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再見
列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駛來,帶起的氣流將范德的整個身體吹成了弓形,有那麼一刻范德甚至幻想要是從腳邊的懸崖被吹下去,要有多長時間才能墜落。不知道有沒有人站在這裏,向前跨兩步,墜落於蒼莽的荒原。
很快,一個東西便將他所有無用的意淫吹散殆盡。
儘管列車速度很快,儘管那東西仍保持着慣性,向前運動,但是范德確信看到了,因為幾秒鐘后,那東西在石壁上發出了沉悶的撞擊,在隆隆的震顫中依稀可辨,范德感覺到心跳到嗓子眼上,似乎一張嘴就能嘔出來。按奈住強烈的緊張,他打着手電向隧道里晃了晃,漸漸現出一隻鞋的輪廓,鞋后錚亮的金屬銘牌甚至非常憤怒地將一道照耀其上的光反射回來。
列車呼嘯而過,僅是微僅可察的一瞬。范德壓了壓吹向一側的小捲毛,狂叫道:“腳掉了,腳掉了!”旋即又想到這空闊山谷除了孤魂野鬼外誰能聽得到他報信,於是按下發射器的開關。
“咦,這還有隻腳!”在隧道另一側避風港上,掉落着另一截腳,之所以說一截,是因為這隻腳只有半個腳掌,跳將過去,范德發現兩指厚的牛皮鞋底齊齊被切開,鮮紅的血肉連帶着白骨茬散發著絲絲熱氣。
情不自禁地,范德又按了一下發射器的開關。
突然,頭頂之上呼啦一聲響動,嚇得范德汗毛乍起。一個踉蹌坐倒在地,就在這個時候一大塊血肉掉了下來,落在他面前半米不到的地方。
范德喘着粗氣,耳鼓中響徹着心臟怦怦轟炸聲。隨着掉落在地上的手電不住滾動,一條大腿連帶小腿以及膝關節的組織血流成災,頭頂之上幾米高的變電箱上仍舊有鮮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范德的手指已經不聽使喚,死死的壓着發射器的開關,這個一直活在霓藍隱蔽下並沒有經過基紐學堂血腥時代洗禮的傢伙涕淚狂流,嚓嚓嚓用屁股向後挪了三步,尖叫一聲,翻身向隧道外狂奔而去。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快些離開這個鬼地方,否則那條腿再站起來可真要嚇死人。
兩分鐘前,夏夜之矗立在另一端隧道出口處。調息着身體裏經過元氣歸元崩散的元氣,畢竟要跳上一列時速超過二百公里的列車在陰影中能做到的人應該屈指可數,最危險的是萬一碰到什麼東西,輕則骨斷筋折,重則一命嗚呼。
不過這些都不是夏夜之所思考的。他怕的是萬一阿路貝利西真的沒有在意料之中跳上列車,那麼……
或者,阿路貝利西遠超過自己的估量,不但身體達到了仙凡之隔的靈界點。連心神也到了洞悉萬物,因境生靈的巔峰。但很快又做了否定,畢竟世上只有一個帝王加納。就算是處於逆流之川極致的自己在對手設下相同的陷阱后。想全身而退也是痴心妄想。
夏夜之手裏的接收器就在這樣一個時候閃了一下,以他古井不波的定心都忍不住喊出了聲,這證明計劃成功了,那個不可一世又狡詐多疑的阿路貝利西身上掉下來某個部件,這時對手想不戰而逃的機會大大降低。
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接收器又閃了,夏夜之一蹙眉,這是什麼情況?還沒反應過來,接收器開始狂閃,他甚至忘記了列車車頭已經衝出了隧道。夏夜之別無選擇,只能在列車車尾出來的一刻全力施展基紐身體術第二式身體漂浮術,堪堪踩在末節車廂的邊緣,眼看摩擦力不足以彌補兩者間速度的差距,夏夜之張口吸氣,右腳往下死踩,嘎嘎嘎嘎,落腳點硬是被踩進去一寸有餘,同時基紐身體術第一式重力掌控點全開,他的身體幾乎以平行於地的角度停在了末節車廂的邊緣。
其實,在基紐的每個學員在初入基紐時夢寐以求的是習成基紐身體術最終式——碎影月光舞,因為不知從哪個時代起習成碎影月光舞被神化成了進入高層幕僚甚至執掌基紐的關鍵因素,以至於許多人盲目修習最終式,忽視了基本式,殊不知真正能用於實際行動的正是基本式,如果此刻將夏夜之這段影像在聖堂播放,想必能讓那些新生代的基紐希望少走許多的彎路。
夏夜之用了足足十分鐘才在瘋狂劃過的氣流下直起了身子,白駒過隙一瞬,四目相對,儘管隔了足足五節車廂,夏夜之看到了那張刻骨流毒的臉上流露出太多太多複雜到只能留待以後細細揣摩的神情。
夏夜之半俯身在車頂上慢慢移動,一眨不眨地盯着阿路貝利西,並在腦海中還原着幾分鐘前的景象。
如果猜得不錯,阿路貝利西在經過隧道之前是右腿單膝跪地包紮左臂傷口的樣子,其中較低的一根烏金絲在他腳腕的高度切過,所以應該出現一隻完整的帶着腳踝的腳,而另一隻該是帶着一半膝蓋一半小腿骨以及一半腳掌。至於較高的那根烏金絲,將右腿連根切去,左腿切掉了膝蓋以下的位置。
夏夜之也僅限於猜測,具體的情況除了留在隧道里的那小子外,恐怕連阿路貝利西自己也沒搞清楚。因為那個過程實在太快了,快得在十幾秒后才阿路貝利西才發現他只剩一隻完好的胳膊。
“你贏了!”
