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寧酒廠
楚田山生前所在的永寧酒廠是國營單位。
也是這永寧縣城裏有數的大企業，連普通工人一個月都有一百四十塊左右的工資，想進來上班的人，那可謂是擠破了腦袋。
劉娜正是因為嫁到了楚家，在楚田山的幫助下，才順利進了廠。
只可惜，好景不長，沒了公公楚田山的背景，劉娜這種新人在廠子裏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家屬樓就在厂部裏面，所以楚天耀沒用十分鐘，便鑽進了廠辦公樓。
外人想要進廠自然不容易，但誰讓楚天耀就住在家屬樓里。
這廠辦公樓楚天耀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尋思了一下，便直奔財務科去了，
財務科在三樓，不過楚天耀剛走到二樓的時候，便聽到了一陣動靜。
“這不是厂部會議室嗎？怎麼今天這麼熱鬧？”
二樓的厂部會議室門外，楚天耀貼着窗悄悄的看了一眼會議室內。
不得了，楚天耀發現會議室中竟然是坐滿了人，少說也有十幾個，幾乎都是廠子裏中層以上的領導。
這裏面不少人楚天耀都是認識的，只有站在會議桌主位上的中年男子，讓楚天耀感覺有些陌生。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乾淨的白襯衣，梳着背頭，手上還帶着一塊西鐵城的腕錶。
而四周一眾大小領導看着這人，眼神中多少有些恭敬。
砰！
此時，只見那中年男子一拍桌，卻是一臉怒意道：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這永寧酒廠竟然有幾十萬的壞賬查不清楚，為什麼不上報？”
楚衛國很是惱火，他剛調來這永寧縣城，接任永寧酒廠廠長一職，可這剛一上任，便讓他查出了不少廠子裏的問題。
“楚廠長，這也不能怪我們，咱們廠子財務科一直人手不夠，用的也是老式記賬法，有些賬目上的缺失，也是正常的事情。”
“沒錯，楚廠長，您是從上面來的，不知道咱們這些小酒廠的難處，如今糧食價格上漲，咱們的成本也得跟着漲，這一來二去，利潤自然就少了許多。”
會議室里，聽到楚衛國的質問，兩個年長的老部長也是開口回道。
聞言，楚衛國眉頭一皺。
他自然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可他剛上任，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做的太過火，否則會適得其反。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楚衛國雖然是新官上任，但此時也是拿這兩個老油條沒有辦法。
這個年代，電腦還不盛行，所以財務科的會計便顯得格外重要。
這永寧酒廠的賬目若是拿出來，只怕可以堆滿半個會議室，就算明知道這裏面有人在做手腳，一時間楚衛國也找不出證據。
而就在會議室門外。
聽到楚衛國的一番話，站在外面偷聽的楚天耀，卻是露出一絲冷笑。
他曾經聽自家老頭子提起過，這廠子裏早就有人在做中飽私囊的事情，這最直觀的體現，便是永寧酒廠堆積的財務問題。
這是一個擺在明面上，卻又相當棘手的問題。
“這幫老傢伙有恃無恐，看樣子是吃定了這個新來的楚廠長查不出這筆壞賬的來源。”
楚天耀看了一眼會議室里的情況，隨後悄悄又上了樓道。
這個年代，即便是國營單位，都沒有專門的審計團隊，更沒有電腦檔案，所以要查出這些陳年老賬，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楚天耀在聽到這些事情后，心裏卻是忽然有了主意。
當即，他走到三樓財務科，卻是一把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啊！”
辦公室里，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有人來，隨着一聲尖叫后，一個年輕女人放下裙子，連忙是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
而就坐在辦公椅上，李博明看着這個莽撞之人，頓時陰沉着臉：“進來不知道先敲門嗎？”
楚天耀沒有理會這傢伙的話，徑直走到辦公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財務科科長，李博明？”
看着面前不過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李博明面色鐵青的問道：
“小子，你是哪個車間的，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楚天耀笑了笑：“楚田山是我父親，我今天來是領撫恤金的，我沒記錯的話，廠里應該是有這個規定的吧！”
聽到楚天耀這話，李博明這才恍然，帶着幾分譏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老楚家的人，關於撫恤金的事情，廠里是有這個規定，不過你也知道，現在廠里財務緊張，等什麼時候不緊張了，自然會發的，你先回去吧！”
李博明明顯是有些敷衍。
廠里的財務再緊張，也不至於連六百塊錢的撫恤金都拿不出來，他這擺明了是打算吃掉這筆錢了。
畢竟，這種事情他這個財務科長可沒少做過。
看着李博明一副吃定自己的眼神，楚天耀卻是笑道：“我沒記錯的話，採購部的李部長，應該是李科長的父親吧！”
“我可是聽我家老頭子說過，咱們永寧酒廠每年都會向鎮上的小酒廠收購基酒，這件事應該也是那位李部長在操作吧？”
“咱們永寧酒廠年產量只有八百噸，可每年卻偏偏有一千噸以上的出酒量，你猜這多出來的兩百噸酒是哪裏來的？至於收購這些基酒的價格……”
楚天耀不緊不慢的說道，只是話還沒說完，坐在他面前的李博明瞬間是面色大變。
“夠了！”
猛地一拍桌，李博明連忙打斷了楚天耀的話，當即扭頭看向身邊的女人。
“你先出去！”
示意這女人離開辦公室，李博明這才一臉陰沉的看向楚天耀。
“小子，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嚼舌根，否則沒你好果子吃。”
面對李博明的威脅，楚天耀壓根就沒當回事。
他現在已經窮得叮噹響了，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又怎麼會在乎這點威脅。
“不用威脅我，我是什麼人，想必李科長應該也有所耳聞，剛才這些話若是傳到樓下那位楚廠長的耳朵里，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楚天耀說完這話，便是一臉淡然的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而這時候，一隻手卻是頓時按住了楚天耀的肩頭。
“楚老弟說的哪裏話，我跟老楚好歹也是同事一場，不就是區區一筆撫恤金嗎，我這就發給你。”
和剛才高高在上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李博明瞬間變臉，拍着楚天耀的肩頭笑道，說著便是從面前的抽屜里取出了一沓鈔票。
清一色的四人頭，足足有二十張之多。
接過李博明遞來的兩千塊，楚天耀從其中抽出了六張，剩下的則是扔回到了李博明的桌上。
“我只拿我該拿的錢，至於這些，太燙手了我可不敢要。”
扔下這句話，楚天耀隨即也不理會一臉意外的李博明，轉身便也離開了辦公室而去。
而直到楚天耀走後，李博明這才一屁股癱坐在了座椅上。
望着桌上的鈔票，李博明臉上陰晴不定。
他不知道楚天耀究竟知道多少內幕，但不管如何，這些消息若是傳到那位新來的楚廠長耳朵里，只怕他和他父親，都得出事。
“不行，得找人盯着這小子。”
李博明看着辦公室門外，眼睛裏頓時露出了一絲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