了句:兄長滿意否?
隨着墜落的繼續,他耳畔又傳來一陣一陣廝殺聲和慘叫聲,嚇得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大皇子和三皇子合夥造反了,二皇子口諭,衝進玄武門,格殺勿論!”
黑暗黑的有點不太正常,像是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線,整個下墜的過程奇怪的聲音不絕於耳,直至墜入了谷底,方才停止,陷入一片死寂。
“我是死了嗎?”江城呢喃着問自己。
孤寂中,無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