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和尚廟
姓名:李善。
性別:男。
年齡:十六歲。
籍貫:隴西郡成紀縣。
出生地:嶺南。
居住地:借住長安城外朱家溝。
現狀:因上吊自殺昏迷不醒被送到山上寺廟修養。
躺在床上在腦海中翻看着前身的記憶,李善很滿意名字沒變,畢竟用了將近三十年,實在是習慣了。
十六歲的小男孩,嶺南出生,個頭倒是不小,得快有一米七了。
隴西李氏,李善摸了摸腦袋,村裡老人還有爺爺倒是說過,自家祖上是隴西李氏,這是穿越到祖宗身上了?
咯吱。
李善轉頭看去,頂着光腦門的萌萌小和尚抱着湯碗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大郎,該喝葯了。
話兒真多!
大郎和喝葯兩個詞連在一起李善皺着眉頭接過碗,捏着鼻子灌下去。
小和尚睜着眼盯着,還催促李善將碗底的葯汁喝乾凈,才笑嘻嘻的說:苦不苦?
不苦,甜滋滋的,明天你替我
不苦就好。小和尚將剛掏出來的蔗糖小心的收好。
李善無語的盯着小和尚,突然鼻子抽了抽,一把從對方的僧袍里抓出個油紙包,這是什麼?!
雞腿啊,今日運氣好,林間逮着的。
雞腿啊?李善瞪大眼睛張大嘴,你是和尚好不好,被逮了個現行居然這麼從容不迫?
小和尚打開油紙包,盯着雞腿,大郎,你
李善不言不語,片刻后丟下雞骨頭,這就算是你的補償好了!
因為昏迷不醒被送到山上寺廟,李善這兩天早就和小和尚混熟了幾次聲討對方差點把自己拽斷了氣。
東漢末年,有個很有名氣的人叫孔融
被李善教導孔融讓梨的小和尚委屈的吧唧着嘴,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
李家大郎醒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和尚走進門來,打了個招呼瞥了眼李善手裏已經啃乾淨的雞腿,我說十九弟為什麼藏了個雞腿呢,原來是給你的。
李善一愣,感情你們中飯吃的就是雞?
唐朝的和尚伙食這麼好?
喂喂喂,問題根本不在伙食好壞吧?
這是八哥。小和尚嘟着嘴起身。
李善朝年輕和尚點點頭,心裏直犯嘀咕,你們這是個野和尚廟吧,這都什麼稱呼,什麼做派?
前些日子就聽說過你。年輕和尚看着李善,心想也不像幾個堂兄弟們說的那般糟糕,這廟沒幾天就要拆了,過幾日就下山吧。
李善不敢多問,只笑着說:母親還在朱家溝吧?
那當然,不然去哪兒?年輕和尚詫異的說:難不成你還想着進裴府?
李善翻過腦海中原身留下來的記憶,知道這是在說什麼,父親李德武拋妻棄子,與原配破鏡重圓,而原身居然要拋下母親,去裴府享榮華富貴人家理所應當的拒絕了。
這就是原身上吊自殺的原因呃,也未必是真的要上吊,說不定只是唬人,只是意外的被小和尚撞見,結果弄假成真。
李善聽得出對方話里隱隱的鄙夷,失笑道:怎麼可能?!
李德武的原配來頭有點大,河東聞喜裴氏,雖然不比五姓七家,但也是一等一的豪門。
想攀這樣的大腿幾乎不可能,自己身為李德武兒子的身份天然就會被排斥,除非李德武不想扒着裴家這條大腿當然了,更重要的還是李善從前世一併帶來的性格特點。
自幼父母雙亡,跟着爺爺過活,在考上大學之前,李善幾乎做過在農村裡所有的活計,甚至還做過現代社會已經基本消失的貨郎,自己賺錢自己花,花的心安理得。
年輕和尚笑着說:這才對,聽說你是隴西李氏?
話語裏透出十分的羨慕,駝李啊!
什麼叫駝李?小和尚抬起頭,大眼睛一眨一眨。
李善看年輕和尚投來的視線,沉思片刻后解釋道:所謂五姓七家是魏孝文帝定姓族的說法,其實最初只有四姓,范陽盧、清河崔、滎陽鄭、太原王,並無李姓,傳聞文穆公騎着戴鈴鐺的駱駝,星夜啟程,趕往洛陽,但最終也沒趕上,後人便將隴西李氏稱為駝李。
但文穆公位高權重,終使四姓變為五姓,后又化出博陵崔,添上趙郡李,統稱五姓七家。
年輕和尚點頭道:說起來,你是隴西李氏出身,比聞喜裴氏
不提當年事李善苦笑着揮手打斷對方的話,拉過小和尚摸着光溜溜的小腦袋,將話題扯開,問起他們為什麼以八哥、十九弟相互稱呼,而且還不忌葷腥。
這個前身還真以為是隴西李氏出身呢,雖然李善前世是學醫的,但對歷史非常感興趣,翻看記憶后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隴西李氏肯認自己就怪了!
李善之所以前世被認為老好人,很大程度在於他會迎合,面對有傾訴慾望的人,他總會以誠懇的表情、恰到好處的發問讓對方一吐為快。
很快,在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嘴裏,李善得到了相關的的大量信息。
首先,現在是武德四年十一月,李善對歷史日期沒什麼印象,回憶了下只記得武德這個年號一共沒超過十年。
其次,這兒的確是個野和尚廟,這是一幫野和尚,或者說假和尚。
大業年間,隋煬帝於關中募驍果,朱家溝數十青壯被強征隨軍攻高句麗,這些人後來都找了機會做了逃兵。
當時天下已然不穩,但關中依舊穩固,這幾個人不敢貿然回家,索性就在朱家溝不遠處的山上剃髮做了和尚,再過了些年,老一批和尚死光了,天下大亂無人管束,這寺廟就成了朱家溝的專用寺廟。
沒有早課,沒有佛經,就連木魚都沒有,和尚全都是朱家溝的村民充數,收留了一些養不活的孩子以及孤兒,和尚們每天都要種地打柴,從來不忌葷腥。
李善在心裏琢磨,也不知道母親和朱家有什麼淵源對了,母親也姓朱,難道是同族?
朱八突然話題一轉,頂多一個月,就要拆廟,大郎畢竟是隴西李氏,說不定朝中有姻親故舊
李善眨眨眼,乾笑着說:朱八哥,曾祖申國公
申國公?朱八一臉茫然。
李善舔舔嘴唇,在心裏琢磨要不要解釋,這時候一個中年和尚走了進來,面容肅穆,投向李善的視線中帶着不屑,已無大礙,明日下山。
六叔。
六叔。
兩個和尚起身打了個招呼,李善勉強笑了笑,拱手行禮,但那中年和尚已經扭頭離開。
對此,李善也不覺得對方過分,父親拋妻棄子,而做兒子的為了榮華富貴要將母親丟下遭人鄙夷,難道不是應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