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 警局為家
王貴也是輔警,他今天與竇志偉一起外出巡邏。走到這兒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竇志偉停了下來,眯着眼睛朝街對面看了很久,臉上若有所思。
“竇哥,你在看什麼呢?”王貴年齡比竇志偉小,他站立的位置要偏一些,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虎平濤的背影。馬路上人來人往,就算是熟人也很難通過背影做出判斷。
竇志偉抬手指了一下街對面,發出鄙夷的冷笑:“瞧那邊,那家叫做“靚形”的服裝店,虎平濤在那兒買衣服。”
被竇志偉這麼一提醒,王貴踮着腳尖看了一下。他笑道:“這沒什麼啊!很正常。”
“正常?哼!”竇志偉的嘲笑意味更濃了,他刻意提醒王貴:“這一帶服裝店賣的貨都很普通。價格比市區的商場便宜很多,晚上八點以後還有街頭夜市,店主們都會把店裏的衣服拿出來,擺在行人路上賣。”
王貴明顯跟不上竇志偉的思維速度,他感覺有些糊塗,用手抓了幾下後腦勺,滿面疑惑:“這裏本來就是商業街,這樣做沒什麼不對啊!”
竇志偉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你有沒有在地攤上買過衣服?”
“買過。”
“一件T恤什麼價?我說的是最普通那種。”
“二、三十塊吧!也有五十和六十的。講講價還能更便宜”
竇志偉把視線轉向遠處正走出服裝店的虎平濤,悠悠地說:“他在那家店裏買了兩件衣服。雖然隔的遠,看不太清楚,但我可以確定,那兩件衣服單價不會超過五十塊。”
王貴更糊塗了:“那……那又怎麼樣?”
竇志偉張了張嘴,一陣啞然。
他知道王貴是個老實人,卻沒想到竟然這麼老實,連自己話里話外有着明確指向的嘲諷都聽不懂。
“虎平濤是個窮逼!”竇志偉壓低聲音,湊到王貴耳邊,帶着幾分焦躁與滿足感說:“你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身上卻沒幾個錢。跑到這種地方來買衣服……哼,上次北青省警方懸賞的十萬塊錢,如果他跟上面爭取一下,就算不可能全都發下來,多少也能弄個幾萬塊。可他倒好,裝模作樣,只要個紙面上的先進,口頭上的表揚,一分錢好處也沒落下。”
“等等,竇哥你這話說的不太對。”王貴連忙道:“這路邊攤的衣服我也買過,照你這說法……”
“我沒說你。”竇志偉厭煩地揮了揮手,毫不客氣打斷了王貴的話:“我是就事論事,只說虎平濤,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王貴執着且疑惑地問:“你不是說在路邊攤買便宜衣服的都是窮逼嗎?”
竇志偉心裏充滿了深深的挫敗感,他只能解釋,也必須解釋:“再說一遍,我指的不是你。我說的是虎平濤!”
說完這句話,他黑着臉,雙手背在身後,快步走開。
……
進了耳原路派出所大門,虎平濤直接來到所長辦公室。剛走進去,就看見所長廖秋正與坐在對面的傅躍輝談話。
“小虎回來啦!呵呵,我們正說你呢!坐,快坐。”廖秋笑着站起來,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招呼着虎平濤坐下。
“所長,我在緝毒大隊那邊的借調期已經到了。那邊的案子也破了,我今天回來上班。”
“王雄傑今天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說是這案子要沒你還真破不了。乾的不錯,給咱們所里爭了光。呵呵,繼續加油!”
虎平濤被廖秋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轉向坐在側面的傅躍輝:“傅哥,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我是來找你的。”傅躍輝笑道:“上次你幫我查的那個案子有眉目了。按照你教給我的辦法,后廚和食材方面加強了管理。前天晚上,有個住在酒樓宿舍的廚師外出,說是去看他住在城裏的一個親戚。他當時帶着一個很大的包,保安聞到那口袋裏有很重的腥味,於是把人扣了下來,又給我打了電話。我趕到現場一看,好傢夥,魷魚乾、瑤柱、花膠、海參……袋子裏全是各種海產乾貨。雖然沒有鮑魚,但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這傢伙在中間做了手腳。於是我連夜報警,廖所這邊帶着人過來,隨便審了一下,從他宿舍和工具倉庫里找到了被偷的鮑魚。”
廖秋插進話來:“小虎你上次做的案情分析很不錯,合乎邏輯。接到傅老闆的報警,我帶着人趕到現場。那名廚師供認不諱,就是他從中上下其手,盜竊食材。”
說到這裏,廖秋看着虎平濤,意味深長地說:“我得考考你。就憑着剛才我和傅老闆說的這些情況,你能不能分析出這個廚師究竟是通過什麼方法,竊取了這麼多食材,卻從未被人發現?”
