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混淆的男女
轉進的巷子完全是兩棟房子之間的過道,面積十分狹小,因此除了垃圾和污穢物,在巷子中沒堆積其他的東西。
心臟在瘋狂跳動,夏德知道這個決定是冒險,但腦海內的聲音說的很對。渴望超凡就要接受風險,也許心理醫生和教會那邊的渠道安全,但他什麼都不知道,哪一條路對他來說,其實都是風險。
得到就要付出,他願意承受風險,小小的風險。
“有任何問題,我就立刻離開。”
夏德握緊了手杖,踮着腳尖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向前走。小巷盡頭放着一些木箱,木箱上貼着已經幾乎看不清楚文字的通緝令,似乎是流竄到托貝斯克市的連環殺人犯。
巷口可以向左向右轉,直接進入托貝斯克市下城區貧民窟。夏德藏在木箱後面,通過木箱之間的縫隙,看向剛才的男人轉進的方向。仟韆仦哾
那同樣是一條巷子,只有戴着鵝卵石戒指的年輕的男人在。他現在站在巷子的中段,小心謹慎的看着四周。甚至眯起眼睛看向天空,好半天,才將黑色的手提箱放在地面上,然後摘下右手食指的鵝卵石戒指,在夏德驚訝的目光中,小心的親吻了一下。
年輕人似乎還低着頭說了一句什麼,但夏德沒有聽清楚,風與空間遮蔽了他的聽覺。
親吻戒面過後,年輕的男人顯得放鬆了一些。
他重新將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身上立刻便冒出了如同着火般的濃煙。那濃煙從衣服的縫隙中冒出,很快便整個兒的將年輕的男人包裹在其中。
夏德的耳邊聽到了低語,但不是腦內那個優雅的女人聲音。這低語聲根本無法聽清楚,像是在咀嚼,又像是什麼東西在咒罵。
腦袋出現了一些不適的感覺,像是原地轉了好幾圈后又要走直線。瘋狂的低語聲越來越強烈,在某一瞬間,夏德甚至認為自己看到了惡魂向他撲來。
好在幻覺很快結束,但逐漸恢復過來的夏德,依然懷疑自己的眼睛也出了問題。因為他看到隨着黑煙消失,煙內戴着白色鵝卵石戒指的人走出,輕輕拍打了一下裙邊,然後彎腰提起手提箱。
拉索婭夫人轉頭再次謹慎的看向四周,嘴角似乎在微笑。確認沒有人看到這一幕,才終於提着箱子走向了巷子的另一邊。
夏德捂住了嘴巴背靠在牆上,藏在木箱與牆壁的夾縫中,許久都沒敢動彈。
剛才夏德還為教會調查人員兼職發傳單而疑惑,現在明白了,對方說不定與蹩腳偵探夏德一樣,也是在俱樂部門口,試圖監視拉索婭夫人。
而等到夏德從巷口再次走出來,銀色的、黃色的與紅色的三輪月亮,已經共同掛在了天空中,其中那輪黃色的月亮顏色偏白,光亮最為明顯。這裏的夜晚,與過去的世界一樣的平靜。
這條街有些偏僻,所以沒有路燈。昏暗的光亮下,夏德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表情。好半天才拿出懷錶,現在已經是接近晚上八點了,他足足在牆縫中站了兩個小時才敢離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素質這麼好。
“救濟糧是不用想了。”
有些頹唐的搖搖頭,心情說不出的糟糕。沿着街道,向著家的方向走。就算要挨餓,但至少還有房子能住,所以情況還不算太糟糕。
現在的關鍵是,那項委託豐厚的調查情婦的委託,似乎是做不下去了。
很明顯,拉索婭夫人擁有靠戒指變成男人的能力,或者說,年輕男人擁有靠戒指變成拉索婭夫人的能力。夏德當然不可能將這條信息報告給僱主,他同樣也不想將死去的偵探的報告交上去,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一旦提交報告,勞倫斯夫人勢必會因為和勞倫斯先生的矛盾,而讓拉索婭夫人知道有位偵探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她進行了跟蹤。即使報告中不涉及任何的秘密,夏德也不敢保證拉索婭夫人會怎麼做。
“這個世界,真的比想像中的要麻煩一點......勞倫斯先生究竟算是愛上了男人還是女人呢?”
也許拉索婭夫人是好人,變成男人也不是危害別人的事情。但僅僅來到這個世界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接觸到了這種事情,夏德相當有危機感。
“也許這個世界的超凡也遵循着,超凡會吸引超凡的規律。”
他有些疲憊的想着,沿着街道向前走。因為擔心被黑暗中的人打劫,或者被喝醉了的醉漢騷擾,甚至撞見什麼不法的交易,所以只有一把手杖和一柄水果刀的夏德,甚至不敢走巷子抄近路回家。
“今天真是不走運......”
在街口的老約翰典當行左轉,想到一會兒要睡在剛死過人的房子裏,心情就更不好了。
“既然存在超凡,那麼說不定也會有鬼魂......不要自己嚇自己......等一下,剛才我在哪裏轉彎的?”
