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報恩
欒安平將南漠謎底和盤托出，每個人臉上都浮現不同的表情。
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自然不懂。
欒安平言畢良久，顧南枝吸了口氣，讚歎道：
“幾年前，我曾在京城見過你師父一面，當真是風華絕代！安平，你如今確有你師父幾分神采了！”
欒安平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顧南枝卻笑道：
“不只是學識本領，他裝的本事你也沒少學！幾年前，你那師父就喜歡冬天拿個扇子搖啊搖，你這負手而立的身姿，真的像極！”
“哈哈，顧叔叔，這事兒怪不了我，我那先生就這麼教的，言傳身教，沒有法子。”
顧南枝臉上笑容也如和煦春風，遞過來自己沒吃的胡餅。
欒安平伸手推辭，顧南枝卻硬塞在他的手裏，道：
“軍中行事，有過當罰，有功當賞，如今目下身無長物，你顧叔賞你個餅吃，你就拿着！”
欒安平接過胡餅，鄭重的點了點頭，吃了一口。
眾將不再談論此事，各自侃着大難不死後要去何處消遣，篝火邊不再是死一般的寂靜，如今這支隊伍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聊至半夜，也不待顧南枝催促，紛紛自覺散了，都是燕王舊將，誰也惦記着明日早些出發，便能早些出這鬼地方，救下王爺。
顧南枝同雷戰換了個地方，看欒安平側身背朝自己而睡，面前插一面小旗，迎着漠中寒風搖曳，輕輕道：
“安平，你想看一夜旗子是嗎？”
欒安平不轉過身，聲音有些顫抖：
“顧叔叔，我知道我是對的，我解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對的，可…可我還是怕……”
顧南枝平躺過來，看着渺茫的星河，天色黑沉，似是名貴的宣紙上潑上一硯墨水，繁星明亮，彷彿仙人取一支白筆在方才宣紙上用力一揮，灑下萬千斑點。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便是真正的仙人也只活三百年，三百年又如何，不過彈指一揮間，如今不是冢中枯骨，紙上姓名？我覺得你救得下王爺，但即便是救不下，那又如何？”
欒安平沒有回應，顧南枝苦笑了一下，想到面前這個背負着眾人希望，背負着父親性命的少年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突然有些哀傷。
“你那個師父算是我這一輩的傳奇了，從一個被驅逐的家族棄子成為如今《浮沉仙錄》第九，天窮書院院主，他是‘盡人事’的代表，世間受命運嘲弄之人皆以他為楷模，可這世間事，終究不是光盡人事，便萬無一失的，但盡人事，莫問前程吧。”
顧南枝知道自己不善勸慰，輕輕拍了拍欒安平的背，這世間道理，不是有個無所不能的師父就能學到的，還得靠自己經歷人世浮沉方能懂得。
……
第二日清晨，眾人將乾糧分下，各自吃過早飯便收拾好了東西。
欒安平看着諸位將軍幹勁滿滿的樣子，覺得若不是夜不能行，這些將軍怕是要星夜兼程了。
顧南枝走到欒安平身邊道：
“怎麼樣？心安了沒？”
欒安平點了點頭，說道：
“旗子夜裏確實轉了半圈，應該沒有問題。”
顧南枝摸了摸欒安平的頭，喊道：
“調轉方向！出發！”
“遵將軍令！”諸將聲音嘹亮，似要穿透天穹。
……
大漠裏白天酷熱，眾人走到汗流浹背，但也沒一人吭聲。
只盯着自己腳下細沙，一步一步走着。
卻聽見司徒風突然大喊：
“你們看！遠處，遠處那是高樓嗎？”
他是斥候出身，視力遠超常人，欒安平墊腳遠望，仔細看了半天，才看見渺茫處確實有個模糊的影子。
“太好了！俺們要走出去了！”雷戰激動大喊。
又走近了幾里，那模糊的影子才漸漸清晰起來。
“這是什麼建築？無論雲州還是南楚都不會在邊境修如此宏大的建築吧？”欒安平甚為不解。
這建築通體用黑白兩色，不像是尋常建築，倒像是一個宮殿。
黑色的夜鳴石柱立了八根，上連接一整塊白幽石製成的龐大屋頂，正脊兩端飛着金色鴟吻，下連接密密麻麻的漢白玉台階，似桂殿蘭宮！
“此地不對，咱們還是趕快繞道行走吧！”欒安平隱隱有些擔憂。
“可這好不容易碰到個建築，咱們不試試運氣就走嗎？”司徒風有些不舍，在這一望無垠的沙漠裏走了這麼久，突然碰上這麼個建築，萬一它是救命稻草呢？
“俺也覺得，就到旁邊望望，該沒啥事吧！”
意見不一，眾人都齊齊看向了顧南枝，畢竟他才是此地官職最高之人。
顧南枝也覺得此地不太對勁，但看着司徒風滿心不舍，便折中的說道：
“這樣吧，司徒風，你修風玄，又做過閻羅衛斥候，擅隱匿速度，你摸到近處看看，再回來稟告，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也以為這個法子最為穩妥，便都同意了，欒安平心裏不太安寧，對司徒風道：
“司徒將軍，小心謹慎！”
司徒風點了點頭，系好身上黑甲，調整了下背負黑鐵長弓的位置，身形一晃，已在幾丈之外。
不到片刻，司徒風便趴伏在離宮殿不遠處的沙丘後面，通過沙丘隱藏身形。
到近處看，才覺得這宮殿氣派更甚，漢白玉石階足有近百階，黑色石柱上都雕有形態各異的虯龍，美輪美奐。
黑色石柱後面，司徒風一眼便看到宮殿大門頂上黑底白字的玉匾，上寫着三個玄妙的古老符號，他並不認識。
玉匾下大門兩側也掛着一幅石頭雕刻而成的對聯。
“入此地人不妨來此永住，
出不得者也可與我長眠。”
讀罷對聯，司徒風只感覺寒毛聳立，脊背發涼。
心裏只有兩個字，“快跑！”，玄力迸發，身形比來時更快幾倍，似在沙土之上飛行。
片刻便回到眾人面前，吁吁喘着粗氣，欒安平見司徒風火急火燎的回來，忙問道：
“發生了何事？”
司徒風顫巍巍說了對聯，又說到了那三個不認得的玄妙符號。
欒安平馬上道：
“將軍還記得怎麼寫的嗎？不妨寫與我看！”
司徒風蹲下在沙土上按記得的模樣將符號畫了出來。
欒安平一看，立時臉色大變。
有些驚恐的說道：
“楚江墓！”
話音未落，天色突然暗淡下來，沙土震顫，揚起陣陣飛灰，遮蔽四周。
顧南枝蹲下將耳朵貼近地面，說道：
“馬蹄的聲音，數量不少。”
只片刻間，顧南枝和欒安平兩人同時驚叫出來：
“鐵甲黑騎！”
“跑！”欒安平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