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備荒年
第2章備荒年(本章免費)
冬天的山谷,天是灰濛濛的,太陽懶散地躲在山的後面,遲遲不肯躍上山頭,彷彿不願看到大地上發生的人間悲劇;不願照在支離破碎的、面目猙獰或是表情痛苦的屍體上;更不願這醜陋的罪行暴『露』在陽光下面。
趙武坐在地上,不停的回想他的前世今生,他要理一理兩個趙武的不同的記憶,把它『揉』在一起,化為一股強大的力量,來適應這兵荒馬『亂』的危局,思襯着今後的打算。
千年之後的趙武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軍事『迷』。在同學眼中,凡是關於軍事問題,就沒有他不知道的。特別是二戰的着名將領,經典戰役,那是如數家珍;國內方面,從武王伐紂到甲午戰爭,從武昌起義到解放戰爭,歷次重大戰役,多加點評,常常假如他是指揮官,他會如何如何,大有生不逢時的感覺。自認為對軍隊的編製體系,訓練模式、方法,戰士的擒拿格鬥技巧,頗有研究。本來高中畢業想考軍事指揮院校,無奈眼睛近視,沒能過體檢這一關,只好進了理工大學,啃起公式去了。進了大學,又對特種兵產生了興趣,並對潛伏、滲透、野外生存訓練,親身進行了實踐。最後一次單兵野外生存訓練,走在深山裏,爬上了峭壁……然後,就來到了這裏。聽說有人穿越把武器都帶來了,還有的帶來戰略基地,我要是把野外生存訓練的行頭帶來就好了,那一套裝備可值不少錢呢。唉……也不知道家裏會急成什麼樣子。
現在的趙武,一十九歲,雲州人,三年前家鄉毀於戰火,南逃途中與父母兄妹離散,便投了軍,參加了聯金滅遼的戰爭。憑着軍功,升到了義副尉。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使得一手好槍,偏偏生了一張白凈的書生臉,將軍宗盛甚是喜歡,把他留在的身邊做了旗牌官。
如果是原來的趙武,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追上將軍宗盛,但是現在,兩個趙武的記憶,『揉』在了一起,不得不考慮自己和這些士卒們的命運。他可以去愛這個國,但絕不會去忠君,特別是這個昏君。他在考慮未來,考慮自己的未來,考慮這個國家的未來。來到這個世界不容易,來到這個時代更不容易。他要珍惜這次機會,一定要珍惜!不能再冒險了,不能像上次那樣,去爬峭壁了!他要抓住這次機會,要抓住這些士卒,要把他們變成自己的本錢,在這個時代有所作為。不能辜負了蒼天賜給的良機。他拿定主意,決定要大幹一番……陳梁的小隊帶着收攏的殘兵回來了。殘兵們一個個無精打采,忐忑不安,低着頭,心裏只怕面前的小將軍會定他們的畏敵怯戰之罪,搞不好將兵敗的責任推在他們身上,那可是要殺頭的。趙武面無表情,挨個的看着。這些人,幾乎都是步卒,沒有騎兵,也沒有校尉職的將官,身體還都蠻結實,不像貪生怕死之輩。“你們為什麼沒有跟着宗盛將軍一起走?”殘兵們聽見這麼問,覺得面前的小將軍好像沒有問罪的意思,把心都落在了肚子裏,一個膽大的士卒回答:“稟小將軍,小的們都是長矛手,金兵衝上來后,長矛都扎進了馬的身體,想拔也拔不出來,後面的戰馬就跟上來了,長矛隊的士卒大部分都被馬踏蹄踩,活下來的也就這百十來個,小的們不是懼死,手中沒有兵器,只好四下散了。宗盛將軍帶走的都是騎兵,走的又急,小的們又沒有馬騎,所以……”“我們是弓箭手,金兵進到一箭地內,箭矢就都『射』了出去,陣破時拔出腰刀再戰,敵不過騎兵。只有兩翼的士卒,僥倖得脫,除了跑遠的,就都在這了。”說話的是一個矮個的漢子,背着弓,左腰裏掛着刀鞘,沒有刀,右腰裏掛着箭壺,沒了箭矢。“刀呢?”趙武問,“最後一次砍在一個金兵的肩上,沒拔出來。”矮個漢子笑着回答。看來他是沒屈了這把刀,死在刀下的金兵也少不了。“你叫什麼?”“魏鐵生,幽州人氏,轉過年就二十五了。”“可有官身?”“沒有。”“好!”趙武失口叫了一聲,心裏卻暗自高興,沒有官身才能跟我走。“你現在是卒長了,掌弓兵隊,李肅,把完好的弓和箭,腰刀,撥與他。”趙武望着走過來的李肅說。魏鐵生大喜,謝過趙武,領着弓箭手忙了起來。
幾隊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不停嘴的嚷嚷。“稟旗牌,收攏北地戰馬一千二百餘騎,劣馬八百餘匹,馱馬兩百餘匹。”劉耀祖大聲叫道。
