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相認
慕夫人站在那裏,愣愣地看着面前那張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看到的臉,一時之間忘了該作何反應,就只是那樣看着,使勁兒的看着,好像想要看清楚那是個幻影還是真的大活人。
“我這……不是天剛黑就開始發夢了吧?”她喃喃道,似乎儘管也覺得眼前的人看起來如此真切,卻仍舊難以相信已經二十年了無音訊的人,這會兒能這樣突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慕老爺又向前走了幾步,估計方才也是害怕一下子湊上去會嚇到自己這位多年未見的髮妻,他的腳步不快,臉上的表情也略顯僵硬,但是眼神卻透着一股子熱切和期盼。
“素娥,我回來了,你沒做夢,是我真的回來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帶着一點顫音。
慕夫人怔怔地看着越走越近的人,低頭燈下那一團影子,這才篤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一個人,但仍有些遲疑,猶豫了一下,試探着伸手向慕老爺的臉頰上摸了摸。
臉頰是溫熱的,臉頰上的鬍鬚,還有眼角的皺紋也都是真實而鮮活的。
慕夫人這才終於相信了眼前的人真的就是自己失蹤了二十年不見的夫君,現在不僅活着回來了,看起來就跟二十年前沒有太大的不同。
回過神來之後的慕夫人,兩行清淚瞬間從眼眶中溢出,順着臉頰滑落下去。她也不去擦拭臉上的淚水,只是一直盯着慕老爺,好像生怕他會一不留神就忽然之間又憑空消失了一樣。
“二十年了!足足二十年!我嘴上說著不相信你死了,哪有人死得無聲無息,別說是屍首,就連個衣服鞋子都找不到半點的!可是過去了這麼久,我都快要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相信你還活着了,我都快要認命了!沒想到你真的還活着!”
慕老爺的眼眶也濕潤起來,長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說什麼去安慰一下,就見慕夫人忽然一咬牙,攥起拳頭來就往他的身上捶。
慕夫人一邊捶打慕老爺,一邊怒罵道:“你這個喪良心的!你這個石頭心腸!二十年來你活得好好的,卻半點消息都不肯給我!枉我每日每夜惦記着,牽挂着!
你可知道我這二十年是怎麼過的?你可知道被人都跟我說你死了,讓我改嫁,你兩個弟弟一心一意想要將我趕出慕家,我是如何撐過來的?
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收了多少罪,你可知道?”
慕流雲站在一旁,也覺得鼻子根兒有些發酸,娘這二十年來所有的辛苦和委屈,老爹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從記事起就眼睜睜的看着,大了以後倒是還好說,多少也能替娘擋一部分,扛一部分,但是在年幼的那段時間裏,就真的只有娘一個人苦苦支撐。
慕夫人發泄似的捶打了慕老爺幾下,吸了吸鼻子,臉上的淚痕還濕漉漉的掛在那裏,人卻含着眼淚笑了出來,一邊流着淚一邊笑着端詳着面前的慕老爺:“算了!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了!人好端端的活着,平平安安地回來,就比什麼都強,之前的苦也都值了!”
慕老爺也紅着眼眶,估計是強忍着才沒讓眼淚流下來,他一手輕輕攬着慕夫人的肩膀,另一隻手輕柔的用衣袖替娘子拭去臉上的淚水,儘管這二十年的杳無音信與他而言,也同樣是無奈且折磨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卻隻字未提,只是嘆了一口氣,對慕夫人說:“娘子受苦了!為夫慚愧!”
慕夫人這會兒終於也從原本的似真似幻當中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個兒方才着實有些失態,連忙調整了一下情緒,抹了抹眼睛,看了看慕老爺,笑了出來,轉身走過去把慕流雲給從一旁拉了出來:“你這孩子,你爹回來了,你怎麼站得那麼老遠,好像是個外人似的!”
慕流雲笑道:“我還當娘您高興的,都已經想不起我來了呢!”
“胡說八道!”慕夫人朝慕流雲身上打了一把掌,但那力度倒更像是輕撫而過,語氣裏面也滿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還不快給你爹行禮!”
慕老爺聽了慕夫人的話,這才驚訝地注意到原本一直沒有太留意的那個年輕人。
慕夫人看慕老爺表情詫異,在一旁介紹道:“你離家不久我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之後便生下了我們的孩兒,取名叫做慕流雲,這孩子從小便對你留下的那些手札感興趣,膽子又大,之前考到州府衙門做了司理參軍,後來被袁大人提攜,在提刑司任了推官。”
慕流雲恭恭敬敬向慕老爺行禮:“孩兒慕流雲,見過父親!父親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孩兒尊袁大人的命令,留守在提刑司裏面,未能前去迎接父親,還請父親原諒!”
一邊說,她一邊有些賭氣似的朝袁牧迅速瞥了一眼,袁牧在一旁看到她的這個小動作,知道她是在氣自己這二十天來音訊全無,害她牽挂着,不禁彎了嘴角,偷偷露出了笑意。
慕老爺沒注意到這些,他有些恍惚地伸手將慕流雲扶起來,仔細端詳着她,見她一張臉生得與自己極為相像,頓時又紅了眼眶:“快快起身!這二十載,讓你們母子兩個受苦了!”
“額……”慕流雲看了一眼自己老娘,這會兒站在院子裏終究不是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老爹離家二十年,他們彼此都有太多需要向對方解釋的事情,那都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要不咱們先進去吃飯吧,不然飯都涼了!
其他的事情,來日方長,咱們吃了飯之後再詳談,今晚談不完的明天早上起來接着談!”
袁牧也點點頭:“推官說得在理,那就吃過飯之後,有些事情到書房再敘吧。”
慕流雲扭頭帶着幾分嗔意瞪了他一眼,袁牧把臉偏到一邊,免得被人看到自己的笑意。
慕老爺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們兩個,沒有說什麼,默默點點頭跟着慕夫人朝堂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