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此處有鬼
費姝睡到床上后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睡著了,無論是呼喚1938還是試圖調動身體,都沒有辦法成功。
但他好像又有點意識,彷彿能感覺到外界的動靜。
大聲的悶響,什麼東西猛地墜-落到地上的聲音。
然後是尖叫和喧嘩聲,門口來來往往繁雜的腳步聲。
好像有人在門口說話:
“誒?沒鎖啊,怎麼打不開門了?”
“別管了,先去處理那邊的事情。”
又是一陣忙亂的腳步聲。
費姝想睜開眼睛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眼前一片黑暗,他彷彿被裹在一片粘稠中,與外面的事物全然隔開。
彷彿有人在他的耳邊低語:
“睡吧,等你醒來后一切事情都結束了。”
無法控制的陰冷,如同誰在雨天潮濕的房間,費姝不自覺地蜷起手腳,更深地窩進溫暖的被子中,意識也逐漸模糊。
費姝再次醒來,是在1938如同防空警報的提示中睜開眼睛的。
他手肘撐着床,勉強坐起來,但沒想到簡簡單單坐起來的動作差點沒有完成。
身上很酸,費姝低頭打量自己——之前被籃球擦傷的傷口幾乎已經消失,身上的衣服也奇異地換過了,變成了一件寬鬆休閑的t恤,球服不翼而飛。
費姝自己卻看不見,衣服的遮擋下,白皙的膚肉上有許多人為青紫的痕迹。
光潔白皙的腿上,圓潤細滑的肩膀,甚至肉軟的腿內側。
不知名惡鬼貪婪又愛惜地觸碰,叼着最喜歡的一塊嘬咬,留下自己的印記。
費姝對昏睡時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奇怪,看時間自己明明小睡了一會兒,清醒反而覺得更累了。
跟被妖怪吸幹了一樣。
費姝沒明白自己到底怎麼睡過去的:【我……】
1938嚴陣以待。
【我一定想辦法把這個疾病狀態治好,太累了,體力值條也不夠】
系統:【。】
費姝又看了眼牆上掛着的時間,他身上不太舒服,好像覺得過去很久了,但其實也才十來二十分鐘。m.
費姝把腿盤在床上,低頭打量自己身上已經換過的衣服。
應該是沉明澤還是不高興讓自己穿他的籃球服,把衣服給換走了。
費姝伸手才發現,自己手指有些奇怪的痕迹。
白皙細嫩的無名指上,像是咬痕,青紫的痕迹泛在雪白的皮膚上,痕迹蔓延,又像是套住手指的套索。
這下連粗神經的費姝都不能忽視了:【這是不是誰啃了我的手!】
先是聞聞味,打個標記,現在下口啃手,之後就不知道要吃哪裏了!
費姝發現后表情一瞬間放空,有點傻眼,而後據理力爭,理由很多:【我已經快一天沒有好好清洗了,肯定臭臭的。人肉也不好吃,很酸。】
1938冷酷:【那你下次碰見要吃你的人就這麼說吧。】
這個副本好奇怪,這個奇怪又莫名熟悉的行為,是不是上次在教室里撞見的那個變態鬼?
它還跟着他嗎?
費姝連害怕都不敢表露出來,勉強把自己收拾好,往外面走。
然後驚奇地發現,原本應該在準備上課的學生們都聚在外面,沒有要上課的意思。
很反常,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玩家們也聚在一起,臉色十分凝重。
費姝到后,李澤上下掃了他一眼:“還不舒服嗎?”
費姝以為李澤是從一班玩家口中得到的消息,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又問:“發生什麼事了?”
李澤皺着眉頭:“有人跳樓。”
現場現在已經處理過,第一現場血腥可怖,李澤聽說這具倒在樓下四分五裂的屍體最後還詐屍一般,抬頭要說些什麼。
最後李澤到的時候,屍體已經沒了動靜,一片血肉模糊當中只剩下閉不上的眼睛。
李澤:“你沒看見也好。”
內圈的玩家在討論,幾個離得近一些,親眼見證現場的玩家此時臉色都慘白一片,連有經驗的老玩家臉色也不好看,隱隱反胃。
“我以前的職業是醫生,那個高度,摔下來的那種狀態,就算是迴光返照,也不可能會有這麼鮮活的表現。”他說完,臉色很沉,“也就是說……是一具屍體要對我們說話。”
“他說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抬手一直指着前面。”
“前面……”一位一班的玩家陡然變臉,“他前面大多都是我們一班的學生吧,難不成是要報復……”他咽了口口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有這個可能性,跳樓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沒有,很奇怪,最開始這些npc表現得都很害怕、很驚恐,但是過了一會兒就全部沒反應了,到現在都已經散開了,明明屍體還擺在這裏。”
“屍體不見了!”一個玩家無意回頭,看見空蕩蕩的地面心臟差點停擺。
玩家們都扭頭去看,果然地面嶄新。
像是一種警告,又像是一種提醒。
費姝脖子僵硬,連頭都不敢回。
沈木魚摸了摸下巴,倒沒什麼被嚇到的意思,只是陳述:“那大概之後會變成我們要面對的怪物之一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回收利用,哈,這boss挺節約。”
李澤仍然拿着他的紙質小本本,沒理會沈木魚的冷笑話,皺眉:“你們有人認識這個人嗎?”
