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賭對了
下午五點半。
永寧酒廠大門前。
楚天耀並未離開厂部，只是在大門前來回踱步。
掐算了一下時間，現在應該正好已經下班了才對。
有些事，楚天耀並不打算這麼早去做，但是今天被周勇軍夫婦接連發難之後，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只怕這個家就更難熬了。
滴！滴！
就在這時，自楚天耀身後的厂部大門裏，響起了一道汽車喇叭聲。
來了！
聽到這聲音，楚天耀當即心頭一喜。
整個永寧酒廠，能坐得起專車的，全廠上下也就一個人。
而今天，他的目標就是這位新來的楚廠長。
“小子，別擋道，趕緊讓開！”
一輛黑色桑塔納駛出大門，開車的司機搖下車窗，衝著擋在面前的楚天耀兇巴巴的嚷道。
“大哥，我找楚廠長有事要談，麻煩你跟他說一聲。”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桑塔納，楚天耀知道，坐在這車裏的人定是那位新來的楚廠長了。
“你小子誰啊？”
聽到楚天耀這話，那司機則是眉頭一皺，他看楚天耀的穿着打扮，雖然不是什麼名牌貨，但似乎也不像是普通人。
平日裏跟隨自家廠長出入的都是高端場合，這司機倒也不敢狗眼看人低，拿不準楚天耀的身份，當即，便扭頭向身後坐着的人說道：“楚廠長，有個小子想見你。”
聽到司機這話，坐在後座的楚衛國放下手裏的報紙，目光則是瞥向了車窗外，正好是看到一個穿着襯衣的年輕男子，正禮貌的站在半步開外的地方。
示意司機搖下半截車窗，楚衛國則是向楚天耀問道：“年輕人，我應該不認識你吧！”
此時，聽到楚衛國的聲音，楚天耀這才走上前去，並未直視車子裏的楚衛國，只是用着幾分平淡的語氣道：“楚廠長自然不認識我，不過我這次來，卻是來幫楚廠長一個大忙的。”
聽到楚天耀這番話，坐在車上的楚衛國卻是眉頭微皺。
“幫我的忙？真是無稽之談……若是你有事，上班時間可以到廠長辦公室找我。”
說完這話，楚衛國心裏便已經把楚天耀當做成了騙子，揮了揮手，示意司機開車離開。
看着桑塔納重新發動，楚天耀並不意外。
楚衛國這般年紀便能成為一廠之長，心性手腕都不是嚴實那種嫩頭青能比的。
三言兩語，怎麼可能唬得了這等人物。
“楚廠長若是不信，何不看一看我手裏的東西，若是看完之後楚廠長還不信我，那就當我找錯人了，可見這天下烏鴉都是一般黑。”
說完這話，楚天耀也不理會那楚衛國的態度，便是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張白紙，折了兩下，扔進了車子後座里。
汽車不斷抖動，眼看便要掛擋起步了。
而就在這時，車子後座里，卻是傳出了一道渾厚的聲音。
“上車！”
聽到楚衛國這話，楚天耀便知道。
自己賭對了！
……
桑塔納徑直駛離了酒廠。
此刻，就在車子裏。
楚衛國這才見到楚天耀的真容，而對方如此年輕，倒也是出乎了楚衛國的意料。
“說說吧，你這信上說的東西，對我很重要。”
楚衛國手裏還捏着楚天耀扔進來的白紙，紙上的內容不多，只有一句話，不過正是這一句話，卻正是最近困擾楚衛國的一個大難題。
“楚廠長……”
車裏，楚天耀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那正在開車的司機。
“放心，老陳是我從北方帶來的人。”
知道楚天耀在擔心什麼，楚衛國沉聲道。
楚天耀點了點頭，隨即便開口說道：“想必楚廠長應該還在為永寧酒廠的事頭疼吧，畢竟虧空了幾十萬，即便是放在這種國營大廠里，也不是件小事了。”
楚衛國點了點頭，語氣嚴肅道：“說重點吧，你既然敢來找我，不會只是想說這種廢話吧。”
“當然！”
楚天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對付楚衛國這種人物，說話顯然不能繞彎子。
“永寧酒廠這幾年帳上的漏洞，你若是想要用查賬的方式找出來，幾乎是不太可能的，除非是從省里找來專業的審計團隊，可若是如此，太過麻煩，代價也太大了。”
楚天耀自然知道楚衛國心中所想。
查賬是唯一行之有效的笨辦法，放在這個電腦尚未普及的年代，以人工查賬方式，永寧酒廠那堆積如山的爛賬，沒人能查得清楚。
這也是為何廠子裏那幫人敢如此囂張的原因。
楚衛國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讓楚天耀上車。
“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興許楚廠長會感興趣。”
就在楚衛國越發好奇之時，楚天耀接着便說道：“永寧酒廠向周邊小酒廠收購基酒一事，楚廠長應該也知道吧。”
收購基酒，這在白酒行業也並不算什麼秘密。
