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查細作
“佟九鳴!汝這是為何呀?”梁竡大驚,卻未去扶起跪在地上黑臉大漢。
佟九鳴拜道:“今日之事有些不公,在下欲在統領這裏討個公道!”
“哦!今日何事不公?卻叫佟隊將如此看重,且道與眾人,為汝評評是非曲直!”梁竡依舊未叫佟九鳴起身,便徑直問道。
“在下今日落敗,乃自家功夫不到,卻是怨不得別人。季將仕的禮數已是折殺佟某也,在下並無不快之意!然這田隊將今日在校場得了便宜,反倒借勢拜了季將仕為師,卻叫佟某不平。理應是該在下拜季將仕為師,也好長些功夫殺金兵立功。可現如今卻是只討得一頓酒喝,卻是季將仕做事不公,還望統領為之說項,叫佟某也一便拜了,做了季將仕的徒兒才好!”佟九鳴藉著酒勁,瓮聲瓮氣的叫梁竡主持公道,卻是徑直說季老七的不是,聽得眾人莫名其妙,便把眼望向季老七。
季老七卻是望着梁竡搖頭苦笑,“瞧瞧!季某說是不收徒弟吧?這卻是又來一個,叫季某如何招?梁統領便是勸勸佟隊將,莫要在季某人身上白白的靡費了工夫。”
“佟九鳴!汝卻是請起。季將仕分身乏術,哪裏來的時日教閱汝等?便打消了這荒唐的念頭吧!”梁竡不說季老七的不是,卻是言稱佟九鳴的荒唐。這佟九鳴哪能下得了台階?便脖子一梗,“若是季將仕不應,在下便長跪不起!”
梁竡佯作怒狀,口裏責怪道:“佟九鳴不得無禮!季將仕不應卻是有不應的道理,汝安敢強人所難?”眼睛卻是瞟着季老七。眾人顯得有些尷尬,低頭喝悶酒的,顧望左右而言他的,卻是無人打這圓場。
季老七無奈,便開口問道:“佟隊將若是執意拜季某為師,卻要依在下三件事,汝可依得?”
佟九鳴連忙答應:“季將仕莫說三件,便是三十件,在下也依得!”
“好!這頭一件,在下意欲叫汝日後莫要逞強好勝,見人讓三分,汝可依得?”
“便是禮讓三分,依得!”
“這第二件,季某無門無派,只是耍些小聰明,投機取巧罷了。日後相處卻是相互切磋,研習武功,卻是以修身養性為首要。若是入得師門,便不可背叛,更不能辱沒師門去降金,汝可依得?”
“卻是要有氣節,依得,依得!”
“這第三件,師門裏長幼有序,切不可恃強凌弱。拜師之後,便拜師兄。汝長田野十歲,卻因晚進師門半日,便要拜其為師兄,日後為師若有不測,便唯師兄馬首是瞻!汝可依得?”季老七此言一出卻是驚得四座一凜,皆瞧着佟九鳴如何作答。
“這個……”佟九鳴抬眼望了望梁竡,又瞧了瞧田野,咬牙應道:“便是長兄為父。依得,依得,依得!”
田野也是大驚,這入得師門才半日,憑白的得了個師弟,已是叫人驚奇,驚奇的是這師弟竟是武功高過自己,且年長自己十歲的佟九鳴。更叫田野驚奇的便是這長兄為父的說法了,若是日後反悔,便是忤逆師門,那自己這師兄便要行清理門戶之法了!可就憑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如何降得住身強力壯的佟九鳴?看來日後還要勤加練習,長些本事,也好不叫佟九鳴看輕了!田野偷眼瞟了佟九鳴一眼,不無得意的神情現在臉上,又轉過來瞧了瞧統領梁竡,卻見梁竡正盯着自己便一咂舌,轉身拿起酒壺給師父與師弟斟滿酒,瞧着佟九鳴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師大禮,又接住佟九鳴的拜兄禮,連忙回拜了,嬉笑着喚着師弟,卻似個頑皮的孩童。季老七看在眼裏,卻是不再理會這兩位弟子,只顧着與梁竡諸將飲酒划拳,大快朵姬。
連日來,田野與佟九鳴下了操便去尋季老七,蹭吃蹭喝的倒也快活。說起習武之事,季老七卻是連聲說不急。只是叫田野回軍營尋那石鎖,打熬膂力。“若是搬得動佟九鳴的一條腿,便算大功告成!”季老七吩咐着,又對佟九鳴說道:“汝卻在營地里挖個圓坑,以將能跳得上來為宜,日日深挖,待坑深及腰,卻能跳得上來便再來尋為師。”
平陸的興旺,全仰仗季老七的諸家買賣。但凡有些手藝卻苦於沒有本錢的,季老七兄弟幾個便出資做東家,雇傭人手撐開鋪面,叫其維持生計。一傳十十傳百,卻是叫河對岸的陝州百姓趨之若鶩。一時間,各色工匠手藝人云集城裏,竟是叫平陸顯出往日的繁華。各色吃食應有盡有,諸類店鋪林林總總,買賣鋪面竟是多過了陝州。卻是叫陝州的百姓下船擺渡,往來黃河兩岸買貨色的日漸增多。
季老七這夥人究竟有多少銀錢,始終是平陸街頭巷尾的談資。百姓們倒不是有什麼惡意,只是好奇而已。茶餘飯後談論的俱是些家常里短的瑣碎事,聽得厭煩了,便談起季老七來。
“聽說那季將仕有萬貫家財,卻是只拿出半數便將平陸城裏的買賣字號皆換成了季字號。”一個老叟蹲坐在門坎上,一邊飲茶一邊與對面人家的老翁拉呱着。
“季將仕善心大發,拿錢做東支開鋪面,卻叫吾等老兒有了活路,大善人那!這若是在陝西老家,是要寫進縣誌里的,青史留名的呀!”老翁讚歎道,“也是季大善人頭腦靈光,救了吾等草民,也發了大財!”