王毅輕輕地拽了拽趙武的袖口,“旗牌,你來看看。”他手指一堆包裹,幾個少年打開堆在地上的包裹,趙武的臉登時沉了下來。一個個的金銀手鐲、發簪,銀質的長命鎖,戒指,癟癟的銅質器皿,金錠銀錠,零散的銅錢、鐵錢,散落在一起。而他們的主人,又有幾個能活在人世?周圍的士卒的心裏俱是唉唉嘆嘆,多有感嘆,燕雲十六州出身的,更多的是憤怒。他們家鄉早年多次被遼國屠戮,現在又遭金兵劫掠,深知被燒殺搶掠后的命運。這些金兵,獲罪於天,無可禱也!“收起來吧!”趙武恨恨地吩咐了一聲。
士卒們吃了乾糧,馱兵們餵了馬匹,趙武便讓大家稍事歇息。幾個老卒過來,向趙武拜了拜,說:“小將軍,我等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趙武起身還了禮,笑着說:“還請老軍指教。”“我等在馱隊專司草料,小將軍收揀馬匹、兵器、糧草,想是要走遠路,看這些糧草要喂五六百人、千八的馬匹,怕是撐不了兩個月。看這天兒似越來越冷,不如讓人將這些死馬割了肉帶了走,不消兩日,便可凍實,冬天易貯,一匹馬可得凈肉一二百斤,看這谷里,少說也有三五千匹死馬,可解糧荒。再則死去的袍澤也……”趙武聽罷面『露』喜『色』,當即分一半士卒隨老卒們料理死去的士卒;自己領着半數眾人,解了護手尖刀,割馬肉去了。
眾人忙了半日,眼見到了餉午,趙武讓人招呼士卒歇下來,喚老卒們燒鍋煮肉。七八百士卒,飽餐一頓。看看太陽已過正午,召集眾士卒收拾妥當,檢點人數,少年士卒二百一十九人,長矛手一百零五人,弓箭手兩百三十四人,老卒和受傷士卒二百三十人,算上趙武,計七百八十九人。趙武暗暗慶幸,受傷士卒沒有缺胳膊斷腿的,上午都敷了金槍『葯』,大都恢復了體力。重傷士卒,凍了一夜,流血過多,都沒活過天亮。冬天地均已凍實,無法挖土掩埋已歿士卒,匆匆堆了起來,用火燒化。金兵的死屍,剝了甲胄,丟在荒野。
趙武讓眾士卒領了兵器,令李肅領少年隊;魏鐵生領弓兵隊;王毅率長矛隊;獻策的老軍叫楊吾,帶老卒們照看傷卒。眾兵士騎在馬上,一人一騎,將馱着重物的馬匹護在中間,遠遠地繞過河陽,向西走去。
只走了四十餘里,來到一處山岡。趙武看天『色』已晚,叫眾士卒紮營,埋鍋造飯,吩咐魏鐵生安排士卒四下里放了崗哨,便宿營歇息。
趙武躺在帳內,心裏盤算着手裏的兵將,想着如何編排兵制才能有效發揮最大的戰力,如果照搬後世的兵制,怕眾士卒不適應;但現在大宋的兵制,一百人以下沒有再小的基本單位,顯然不適合幾百人的編組。雖然武官等級很多,但大都是品級,對應的是俸祿,與領兵多少無關。後周顯德七年(960年)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奪帝位於恩人周世宗的孤兒寡母之手。他既能以武將奪人天下,人家亦能效仿他以武將再奪之。要革除武將敢於取代皇帝的積習成了宋太祖苦心焦慮的中心問題。他深知“兵嬌則逐帥,帥強則叛上”的道理,不改革兵制、不剝奪武將們的震主之威,趙宋天下就不能長治久安。北宋初年的一系列改革中,兵制改革是頭等大事,簡單的說就是建立樞密院三衙體制,實現了“發兵之權”和“握兵之權”的分離,以防止發生兵變。兵制也是變來變去,混『亂』不堪。還是范仲淹范老先生定的兵制比較好。范仲淹在主持陝西防務時,為適應作戰需要而重新整編軍隊:以5人為“伍”,5伍為“隊”,5隊為“陣”,20隊為“將”“將”作為獨立戰術單位,直接指揮下屬。但是,趙武一直偏愛以“伍”為基礎的“三三制”再有就是兵餉,如何定標準?看看大宋的士卒餉銀,有多少流進了貪官的腰包。如果沒有餉銀,這些士卒能不能嘩變?本朝士卒因為拖欠餉銀而嘩變的事可不少。趙武頭痛的厲害,還是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吧。再走幾日,就該到斷山嶺了吧,想想上次到斷山嶺還是一年前,奉命進剿劫餉銀的假和尚。那個地方山勢突兀,樹木蔽日,易守難攻,是個屯兵的好地方。
讓趙武感到欣慰的是,帶來的這些馬匹計兩千二百匹,僅上等戰馬就有一千二百餘騎;鎧甲、頭盔也有上千副;長矛完整的有五百桿,陌刀三百柄,長弓千餘副,箭矢無數;腰刀、彎刀千八百柄;還有從金兵屍體上搜來的金銀、銅錢,折銀計有三萬兩;糧草有兩個月的量;最多的是馬肉,少說也有二三十萬斤,足夠度過來年二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