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八節 突破口

第五百六八節 突破口

謝安國重重點了幾下頭:“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這一點。汪瓊她根本用不着露面,只要藏起來我就拿她沒辦法。我估計汪家人就是想拖着我,時間長了,我心裏那股火下去了,氣消了,他們再帶着汪瓊上門,好言好語的勸我,讓我跟她複合。”

虎平濤對此表示贊同:“這是符合正常邏輯的推斷。”

謝安國恨恨地說:“汪家人打得就是這種主意。但我沒有證據,只能花錢找人暗中盯着他們。五千塊只是訂金,我答應他們:事成之後,每人再給十萬塊酬勞。”

顧德偉驚訝地說:“沒看出來啊!你挺有錢的。”

謝安國解釋:“換了任何一個人經歷過我那些事情,心裏都咽不下這口氣,都會想方設法的要報仇。只要達到目的,錢算得了什麼?何況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只是想把汪瓊找出來,這有什麼錯?”

虎平濤問:“既然你認定了汪家人知道汪瓊的下落,一旦有了證據,你是打算連着汪家人一起告上法庭?”

謝安國眼裏泛着紅色血絲,喘息開始變得粗重起來:“我……我要告他們全家,一個有不放過。當年他們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我要他們一個個全部輪着挨一遍。”

“你們不知道,汪家人下手實在太狠了。當年衝進我家裏把所有東西搶走,連糧食都沒剩下。我爹娘六十多歲的人了,大冬天的,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只能找熟人借糧食……人家還不願意借,好不容易求爹爹告奶奶弄到十幾斤雜糧,還得省着吃,不敢煮太多,只能熬點兒粥。”

虎平濤和顧德偉都沉默了。

謝安國沒有胡編亂造,這一切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

“我很喜歡《基督山伯爵》那本書,可我做夢都沒想到,我爹娘竟然與書里的主角父親一樣,都挨過餓。”

“憑什麼啊?汪家把那樣的一個女人嫁給我,汪瓊就是個禍害!”

漸漸平復了情緒,謝安國深深吸了口氣:“我在外面闖蕩這些年,父母都去世了。我姐也離了婚,我就跟着我姐一塊兒過。生意做得還行,手上也有了些錢,我就回家拆了舊屋,起了這幢樓。”

虎平濤看出了謝安國的心思,問:“你這是故意的?”

謝安國點點頭:“我就是要招搖,就是要顯擺,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發財了。而且還不是十幾萬、幾十萬的那種。不誇張地說一句:我現在是真正的腰纏萬貫。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老子現在有錢有勢,我要壓着他們,讓他們看了就覺得害怕。”

虎平濤能理解謝安國的想法,可對於這番做派卻並不贊同:“你這種搞法就打草驚蛇了。”

“不,不,不,你沒跟汪家人接觸過,他們怕歸怕,可眼睛裏只有錢。”謝安國冷笑着解釋:“前些年,我回村裡拆屋建房,汪家人就找上門,說我娶了汪瓊,這房子就該有她的份兒。我當時回他們:想要房子可以,把汪瓊交出來,只要見了人,該給的我一定給。”

虎平濤皺眉搖搖頭:“怎麼會有這種人?這是腦袋被驢踢過吧,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後來呢?”

謝安國道:“我估計汪家人之前是真想過要貪我的錢,可後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樣做不合適。如果真把汪瓊交出來,那就相當於把刀子遞到我手裏,到時候該怎麼辦就全是我說了算。所以房子的事情他們只找過我一次,後來就沒動靜了。”

虎平濤諷刺道:“看來他們不傻啊!多少還是知道點兒厲害關係。”

謝安國繼續道:“蓋新樓動靜還是挺大的。別說是村裡人,就連其它村子都知道了。好多人上門賀喜,其實就是想占點兒便宜。不是我這人市儈,而是當年家裏出事兒的時候,我已經把他們的真面目全都看清。你想想,我爹娘落魄到連口飯都吃不上,求他們借糧食的時候,受盡了白眼和欺負,現在看着我日子好過了,一個個帶着笑臉上門,還踏馬的跟我攀親戚拉關係,都他嘛的混蛋!”