“發大財?”那老叟撇嘴道:“若是發大財便不來平陸了!聽說季大善人與慈州虎威軍做麻布生意,那才叫發大財呢!南面幾路的麻布卻是價賤,販進河東便是天價,嚇煞個人哩!”
“吾等平頭百姓卻只管一家老小的頓頓吃食,衣能遮體便算是好人家了,哪裏管得了許多?反正平陸出了個季大善人,卻是吾等的造化,強似無有,小老兒打板將其供奉在香案上,日日拜着,巴望着其長命百歲,護佑小老兒全家!”
人多便是要防金人姦細,這一點季老七卻是再三提醒梁竡,叫其多設關卡,嚴加防範。若是說平陸好防金人,便是陸地上只與虎威軍接壤,西側是芮城,金人也就是細作能混進來,也無法將大股的金兵以船運進平陸,河陽與平陸中間還隔着垣曲,虎威軍水上戰艦了得,金人如何敢過垣曲河段?小心無大錯,梁竡也是對季老七言聽計從,遂在諸渡口碼頭上嚴加盤查往來行人。可查來查去卻是一個金人細作也未曾見到,這叫季老七頗為不解,便對兵士的盤查產生了疑慮。
一日,季老七去陝州查驗貨物而歸,恰巧當值的軍兵是田野一隊,便在沙澗渡口停留,尋個茶攤落座,一邊小口品着茶湯,一邊冷眼觀望着兵士們盤查過往行人。田野見了意欲前來施禮卻見師父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當值軍務要緊,不必多禮,便抱拳遙拜,盡了禮數,又領軍兵盤查起來。
只見一條渡船靠岸,各色人等魚貫而出,自渡船上岸,三三倆倆的閑扯着,打發等候盤查的無聊。一個挑着擔子的中年漢子,卻是獨自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只拿眼睛來回打量着當值的軍兵,又瞧着河面上往來巡弋的戰船。卻不似好奇之人那般直盯盯的瞪着,而是偷眼觀望,躲躲閃閃的,生怕別人發覺。
一番盤查過後,那中年漢子擔起擔子卻未隨大股人群往平陸城裏而去,反倒尋來季老七落座的茶攤,討了一碗茶湯喝了,低聲與夥計道了謝,獨自坐在那裏望着渡口另一端的碼頭上停泊的戰船,似乎默記着什麼。直到人群遠去,方才起身擔起擔子望平陸城裏而去。
季老七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低聲吩咐一個隨行的夥計遠遠的跟了上去,又起身去了僻靜之處喚來田野,叫田野使人隨後監視,見機行事。又與田野說了些閑話,遂自行離去。
直到掌燈時分,田野才來到季老七的住處,恰巧佟九鳴也在,便一道聽盯梢的夥計道出那中年漢子的行蹤。“那人擔著貨物並未急着叫賣,而是沿街遊走,打探城裏軍兵的住處。日落時分尋了腳店安歇,便未曾出門。”
季老七扭頭問田野,“汝那兵士卻是如何說?”
“與這小哥所說無二,也是這般說的。”田野答道,卻是無甚驚奇。
季老七慢慢的小口綴着香茗,望着二位弟子,“此人定是金人細作,只要使人暗中盯梢,便可窺見謎端。”
“弟子已使人暗中盯在腳店門外,那廝的一舉一動皆逃不出兵士的眼睛。師父卻是如何瞧出此人異於常人的?便教教弟子,也好日後派上用場。”田野不去說使人盯梢之事,卻對師父的眼力十分敬佩,便急着討教。
季老七笑道:“汝等皆是帶兵打仗之人,卻是對諜者細作的形跡不甚了了。為師倒要問問,設卡盤查卻是在查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