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和顧先生哪個睡地板比較好呢？
林清殊在前座開着車，餘光微微瞥了一眼後座的二人。
明明受傷的是那個一貫冷冰冰的顧宴，那位叫做宋棠的形婚嫂子卻比他還抖得厲害，半個腦袋窩在顧宴沒受傷的一側的胸膛里，牙齒抖得直響。
這個姿勢屬實親密，拋開還在流血的顧宴的肩膀，簡直彷彿新婚愉悅的小夫妻依偎在一起。而這個體型差——嘖，還是顧宴有眼光！
林清殊有些想發笑，嘴角剛剛揚起來，就觸碰到顧宴冷冰冰的視線，立刻假咳兩聲，別看了眼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汽車停在最近的醫院急診門口，林清殊趕緊去攙扶傷病患者顧宴，結果人家彷彿沒有什麼大事兒，還能半抱着宋棠往裏走。
就連來就醫引導的志願者都以為看病的是宋棠。
林清殊趕緊把流了半包血的發小塞進急診室，拉着他的小嫂子坐在門口。
“宋小姐不要緊張，不是什麼大傷。”他給宋棠倒了一杯水。
宋棠像是有些木訥，許久才回過頭來，眼裏都是憋着的淚：“真的不會死嗎？”
林清殊有些想笑，但是不敢：“我保證不會。”
宋棠點點頭，但是過了一會兒又繼續問他：“真的不會死嗎？”
林清殊這才撒然察覺出她的不對勁兒：“我……幫你叫下醫生？”
“不……”宋棠眼神閃躲，“我沒事兒。”
這能沒事就是有鬼了，林清殊趕緊找了個護士來，急症科護士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看了她一會兒就得出判斷：“她這是受驚嚇了，要不你帶她上樓去心理預防科看看？”
宋棠卻一直搖頭：“我不，我不去……”
護士看向林清殊問清了原委，示意他不必做強求：“沒有關係，她應該之前受過類似刺激，這種情況優先尊重她的意見。等病人安好出來，可能她就沒事了”
林清殊這才放下心來，看着宋棠像是一隻誤入了鋼筋水泥城市的小鹿，眼神撲閃迷茫，但是一隻緊緊地拽着凳子的扶手。
於是在她再一次抬頭問他“真的不會死嗎？”的時候，選擇耐心的回答：“真的不會。”
林清殊突然就明白，顧宴為什麼會在無數次沒有目的的相親之後，會選擇和她形婚。
雖然她的確柔軟，但是絕不脆弱，甚至可以說有那麼一些不為常人所動的堅韌和勇敢。
他甚至私心裏覺的，這樣的女孩子發展成形婚，顧宴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正在此時，顧宴披着襯衫外套，裸着半個上半身開門出來了。
一見他，林清殊放了心，覺的宋棠應該會好點了。沒想到宋棠一見他出來，憋在眼睛裏的淚水突然像是決了堤，簡直爭先恐後的往外涌。
宋棠邊打嗝邊哭：“你沒事兒了？”
顧宴看了林清殊一眼，林清殊立刻抬手做投降狀：“跟我沒關係啊！那個小護士說她可能有創后應激，是你嚇到她的好吧？”
顧宴蹲在她跟前，找手帕給她擦眼淚：“創后應激？怎麼回事？”
“不知道，小護士倒是說沒必要非得看醫生，如果她緩得過來的話就沒事兒——”
“要看醫生你怎麼不早說？”顧宴把她拉起來，問林清殊，“看什麼科室，幾樓，你去挂號，我先帶她上去。”
宋棠卻依舊在牙齒打顫，不依不饒的問他：“你沒事兒了？”
林清殊立刻道：“你快回答她。”
“沒事了”顧宴趕緊說，“醫生說就是小傷。”
宋棠點點頭，仿若沒事人一樣自己站起來走了兩步，就在二人覺得沒什麼大礙的時候，突然間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暈了過去。
“啊——！”
方筎慧臉上有些筋疲力盡，瞧着這個沒腦子但是足夠有閑錢的堂妹，自嘲般笑了一聲。
方曉雨一臉一臉不可思議：“堂姐你為什麼打我！”
“不打你，非要等你惹出事來才找你麻煩嗎？”
“你這是什麼話？”方曉雨滿面委屈，“本來就是那個女人找的我們阿洛麻煩，你還向著她。”
“我不是向著她。”方筎慧神色懨懨，“誰讓你那個什麼阿洛，扎誰不好，非要扎了顧總的獨生子。”
“我——”
方筎慧偏頭，看上去又是如此的溫婉柔弱，開口也像是無比怨艾：“扎了也就算了，你還到處抬着嘴去說什麼‘得罪方家不會有好下場’。人顧家掐死你，和弄死只螞蟻有什麼區別？”
“高興點吧！”方筎慧冷笑，“還好這是法治社會！”
方曉雨臉上終於有了點畏懼的神色，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來。