虎平濤對此不置可否,問:“你不是安排了兩個人接近汪家,打聽汪瓊的下落。有消息嗎?”

謝安國神情陰鬱地搖搖頭:“他們拿了錢,還是很負責的。分別找過汪瓊的父親和她大哥,關係處的很熟了,也經常約出來喝酒。可無論汪瓊她爹還是她大哥,嘴裏就沒有一句實話。”

“有一次,他們把汪瓊她爹灌醉了,從老雜毛嘴裏套出一句————汪瓊在LYG。”

“我的了消息,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趕往LYG。我在那邊也有幾個朋友,他們帶着我到處轉悠,找了一個多月,還是沒找到人。”

“當時我就覺得會不會汪家老雜毛察覺到什麼,故意指了個錯誤的方向?”

虎平濤問:“那現在呢?你找了這麼多年,手上到底有沒有可用的線索?”

謝安國凝神思考,過了很久,搖頭嘆息:“……沒有。”

虎平濤沒有說話,慢吞吞地吸完一支煙。

“有句話你說的沒錯。”良久,虎平濤緩緩張口,對謝安國道:“所有這些事情想要得到解決,關鍵是把汪瓊給找出來。”

“這案子拖得時間太久了,當年的經辦人有的退休,有的離世。咱們就事論事,在你的個人問題上,有些處置的確過分了,但我希望你理解,這是特殊年代的做法,畢竟那時候咱們國家的法律遠不如現在這麼健全。”

謝安國的表情有些僵硬:“我之前去過區上、市裡,還有省里反映情況。類似的話我聽得太多了。”

虎平濤耐心地勸解:“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幫助你解決問題。”

謝安國偏頭看着他,目光冷漠,心裏也沒報任何希望,說話語氣也變得有些沖:“你打算怎麼解決?”

虎平濤毫不在意對方的態度,認真地問:“你不是花錢雇了兩個人幫你打聽消息嗎?他們現在還有沒有幫着你做事?”

謝安國沒想到虎平濤把重點放在這方面,疑惑地點了下頭:“我前前後後給了他們三萬多塊錢,後來又找了四個人,錢一直花着,可是汪家人警惕性很高,一直沒有動靜。”仟韆仦哾

虎平濤微微一笑:“我覺得吧!你沒有找對方向。”

謝安國愣了一下,隨即心中湧起無法形容的狂熱與驚喜,連聲催問:“怎麼……你……你有辦法?”

他語無倫次,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虎平濤認真地說:“我覺得吧,這事兒的關鍵,得落在汪強身上。”

顧德偉和謝安國不約而同愣住了,兩個人同時注視着虎平濤,都覺得詫異。

虎平濤問:“為什麼是汪強?”

謝安國問:“您說的是汪瓊她大哥吧?可那個人……不是我在背後說人壞話,汪強辦事情不靠譜,無論汪家還是村子裏,都是公認的。”

虎平濤微微一笑,沒搭理謝安國,先轉向顧德偉,解釋:“之前在局裏的時候我看過卷宗,裏面有一份公安機關當年對汪家人的訊問材料,其中就有汪強的。”

顧德偉不解地問:“那份材料我也看過,但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啊!”

虎平濤淡淡地說:“按照正常邏輯,這案子的關鍵是必須找到汪瓊。所以老謝當時上訪,相關部門迫於壓力將案子發還重審,對汪家進行訊問,都是合法合理的。小顧,咱們對案子的着眼點不同,這不奇怪。你的思維其實就跟當時辦案的人一樣,都是想着通過汪家的人找到汪瓊。可你倒過來想,如果你是汪家的人,汪瓊在外面搞了這麼大的一樁糗事出來,作為關係很近的親屬,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顧德偉有些猶豫,不太確定地說:“……汪強……應該會幫着汪瓊吧?”

見狀,虎平濤笑了:“別吞吞吐吐的。這種時候需要換位思考,直接把你自己代入進去,就想着你是汪瓊她大哥,到底幫不幫?”

