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八章 對錯
蘇天御跟江州坐在房間裏,吃着川府送來的特色辣味小吃。
江州一邊吃,一邊笑呵呵地對蘇天御說道:“回去見到老黎啦,他身體怎麼樣?”
“挺好的。”蘇天御夾着菜回了一句。
江州點頭道:“那就行。唉,華工會這邊的問題解決了,老黎後面的日子……!”
蘇天御根本沒認真聽江州的話,只沉默半晌后,突然問道:“江哥,你看這干吃也沒意思,要不咱倆喝點?”
江州點頭回應:“行啊,喝點唄。”
“好。”蘇天御伸手拿起房間裏的電話,讓人送酒。
很快,幾瓶白酒被送到了樓上,等服務人員走了之後,蘇天御主動拿起酒瓶,給江州跟自己的杯子裏倒滿了酒。
江州舉起了杯子,正要說話,卻被蘇天御擺手打斷了:“江哥,我先干三杯!”
江州怔了一下:“因為啥啊?”
蘇天御也不回答,端着酒杯,仰脖就幹了一杯。
辛辣的白酒入喉,蘇天御眉頭輕皺,又舉起了酒瓶。
看着蘇天御又要倒酒,江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小御,什麼意思啊?”
蘇天御端着酒瓶,低頭看着江州問道:“哥,是不是我這份文件做的有什麼問題?”
江州輕聲回道:“計劃挺好的,沒什麼問題。”
“哥。”蘇天御凝視江州的眼睛:“咱倆在一塊合作了這麼長時間,我要連你的情緒都感受不到,那我不白活了嗎?你就跟我說,這個計劃哪有問題,咱們擺在枱面上談。你我之間,不需要搞這個。”
“唉。”
江州坐在椅子上,長嘆了一聲,拿起煙盒回道:“你還是給挑明了……這份計劃,的確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
蘇天御想了一下,緩緩放下酒瓶問道:“你說的是明遠?”
江州也不再藏着掖着,很乾脆地點頭:“對,就是餘明遠。”
聽到這話,蘇天御坐回到椅子上。
二人挑開之後,就相互沉默着,誰也沒說話。
過了許久,蘇天御率先開口:“江哥,餘明遠做這個事,是為了大局着想。雖然過程中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江州擺了擺手,打斷了蘇天御的話:“你要明白,這就不是一個利益的問題。如果僅僅只是利益,你今天絕對不會喝這杯酒,這個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從中調和。誰缺了利益,我補給他就完了。這是人命……!”
蘇天御沉默。
江州伸出手,輕輕敲着桌子:“這次事情,王家一共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咱們都不說犧牲在華工會門口那四五百人,就單獨說王家那十幾名行動隊的成員。在一區被搞,最後導致王安被槍決……這個事情,餘明遠有直接責任吧?”
蘇天御攥了攥拳頭。
江州繼續說道:“如果霍東升是一把刀,那餘明遠就是執刀人!這種事情,你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解決?”
蘇天御沉默半晌,一邊倒酒,一邊聲音顫抖地說道:“大哥,這事就沒有辦法秋後算賬。你要說解決,非得翻小賬,那人家安系也有話講啊。第一次在曼市營救吳博新,就踏馬因為王家的失誤,安系死了多少人?!事情搞到最後,咱好不容易把人領回來了,霍東升卻給私自扣下了,連吳博新的面我們都沒見到,就要在聖保市開會。我問你,那個時候,王嘯有站在中立場合說一句話嗎?你既然站的是霍東升的立場,那就不能在追究安系後續的護盤行為吧?”
“曼市的失誤和這次王安被槍決,那是兩碼事!”江州皺眉回道:“一個是失誤,一個是主動拿人命開刀,挑起矛盾,性質一樣嗎?”
蘇天御聞聲反駁道:“雙方立場充滿對抗性,你就不能追究做事方式!說句不好聽的,你王嘯分不清裡外拐,非要站霍東升立場,那怎麼辦?安系的人白死了嗎?餘明遠確實是催化劑,但事實證明,霍東升就根本沒信任過王家!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準備幹掉他們,這是政治手腕強弱的問題。”
“那你說怎麼處理呢?讓有人命官司的兩伙人,強行融合嗎?”江州拍着桌子,言語也有些激動:“我沒說非要把餘明遠怎麼樣,只是他得退一步,給個台階,給個面子,我才好處理。”
二人對視,蘇天御瞧着江州,非常真實地吼道:“大哥!明遠乾的事,錯是自己背的,得利的是領導層!是你,是我,是老黎!沒有他這一刀,你再過十年,也搞不到現在這個局面。”
江州盯着蘇天御,沉默不言。
“如果非要二選一,出局的可以是王家。”蘇天御直言說道。
“這不行。”江州也很坦率,瞪着眼珠子問道:“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下,在聖保市這件事情里,王家有做過一件錯事嗎?!人死了,仗跟你打了,連王嘯的親弟弟也被斃了。現在剛塵埃落定,準備談融合,你讓人家出局???你這麼干,以後誰還給你做事?而且,王家不是我們扶持的組織,他們是二十年前,就離開家鄉,來這邊開荒的人。他們家族的老一輩成員,和我家族關係緊密。很多事,我既要照顧道理,又要照顧人情,我能怎麼辦?!”
屋內氣氛僵持,沉默異常。
過了許久,江州一邊倒酒,一邊聲音沙啞地說道:“餘明遠出局,是一個人,沒了他,安系還有七七,還可以有其他人。只是換了個說法而已,合作方式不變啊。但王家出局,是一片人,離開他們,誰給你收拾華工會的爛攤子?人家下面的基層,是能認你,還是能認我啊?從大局考慮,也得有個孰重孰輕。這麼說吧,只要有個交代,我這邊就好辦……小御,你剛才喝了一杯,我踏馬也喝一杯!”
說完,江州仰脖,一飲而盡。
話說到這,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
深夜,巴拿城一條偏僻的街道上,王嘯坐在水泥台上,面頰迎着冷風,目光獃滯地抽着煙。
在旁邊的十字路口,王嘯的家人正蹲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燒着紙錢。
一陣冷風吹了過來,在地上打了個卷,捲起一團團黑色的紙屑。
王嘯眯着眼睛,扭頭看向四周。
放眼望去,一整條街道上火光四起,差不多有一千來人,都在燒着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