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界無奈,終是如此(下)
醫院裏,崖凡和雨偲相對而坐,但兩人都沒有任何言語。wWw.只剩下醫院裏安靜、單調的腳步聲。
“他到底是什麼人呢?為什麼今天……”雨偲偷偷打量着一直沉默的崖凡。
“醫生,我洪叔怎麼樣了?”崖凡焦急地抓住迎面走來的醫生。
望着崖凡的打扮,醫生眉頭一皺,神色有些厭惡。尤其是自己的白大褂上沾滿了黑手印,更是讓他心裏一陣厭煩。
“對不起,醫生。”崖凡神色一愣,眉宇間有些難堪。
“病人沒事,但要注意調養。”一位風華正茂的女醫生款款而來,白大褂似乎也無法掩飾住女子豐滿的身段。
“謝謝你。”雨偲連忙道謝。“姐姐,你真漂亮。”望着女子那豐滿的身段,身為女子的雨偲也不禁有些羨慕。
“妹妹,你也很漂亮。”女醫生望着容貌俏麗的雨偲,心中也不禁暗贊。
“姐姐,老伯真的沒事了嗎?他身上的冷冽真的沒有了嗎?”雨偲似乎想起當時洪叔身上散發的冷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
“冷意?不﹗老人身體很健康,只是太過操勞,有些虛弱,回家補補就行了。”
“思涵,晚上吃個便飯,好嗎?”男醫生終於插進話題,殷勤地望着女醫生。
“主任﹗不了,我晚上約了人。”思涵回答得很冷漠。
“那明天有空嗎?”男醫生似乎有些不甘。
“改天再說吧。”思涵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崖凡,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吧?”
崖凡歷盡人情冷暖,看出思涵眼中並沒有鄙夷之色,不禁好感大增,道:“對,我是﹗請問我可以接他出院嗎?”
思涵一愣,想不到崖凡會說出這話,但一打量崖凡的衣着,什麼都明白了。身為醫生,救死扶傷是應該的,但醫院也需要運作,不可能對每一個病人都大開方便之門。這種事雖然無奈,但別無選擇,思涵見多了,雖然每次都有些傷感,但也無能無力。“可以,如果需要,馬上我就可以為你辦理出院手續。但要記住,病人回家一定要好好調養。”
“知道了。”崖凡聲音顯得無比疲憊。
雨偲欲言又止,但還是什麼也沒說。崖凡雖然救過她,但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能做到這一步也是極限了。何況她也有自己的老父親,更有自己的夢想。
一系列醫院手續辦下來后,崖凡帶着昏迷的洪叔漸漸走向醫院的大門。夕陽的光輝撒在崖凡身上,平添一層傷感。
“你想幫他?他是你什麼人?”雖短暫相聚,但思涵和雨偲已經成為可以交談的朋友,人生緣分就是這麼奇怪。
雨偲欲言又止,搖搖頭,道:“他救過我,我很想幫他,可我……”
“別傷感了,當醫生,每次看見那些無錢救治的病人,痛苦而死,我都感覺很傷心,但世間如此,我們沒法改變。更沒有資格去做大慈善家。”
“謝謝。”雨偲聲音有些沙啞。望着那道落魄的背影,不知為何,她有種心酸的感覺。
“醫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兒。”
“對不起,雖然我很想救治你們,但醫院規矩……而且你們已經欠了好多天的費用了。”一個中年醫生無可奈何地說道。
“這個社會雖然有很多慈善基金,可真正能幫助的人,還是太少太少,況且救治的人太多,怎麼能面面俱到。”思涵或許是為了安慰自己那顆顫動的內心,不禁有些自我欺騙。
“這不是借口,不是嗎?”雨偲似乎想起了什麼。“那個女孩甚至還沒來得及進入花季年齡。”
“她是白血病,醫院已經盡了最大權利了。”
“思涵醫生,我求求你,我知道您是罪善良的。我求求您,救救我女兒,她只有六歲啊﹗六歲啊﹗我求求你……”中年男子忽然看見思涵,飽經風霜的手緊緊拉着思涵的衣角。
中年男子其實不過年約三旬,但生活的操勞早已抹去他年輕的活力。那雙手老繭遍佈,怎麼看都像一個老年人的手。
“對不起﹗我……你快起來。”思涵把頭轉過一邊,沒人看見一滴淚水盤旋在她的眸子中。
“大哥,你快起來。別這樣。”雨偲淚如雨下,輕輕拉着中年男子。
“孩子他爹,別這樣,快起來,雨涵醫生是個好人,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我們就別為難她了。”看了看陷入膏盲的女兒,中年婦女略微發白的頭髮顫抖不堪,嘶啞道:“這……都是命。”
“對不起﹗思涵醫生,讓你見笑了。我知道,平常你都用你的工資幫我們墊付醫藥費,我們夫妻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就讓我們磕一個頭吧﹗來﹗老婆,我們給大恩人磕頭。”
“你們別這樣。”思涵終於淚如雨下,點點傷悲掛滿整個容顏。
“砰,砰,砰﹗”磕頭的聲音響徹在台階上,那厚重的聲音似乎掛滿了人世的滄桑無奈。兩個農民夫婦用最樸素,用他們唯一能做的方式報恩。
略顯花白的頭髮不斷掃在階梯上,渾濁的淚水悄悄打濕片片灰燼。最樸實、最無華的動作震撼了全場每個人。
一大群女人開始嚶嚶哭泣,無數來醫院的各色行人紛紛開始捐錢,雖然數量稀少,但每一分都凝聚着情意。男人們雖然沒有哭出聲響,但仍然熱淚盈眶。那顫抖的雙手出賣了所有的心情。
“謝謝你們,我們夫婦謝謝你們,只得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但我女兒的病……我們知道﹗我們雖沒見識,但我們也懂。大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大家也艱難,就不用了。來﹗老婆,把女兒抱來給大家磕頭。”中年男子熱淚盈眶,聲音無盡凄涼。
聞者心酸,但同樣也無奈,這種病在國內雖然有救,但花費太高昂了。在這裏就醫的雖然有些算是權貴,可一時的衝動,他們還能做到,但誰又願意花費大把時間和金錢去救治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呢。
崖凡愣愣地望着這一切,雖然樸實無華,但真正的情意卻體現得淋淋盡致。“原來不是沒愛,只是人群瀚海,早已淹沒。不是沒情,而是人情如刀,傷人太深。原來是我自己封閉了自己,自己關掉了一切。”兩年來落魄飄蕩的日子在崖凡腦海中旋轉、破碎,新的組合悄然升起……
“兩年了,沒想到,竟然到了‘靈心成道,厚土為根’的境界。謝謝你們。”崖凡望着那對熱淚橫飛的夫婦,心中豁然一片開朗。同時,一股神秘的氣息漸漸盤繞在崖凡身上,稍縱即逝。剎那間,崖凡的雙目似乎變得更加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