虎平濤不假思索道:“我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他不可能是一次性作案,這是一個長期,不間斷的過程。倉庫和餐飲部之間的對接沒有問題,尤其是餐飲部這邊收貨的人每次都要開具小票,這樣才能在每個季度對賬的時候拿出依據。可食材發放的過程就不一樣了,做菜的是廚師。以鮑魚為例,“水中花”酒樓的紅燒鮑魚針對不同的客人,有大份、中份和例份等多種規格。大份的鮑魚有八個,中份四個,例份一個,還會根據客人的要求進行增減。總之一盤鮑魚端上桌,確保每個客人至少都能分到一個。”
“這就給了廚師做手腳的機會。比如這次從餐飲部發貨員那裏領取了五十個鮑魚,他可能只用水發開四十個,或者更少。菜單上只寫着當天賣出去的“份數”,而不會精確到具體上桌鮑魚的“個數”。這其中出現的誤差,就是最好的利益來源。”
“要換了我也會這麼干啊!別看着單次漏下來的鮑魚不算多,但只要日積月累,數量就很驚人。同樣的道理,只要是值錢的,可以長期保存不變質的食材都可以這樣操作。至於什麼時候能運出去,這就得看機會。畢竟都是酒樓的員工,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保安不可能對每個人都仔細檢查隨身物品。只要把東西帶出去就能換錢,老闆和上司也不會發現,何樂而不為?”
“另外,就是這些乾貨的藏匿點。“水中花”酒樓雖然很大,可大部分場地是公共區域,員工宿舍四個人住一個房間,幾乎沒有私人空間。剛才傅哥你提到“工具倉庫”,說明犯罪嫌疑人以前一直把那裏當做藏貨點。工具倉庫不比物資倉庫,放在那兒的東西都是公用品,雖然是倉管,卻人人都可以進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把竊取的乾貨藏在工具底下。就像那句話說的: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
廖秋有些驚訝,眼裏卻帶着欣賞的笑。
傅躍輝則有些驚奇,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小虎,你這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你說的這些一點兒沒錯,那天廖所帶着人審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情況搞清楚。你今天剛回來,隨便聽了幾句就把這一切全都推理出來……還別說,你真是天生適合吃警察這碗飯。”
廖秋打趣道:“王雄傑今天在電話里一個勁跟我說,必須讓你去刑警隊。他說雷躍也是同樣的想法,看在同學的情分上,務必讓我答應……小虎,我也難啊,你說說,我該怎麼答覆他們?”
正說著,廖秋的手機響了。他點開屏幕一看,是妻子的號碼,於是連忙對虎平濤和傅躍輝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按下通話鍵。
辦公室里變得安靜下來,廖秋的手機音量開得很大,坐在旁邊的兩個人都能聽見談話內容。
電話里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小女孩聲音:“爸爸,你快回來吧,家裏出事了。”
廖秋一愣,整個人隨即變得緊張:“怎麼了?”
“媽媽的錢包不見了。你是警察,快回來破案,幫媽媽找錢包。”
“錢包?這個……”廖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想了想:“讓你媽媽接電話。”
話筒那邊傳來妻子的聲音:“喂。”
廖秋疑惑地問:“妞妞說你的錢包不見了,到底怎麼回事?”
妻子在電話里的聲音有些幽怨:“你天天加班,都一個多月沒回家了。女兒想你,她故意把我錢包藏起來,打電話讓你回來破案,其實是想見見你。她藏錢包的時候我都看着呢,只是不方便戳穿。放心吧,家裏沒事。”
“我……”廖秋只說了一個字,後面的話就堵在喉嚨深處怎麼也說不出來。良久,他才訕訕地說:“我下個星期輪休,你跟妞妞說,到時候我帶她看電影,吃大餐。”
虎平濤在旁邊默默地聽着,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日。
妻子很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工作忙。沒事,你忙你的,我帶着女兒也一樣。不過你每天晚上必須給她打個電話。女兒說了,看着相片跟你打電話,這樣才不會忘了爸爸長什麼樣。”
掛斷電話,廖秋緩緩放下手機,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虎平濤卻看見他眼裏微微有些液體在晃動。
(謝謝老安的盟主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