楚衛國聞言點了點頭，只是好奇楚天耀究竟有什麼辦法。
“收購基酒的事情，是採購部一手負責，可楚廠長並不清楚，這基酒的價格卻是大有文章。”
楚衛國自然不笨，聽到楚天耀這話，哪裏還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基酒價格上動手腳？”
一雙眉頭緊皺，楚衛國眼睛裏霎時透射出一絲厲色，隨即目光卻是又看向身旁的楚天耀。
“小子，你可知道，你要為你說的這些話負責！”
永寧酒廠可是國營單位，楚天耀說的這番話若是真的，那無疑便是一把鋒利的刀，足以讓這永寧酒廠死不少人。
而楚衛國自己，正需要這樣一把刀。
“想要驗證真假很簡單，與永寧酒廠簽訂收酒合同的一共有四家小酒廠，楚廠長只需要派人去這四家酒廠里打聽一番，至於如何弄到證據，想必以楚廠長的手段，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面對楚衛國質疑的眼神，楚天耀從始至終保持着一臉的淡然之色。
此刻這番話落入楚衛國耳中，卻是讓後者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若是楚天耀說的是真的，那他無疑便找到了重大的線索，只需要暗地裏收集證據，到時候便可以扳倒這永寧酒廠里不少人。
當然，至於楚天耀說的話是真是假，楚衛國心中自然有所判斷。
從見面到現在，他幾乎看不到楚天耀身上有半點心虛的表現，相反，楚天耀身上甚至頗有幾分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老練和沉着。
而對方如此了解永寧酒廠的事，更讓楚衛國堅信楚天耀方才說的話。
“說吧，你平白無故的告訴我這些事，應該不會沒有目的吧？”
車上，楚衛國話鋒一轉，不再提及酒廠的事，反倒是對楚天耀此行的目的，有了幾分好奇。
聽到這話，楚天耀則是擺了擺手，一臉憤然道：
“楚廠長說的哪裏話，我楚天耀也算是永寧酒廠的人，我父親大半輩子都為了廠子打拚，事到如今，我自然也不能看着廠子壞在那幫人手裏。”
楚天耀說的話倒是擲地有聲，甚至連那開車的司機老陳，心中都不禁對這小子肅然起敬。
這年頭，還能有這等風骨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可還沒等他出聲讚揚楚天耀，楚天耀接下來的一番話，差點是讓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咳咳，當然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爸又死的早，如今家裏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等着吃飯，要是再付不起房租，我們這家子只怕是要被攆出家屬樓了，你看，我這不是才來找楚廠長，給解決解決困難……”
沒等話說完，楚衛國不禁也是面色一僵。
敢情這小子就是衝著錢來的，方才的那番話，差點是連他都被騙了。
“行了，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這件事事關重大，你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楚衛國坐在後座，一臉肅色道。
若是楚天耀當真不提錢，他反倒有些不放心。
說著，他便也是拿起了自己的黑色手提包，從裏面抽出了一沓錢，交到了楚天耀手上。
“這裏是兩千塊，要是有什麼事我會再聯繫你的，記住，今天見過我的事情你必須忘記，另外一個字也不準泄露。”
楚天耀連連點頭，兩千塊可不是一筆小錢，他也沒想到這楚衛國出手竟然這麼大方。
看樣子，連他似乎都有些低估了此人的來頭。
而楚衛國之所以給如此巨款，這其中自然還帶着一筆封口費。
楚天耀說的事情他還需要調查，這期間若是消息外泄，他恐怕也得前功盡棄。
“怎麼，你覺得還不夠？”
感受到楚天耀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自己手裏的手提包，楚衛國有些不滿道。
當即，楚天耀搖了搖頭，卻是有些為難道：“楚廠長，你看，我身上也沒帶包，這麼一筆錢揣在身上，我也不放心，這要是被外人看到我從你車上下來，還帶着這麼一筆錢……”
楚天耀這話什麼意思，楚衛國哪裏還不明白。
不過想想這小子說的也有道理，當即他索性便是取出包里的東西，將空無一物的手提包扔給了楚天耀。
黑色手提包一入手，楚天耀便是面露一笑。
這包可是意大利進口品牌卡丹路，放在九十年代，這樣一個包至少也得是三百塊，而且還不一定能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