沒有人點頭。畢竟還是第一天,這麼多人,npc還不樂意親近玩家。
費姝不由得偷偷去看記性最好的胡月,胡月沒有遲疑地搖頭。
李澤又在本本上寫了什麼,抬頭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玩家:“我觀察到幾乎每個班都會有被欺負的學生,對待這部分學生我不希望有人輕舉妄動。這是團體部分,一個人的擅自行動搞不好就會增加所有人的求生難度。”
現在連最小白的玩家都明白,這些特殊學生一定跟副本的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有巨大關聯。
大部分新人玩家都點頭應答,希望這位看起來就很靠譜的老玩家能多指點他們一下,而其它沒說話的玩家心裏到底是什麼盤算,就不得而知了。
李澤看着面色各異的玩家,眉間閃過厭煩和不易察覺的譏誚。
後來有人查了檔案,發現這是一位長期被霸凌的學生。
玩家都有點沉默。
馬上就要上課,有的玩家還要趕時間去做個人任務,所以先行離開。
校園因為突如其來的跳樓者混亂了一陣子,但很快恢復平靜,沒有醫生、更沒有警察過來。
這所學校如同一座孤島,和外面完全切斷了聯繫。
下午按部就班地上完課,晚飯後又是兩節晚自習,就到了學生們回寢室休息的時間。
比一般的高中早了太多,簡直就像專門把時間留給玩家去探索校園一樣。
宿舍阿姨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陰森嚴肅的中年婦女,她陰沉沉地盯着轉學生們,看了一會兒就開始宣讀宿舍的規矩。
最詭異的一條是“宵禁”。
“晚上嚴禁大聲喧嘩,違反後果自負。”
“晚上十點后不能離開寢室,違反後果自負。”
“這是你們的寢具,自行領取。”
“你們人數恰好有一個人單出來,就去住二樓的單人寢室。”阿姨一眼看見後面的費姝,“就你吧。”
費姝一個人住,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他也不可能違抗npc的話,只好過去拿了鑰匙。
費姝進了寢室,回頭,正看見一群玩家走在前面,宿舍阿姨走在後面為他們指路——走廊有燈,但雪白乾凈的牆壁上卻空空如也,阿姨那塊什麼東西都沒有。
費姝再眨眨眼,一切如常。
他僵硬地把脖子轉回去,當作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
單人宿舍的環境還行,獨立衛浴,小陽台可以洗衣服掛衣服。
但床具費姝實在不習慣。
他苦着小臉,摸了摸硬板床,驚訝:“連床墊都沒有!”
下發的床單看起來倒是挺乾淨,但摸上去粗糲,費姝的手撐在上邊一會兒就起了印子。枕頭不知道是什麼枕頭,裏頭是顆粒,很重,拎起來抖一抖還會抖出些灰塵。
被子就更不用說了。
1938無奈:【這個住宿環境在遊戲副本里算好的了。】
費姝:【!?】
他熟練地假哭:【我會失眠的。】
系統:【你是豌豆公主嗎?】
費姝捏了捏被子,只好不說話了。也許在外面弄得辛苦一點,回來管不了這麼多就能睡著了。
之前聽完宿舍阿姨的話,男玩家們就聚在一起開了小會。
“雖然宿舍管理人說夜晚不能外出,但結果是後果自負,而不是格殺勿論一類。所以我猜測只要小心行事,我們可以外出探索。”李澤理性分析,“收益與風險肯定並存。”
“自願原則。不想出去的可以不出去,但沒有線索獎勵,”沈木魚摸着下巴,笑眯眯的,說話卻毫不留情,“別指望我當濫好人哦。”
這下盼望着能坐享其成的玩家就徹底閉嘴了,最後還是有部分心存僥倖的玩家選擇留在寢室。
女生宿舍那邊情況差不多,最後大部分玩家選擇集體出動。
當然是由李澤起頭做領導。
胡月沒回過消息,看來是要孤狼到底。
沈木魚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澤:“看不出來你這麼好心。”
李澤摸了下眼鏡,面無表情:“這樣說起來你好像對我很了解?”
費姝雖然膽子不太行、腦子也不太行,但多虧各位“老公”身上揣着幾個保命道具。
直覺告訴他一定要出去看看。
保險起見,李澤沒有在就寢時間十點之前讓玩家集合。
因為第一天風險很大,阿姨可能會查寢,可能面臨出去鎖門、有人看守無法回來等情況,所以李澤指示玩家們原地等待半個小時。
費姝和衣躺在床上,半睜着眼睛對着門口。
十點剛到,整棟樓便齊刷刷地停了電。
又過了十幾分鐘,空蕩的走廊響起了跟鞋踩在地上的腳步聲。
“篤”、“篤”、“篤”,迴響在走廊中,氣氛有些詭異。
費姝有點害怕,乾脆直接把眼睛閉上,但他發現這樣也不能減緩心慌,看不見腦中反而生出了各色搖晃的幻想。
一會兒拉長一會兒貼近。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費姝寢室的門前。
費姝把臉半藏在被子裏,有點炸毛。
好在沒過一會兒,那陣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應該是離開去查看其它樓層的其它寢室了。
費姝手上抓着道具,大着膽子在十點半到了說好的集合地點。
有幾個玩家來得比他還稍微晚一些,一個膽子大一點的玩家交代:“我看見npc進自己的房間,關燈還鎖門了。”
李澤點頭,冷道:“走吧,抓緊時間。”
他們出去的時候才發現,甚至連宿舍門都沒有鎖,不論是出去還是回來都是輕而易舉。
簡直就像等着他們出去一般。
有玩家搓了搓自己身上起來的雞皮疙瘩。
夜晚的校園,漆黑而陰森,孕育着無數校園怪談和奇詭故事。
白日青春明亮的教學樓入口此時黑洞洞的,像是一張深淵大口,只等着玩家走到嘴邊就一口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