“別想着你是警察,也別想着這案子歸你管。”

“另外就是其它方面的附加條件。你得考慮全面,比如汪強的受教育程度,他在村裏的口碑,別人對他的看法等等……反正綜合評價,對照對比。”

顧德偉思考片刻,回答:“隊長,如果是按照這樣的設定,那無論換了誰都會幫啊!”

虎平濤笑道:“你這個就是百分之百的概念了。按照我的想法,其實“幫”的比例沒那麼高,但至少也在七、八成。”

說著,他轉向謝安國,問:“老謝,你就是寧海村的人。這事兒要換了是你,到底幫不幫?”

謝安國想也不想直截了當地說:“幫!肯定幫!”

虎平濤幾乎是壓着他的說話節奏問:“為什麼?”

“因為幫了有好處啊!”謝安國解釋:“這樣一來,既坐實汪瓊是因為我才跑掉,汪家搶劫我家財產的事情就能順水推舟一帶而過。無論你們公安到時候如何判定,我都要對此負責。”

虎平濤讚許地點了下頭:“所以汪家在這個案子裏佔據着重要成分。”

顧德偉很驚訝:“頭兒,你的意思是,汪家故意藏匿汪瓊?”

虎平濤解釋:“不在此山中,不識真面目。老謝作為當事人,他對這個案子的理解和認識比我們要清楚得多。他從一開始就認為汪家人在暗中搞鬼,所以花錢僱人暗中監視。這路子是對的,但我覺得老謝沒盯對人。”

謝安國有些迷糊:“這話什麼意思?”

虎平濤認真地說:“你不應該盯着汪瓊她爹。”

顧德偉問:“為什麼?”

虎平濤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卷宗里的涉案材料還是很完整的。我看過汪家人所有的訊問筆錄,其中汪瓊她父親的回答很有意思,繞來繞去,顧左右而言他,很明顯在帶節奏,開口閉口總是把問題責任往老謝身上引。”

“從訊問筆錄上就能看出來這個老傢伙經驗豐富,十句話能說三句真話就很不錯了。老謝安排了兩個人盯着汪瓊她父親,某種程度上我覺得是無用功。”

“姜還是老的辣。活到老學到老,都不容易啊!”

“汪強就不一樣了。從他的履歷來看,汪強一直住在寧海村,最遠就去過省城,而且次數不多。他屬於那種老實巴交長期固定在某個圈子裏的類型。當然,在維護妹妹汪瓊這件事情上,汪強和汪家其他人站在一起,但他的弱點很明顯————跟外人打交道不多,身邊來來回回的熟人就那麼幾個,這就便於我們從他身上尋找突破口。”

顧德偉之前與虎平濤接觸的次數多,隱約能猜到他的一些想法,於是笑着問:“頭兒,你好像已經有計劃了?”

虎平濤笑着點點頭:“汪強最大的弱點,就是迷信。”

顧德偉“啊”了一聲,滿面疑惑:“你怎麼知道?”

謝安國卻用力狠狠一拍大腿:“是啊!汪強一直信鬼神,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廟裏上香。幾十年了,這是他的習慣。”

虎平濤對顧德偉解釋:“你可能沒注意,訊問材料里有這麼一段記錄,是汪強自己說的。當時訊問的記錄時間是剛好是農曆五月十四,下午六點過了。汪強問辦案人員:什麼時候能讓他回家?”

“當時的辦案人員問:怎麼,你家裏有事?”

“汪強回答:明天是五月十五,他要去廟裏拜神上香,得提前預備供品。”

停頓了一下,虎平濤轉向謝安國,認真地說:“你可以從這方面着手,從汪強身上尋找突破口。”

……

離開謝家,上了車。

顧德偉發動引擎,駕車緩緩離開村子,開上大路,加速行駛了一段,看着路上的車流量明顯少了,他沒踩油門,任由車速降了下來。

“頭兒,我怎麼感覺你是在明顯幫着謝安國啊?”顧德偉疑惑地問:“你是不是之前就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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