二人相對坐良久，方曉雨無聊的擺弄自己的手機，突然間彈出了一個窗口，讓她眼睛一亮。
“茹慧姐，我知道錯了嘛。我可以想辦法補救。”方曉雨滿臉懺悔，“可是那個顧少爺不就是因為那個女人才受傷的嗎？聽說顧老爺最近有意撮合你們，這不是送上門來的……”
“閉嘴！”
方筎慧立刻就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回想起顧宴那個並不交好的眼神，有些瑟索。但也不好讓人瞧出什麼，只好閉了閉眼，又溫聲道：“不要隨意揣測顧爺爺，他老人家想什麼，怎麼會是我們知道的？”
“哦，這樣啊。”
宋棠醒過來的時候，泠阿姨正在一邊削蘋果。
室內明顯是家庭住所，裝修非常雅緻的內間，牆上有幾幅裱好的畫作，隔柜上還擺了很多的獎盃。
“醒啦？”泠阿姨溫和的笑起來，“醒得正好。來，吃蘋果。”
宋棠喊了“阿姨好”，接過蘋果來輕輕地咬了一口，飽滿的汁水立刻順着指縫流了下來。
“呀！”泠阿姨擺手，“阿晏再遞塊毛巾進來。一會兒要記得洗被套。”
“知道了。”顧宴拿了塊新毛巾送進來，一看宋棠眼睛亮閃閃的看着自己，“清醒了？”
宋棠以為在問她是不是醒了，點點頭：“醒了，謝謝顧……阿晏！”
顧宴本意是問她是不是從創后應激中恢復，但是一看她能這麼清醒的回答問題，應該也已經沒有大礙。
“你快出去，我都聞到糊味了。”泠阿姨叫到，“鍋燒壞了，你得跑德國買一個一模一樣的賠我！”
顧宴果真立刻就轉身出去了，宋棠這才發現他繫着圍裙。
她猛地記憶回升：“顧……阿晏傷了肩膀，不可以——”
“我知道。”泠阿姨眨眼睛，“沒事兒，他是個雙利手，左右手都不耽擱，就是有點麻煩罷了。”
宋棠一愣，從沒有了解過原來顧先生有這樣的技能，在她面前有一些尷尬。
“沒有關係的，你就假裝不知道。”泠阿姨笑道，“要是你能照顧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宋棠遲疑不定：“那我現在去幫幫他？”
“那是你們的事兒，我管不着。”泠阿姨揶揄，收拾着東西要出去，“不過呢，你就算是要去，也得吃完蘋果再去。”
泠雁雪抬着果盤水果刀一併出門去，剛出門，家裏的阿姨就抬着葯碗上來：“雁雪，先把葯喝了吧。一會兒我走了，你又忘了可不好。”
“好。”
宋棠咬着蘋果起身來穿鞋子，高跟鞋卻不再屋子裏，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大了很多碼的小象拖鞋，洗的乾乾淨淨，甚至有些發白了。
宋棠趿着拖鞋玩外走，泠雁雪正在陽台邊喝葯，顧先生的聲影在朦朧的隔門裏晃動。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進廚房裏給他洗洗菜。
宋棠進門的時候他正扶着碗要裝盤，右手拿着鍋鏟，左手抬着炒鍋，這個動作使他的後背肩胛肌勃發，自然也看得清薄薄的衣料下他裹着紗布的肩膀。
宋棠趕緊上去幫忙。
“沒事，不算重。”顧宴似乎對她的到來有些意外，“你可以坐外面，還有一個菜就好。”
宋棠怎麼好意思，趕忙道：“沒事，正好我也沒事幹——要剝蔥嗎？”
顧宴也沒再堅持：“剝吧，洗乾淨切細一點，一會兒打個蘸水。”
宋棠確實是不精此道，洗蔥也是哽着腦袋扒了好一會兒泥巴，然後握着菜刀別彆扭扭的比劃。
“不要這樣，很危險。”顧宴那邊已經出鍋了最後一道炒時蔬，見宋棠依舊在和小蔥拉扯，又是非常生疏的模樣，突然有了點兒後悔。
“要不我來？”
“不不不，”宋棠趕緊搖頭，“你告訴我切成什麼樣就行。”
顧宴生怕她一不小心給自己開一道口子，也不想打擊了她的自信心，乾脆微微的幫她抬着一點兒刀：“慢一點，手指不要這樣捏着蔥，像握拳一樣——對……”
廚房門猛然間被拉開，泠阿姨捂着眼站在門邊，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我就進來拿個蜜餞，馬上就出去。”
“不是、阿姨……”
宋棠這才察覺現在他們的姿勢有些曖昧，顧先生已經完全把她抱在懷裏，一手提着她的刀，另一隻手拉着她的手背。
泠雁雪立刻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模樣，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廚房情趣也是情趣，我懂！你們繼續、繼續……”