停下腳步,歪着頭向後退了一下,再次看到了“老約翰典當行”的招牌,以及還亮着煤氣燈的商店內部。
“好吧,居然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招,其實也不算不走運。總會好起來的。”
微微嘆了口氣,他捏着懷錶,推開了典當行的大門。
最終沒有典當那塊懷錶,而是典當了手杖。懷錶是很重要的生活用具,而手杖可有可無。更重要的是,懷錶的價值不高,商店的主人,自稱約翰·瓊斯的老人只願意出10先令,理由是懷錶表面有很多劃痕,也許經常和鑰匙串放在一起。
但對於那根手杖,他願意出到1鎊12先令的價格。
“你究竟懂不懂?這是德拉多山區的天然雪杉木的樹心,瞧瞧這紋理,瞧瞧這做工。如果你能夠提供製造它的匠人的信息,我說不定還能多出一些錢。”
老人像是在抱怨夏德不懂行,在確認他想要典當這根手杖后,還囑咐他,如果半個月內不來贖取,那麼這根手杖就歸典當行了。
夏德當然明白,手杖的價格絕對不止1鎊12先令。但他現在真的沒有心情講價,最後只是拿走了兩張1鎊的紙幣,便簽訂了合同離開了。
根據物價,這些錢足夠夏德在兩周內生活的相當好,如果是省吃儉用,不包括可能存在的房租,支撐一個半月的生活都有可能。這些錢甚至足夠他將斯派洛·漢密爾頓挖出來,在報紙的廣告區發一個訃告,並為偵探重新舉辦一個寒酸的葬禮。
當然,他暫時沒有這個想法就是了。
“但解決了短期的溫飽問題,關於超凡,關於神秘,我究竟要怎麼做?”
在距離典當行很近的餐館吃了晚飯,體會了一下濃湯搭配肉排的味道,才徒步走回家中。
回到聖德蘭廣場6號時,已經是接近夜晚的十點了。
檢查過離開時放置的頭髮依然在原來的位置,這才進入房間。小心的旋轉客廳牆壁上的煤氣燈,讓光亮逐漸的顯現,隨後疲憊的將自己丟在沙發上。從開着的主卧室的大門,可以看到那張斯派洛·漢密爾頓躺過的床。
夏德決心要在近期接觸超凡,而不是一無所知的生活。雖然目前還沒有遇到確切的危險,但這個世界不簡單,夏德不打算遇到了危險,再去尋找解決的方法。
而他目前掌握着的可能幫助他接觸超凡的方法,一共有三條。
首先是那位比爾·施耐德先生,也就是給了夏德名片的心理醫生;其次是城裏的五家正神教會,拜訪教堂可能會有收穫;最後是拉索婭夫人本人,她必定知曉超凡,與她接觸也是一種方法。
三種各有利弊,但說到底,還是夏德對於這個世界的了解太少,而且他也沒有任何渠道去了解。今天出門前,他便查看了地圖,這座城市甚至沒有什麼公共圖書館,來讓他獲得免費的知識。
城裏倒是有一些私人的圖書館,但也必須經過熟人介紹,繳納一筆不小的費用后,才能成為圖書館的一員,而夏德現在顯然沒有這份錢。
他能夠依靠的只有斯派洛·漢密爾頓遺留下的資料,但這位先生,沒有收藏書籍的習慣,這位先生也顯然只是普通人。
通過斯派洛·漢密爾頓的死亡,去追查他的死因,大概也能接觸超凡,但這無疑是相當危險的做法,夏德的理智拒絕這樣做。
“你能給些建議嗎?”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但只聽到了女人的輕笑聲。正是腦袋中的聲音,讓他完成了“調查勞倫斯先生情婦”的全部工作,否則僅靠他,是不可能發現戒指的秘密的。
他希望聲音能夠再次給出提示,但並沒有得到回應。
“人還是要靠自己。”
小聲的對自己說道,歪着頭看向窗外,看着從未見過的三輪月亮一起出現的夜空。如此的瑰麗,如此的神秘,如此的讓人沉醉。特別是三輪月亮中的銀月,每當注視它,都能感覺壓抑的心情好上一些。
“無論如何,不能等了。雖然現在還沒有碰到危險,但既然有了初步以偵探的身份活下去的打算,就必須有自保之力,必須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麼複雜。否則,斯派洛·漢密爾頓偵探就是我的下場。”
口袋裏暫時有錢,便擱置繼續其他調查的想法,將目前的主要目標,挪移到接觸超凡。
“教會、心理醫生、拉索婭夫人......”
他對最後的選項不怎麼看好,因為對方今天的出現和教會與警察的調查似乎重合,因此本能的認為對方似乎不像是好人。對第一個選項倒是有些意動,根據簡單的了解,這個世界的正神教會是相對開明的。
但那也只是他的了解,他不能因為這麼簡單的想法去做打算。而且他不是任何一位神的信徒,作為流浪漢也從未去過教堂,教堂的開明是否針對他這樣人很難說。
“也許......可以再調查幾天,現在暫時不用擔心餓死,典當一些遺產也能支撐很長時間。只要可能存在的收租人不出現,我就有大把的時間去調查。圍繞着這三種選擇,總能找出最合適的一種的。”
他帶着這樣的想法,在公寓中屬於原主夏德的卧室中入睡,度過了來到新世界的第一個夜晚。
朦朧中,似乎再次聽到了腦海里女人的笑聲。那笑聲讓夏德意外的安心,這一夜,他做了一個很讓人放鬆的夢,坐在田埂上遙望着天邊的銀月。
意外總會打破現有的計劃,而夏德三選一的計劃,在第二天清晨便被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