宋棠瞬間覺得背後的呼吸都有些灼人了。
泠雁雪果真提着個小袋子，立刻就跑出門去。
宋棠有些不自然，有點兒想要掙脫，顧先生卻道：“我媽在門口站着呢。”
宋棠一偏頭，果真磨砂門外頭是有一個隱隱綽綽的人影，立刻配合顧先生道：“那我們把這裏切完？”
“還有個芫荽。”
“啊！”宋棠哼唧，“我剛剛明明沒有洗啊。”
“嗯，我洗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棠甚至覺得他在發笑！
切完一個芫荽和小蔥，宋棠感覺自己簡直熱得渾身冒汗，抬着菜出門的時候，還被泠雁雪打趣：“你們幹什麼壞事啦？臉這麼紅？”
“沒有，”宋棠猶猶豫豫找不到話說，顧宴卻道，“廚房太熱了。”
“這樣嗎？”
宋棠堅定不移的點頭，顧宴倒是有些散漫，打了兩碗豬蹄湯給她們二人。
泠雁雪笑罵：“打給我幹什麼？買給你的。”
“吃哪兒補哪兒？”宋棠好奇。
“對，沒錯。”泠雁雪笑道，“還是你知道的多，這還是今天中午李阿姨告訴我的。”
顧宴反應平平：“那照這個說法，你們才應該多吃點。”
“嗯？為什麼？”
“都得動手。”顧宴舀起那個豬蹄，塞宋棠碗裏，“而且肩膀對應的是上前夾，你買錯了。”
泠雁雪嫌棄撇嘴：“直男最討人厭了！”
宋棠卻是在出神，一想還真是，泠阿姨整天畫畫，而她早上打了張洛好幾個巴掌。
泠雁雪見她沒反駁，也會錯了意，轉過頭來問她：“小棠也是畫畫的嗎？”
宋棠猶豫着點點頭，只是畫的方向不太一樣：“我是畫漫畫的，沒有泠老師那麼高大。”
“什麼高大不高大的。”泠雁雪笑，溫和得像是帶着層柔光，“自己喜歡就好，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這句話令宋棠大為感動，回想起自己畫畫以來這麼久，不是被老師說題材風格登不了大雅之堂，就是說她小家子氣。
總而言之沒有幾句褒揚她的好話。
泠雁雪這裏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高興怎麼來就怎麼來，她還很有興趣的問道：“你畫的漫畫叫什麼呀？我也想看看。”
宋棠剛剛才起來的精神氣又憋了下去：“算了吧，還是不要看了。”
泠雁雪顧盼了二人奇異的神色，有些瞭然，語氣卻依舊很淡雅：“網上鬧得很大那個漫畫家就是你吧？”
宋棠沒想到這點事兒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有些懨懨：“嗯。”
“哎呦！我還以為是重名呢！我看了前幾章，還是挺不錯的。”泠雁雪找出手機給她看自己保存的圖片，“我很喜歡這張彩繪，色彩構圖都很飽滿。”
宋棠沒想到自己早年的作品，居然也有被這樣的藝術學老師保存下來誇讚的機會，有些訝異：“您覺得好看？”
“當然啦。”泠雁雪把圖片遞給顧宴，語氣輕快地詢問他，“很好看的對吧？”
顧宴也沒有敷衍了事，的確是很細心的觀摩了一陣，回答：“不錯，細節也很到位。”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泠雁雪撐着下巴看着她，歲月沒有給她留下太多的痕迹，雖然已經有了淡淡的紋路，但那都是美人的印記，也是一樣的恬淡和煦。
“後頭幾話我也看過，其實我不建議你接着畫這樣的東西。”泠雁雪撫着碗筷，“這樣的模式很消磨你的靈氣，明明你可以做得更好！”
宋棠在聽過她的話之後陷入一陣沉思，這樣的沉思持續到和顧宴在洗碗機面前收拾碗筷，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顧宴看在眼裏，與她說話時也保持着一定的建議性：“其實你可以思考一下，如果要回漫畫版權，你要怎麼辦？是接着畫，還是砍了所有的東西重來？”
這問到了點子上，宋棠私心裏覺的可惜，自己早年的心血被如此糟蹋。可是她也知道，砍了重新來是不可能的了。
那邊泠雁雪已經套好了被套，在床上鋪了條新的空調被。出門來時，見二人湊在一處不知在說什麼，也沒有打擾，只道：“我回房間啦。”
等宋棠和顧宴放好了碗，樓上的房門已經緊閉，樓底下就留了一間顧宴的房間。
宋棠這才後知後覺，看着僅有一床兩桌三櫃的房間，陷入了沉思——
她和顧先生哪個睡地板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