阿路貝利西仰望着來到面前的夏夜之,恐怕這一生他都沒有這樣仰望過任何人,“看來你把摩西抓來的那小子救了,他成了你的路引並帶你找到了我!剛才你一定就在我身後的那片針葉林里……然後,看着我一步步……咳咳,你能猜出我的打算並因地制宜設下陷阱令本座由衷佩服,不然。你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跟我碰面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你若一心逃走,帝王加納也拿你沒轍!”
“嚇,還真是諷刺。竟然敗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輩手上……不不不,別告訴我你的身份,我不想知道,這樣也是給我留下一線的機會!我唯一做錯的事就是不該染指那個小姑娘!你看我現在的模樣,哈哈,永遠也做不成了,不如讓我活下去吧!”
夏夜之歪歪頭,道:“你還真是不同。嶺下風城只是斷了一條手臂,就不想生存了。就算順位比你稍低的摩西換成現在的情況,肯定也不會求我,反而樂得我將他解決。我……很奇怪。你到底怎麼想的?”
“你是指機樞?聖修會?哈哈,那些東西對我來說算個屁,我只想做些我喜歡做的事,比如說將那個小姑娘,哦不。是葉月依織,我想把葉月依織做成傀儡!”
提及這個名字,夏夜之眼中閃過一絲恨到極致的目光,逆光的臉上依舊好整以暇:“你倒是一點也不怕岩月擎!”
“你也知道岩月擎……”
不對。不對。
阿路貝利西想說的話戛然而止,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岩月擎隸屬於聖修會。就如同神秘的聖殿武士的首領以及影子一樣,但他們都不在順位之內。這件事只有聖修會很少的人知道,更多的只是將他當成代行者傑克菲利特的死黨,一個十足的紈絝公子而已,這後輩怎麼可能知道,他指的應該是岩月擎和葉月依織的緋聞。
“怎麼樣,做個交換,你留下我的命,我把所知道的秘密告訴你!”
“唔,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義!”
“嘿嘿,就知道你會心動,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你先幫我止血!”
夏夜之並不知道阿路貝利西除了是陰影當之無愧的技巧之王外,還有一項鬼斧神工的技藝,就是換器官,別說是胳膊和腿這麼簡單的零件,就算是眼球這麼複雜的組織,在他手中,也能玩轉,他最大的夢想是做出一件堪稱曠世傑作的傀儡。這個傀儡的底材就是名聞天下的葉月依織。
阿路貝利西見到夏夜之彎下腰解開他的襯衫用來止血,連劇痛都忘在腦後,幻想着未來有一天玩弄傀儡的爽快。突然——
“啊!”
“你他媽這是幹什麼!”
阿路貝利西驚愕的發現,夏夜之竟然將他唯一的手臂生生拽下來,儘管服下止痛藥,可是那痛楚依舊讓他痛哭流涕,“呃呃呃——你到底他媽的要幹什麼,朋友?”
“如果我說……”夏夜之口中的熱氣噴在阿路貝利西冰冷的臉上,一字一字嘶啞道:“如果我說,她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交往過的女孩子,你信不信?你萬萬不該提及她聖潔的名字,特別用你這張污穢的嘴!”
“不不不,我想這是誤會,誤會!閣下留下我的命,我會告訴你秘密,一個關於岩月擎的秘密!”
“很抱歉,我與岩月擎已經打過交道,並且還是我敬佩的人之一,就算你不是因為嫉妒而希望借我之手除掉他,關於他和葉月依織的秘密我不會去打聽!”夏夜之低頭望了眼怪石嶙峋,卻高達千米的溝壑,將只剩下軀幹的阿路貝利西拎起。
“不要!”
“不要啊——”阿路貝利西扭動着唯一能活動的脖子,狂哭道,“饒了我,饒了我啊!”
“你還有十幾秒的時間,好好享受吧!”
夏夜之輕輕鬆開了手,就像丟掉了一個垃圾袋。
“再見了,天才!”
望着那僅是一瞬就再也看不見的小點,夏夜之意興闌珊吁了口氣:“你已經讓我付出了相當的代價,在我餘下的生命里,你將被銘刻!”
黛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褪去,就像漸漸慢下來到列車。
“乘客你好,下一站是西苑山,有在西苑山下車的旅客請做好準備……”
從廣播裏傳出的聲音喚醒了夏夜之,沉默了三十秒,夏夜之疲憊的眼睛張開了一條細線,眼前一個圓臉姑娘嘴裏嚼着雞翅,津津有味道:“嗨,你是不是該下車了?你再睡就過了!”
夏夜之勾了勾嘴角,“謝謝!”強撐起了身體,走向過道,身後圓臉姑娘叫道:“回到學校我加上你的qq,中午跟你再聊!”
夏夜之踉蹌的邁着步子,似醉微醉地點點頭,無聲道,讓我和我的qq見鬼去吧,那些都是我編的!
“今天的氣溫是5到14度,未來幾天將有一波冷空氣來臨,並會伴有連陰雨,祝各位旅客愉快……”
哈!
夏夜之打了個呵欠,走下列車,呢喃道:“這個夜真是好漫長啊,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語雪?”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朝着西苑山方向駛去。
―――――――
清晨,霧氣瀰漫的西苑山,飄落起了細密雨絲。
范德抱着肩膀在盲童學校的操場邊踱着步子,肚子咕嚕咕嚕不停地叫,眼看四周環境不利,尤其是騎車晨練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也不知道這些個猛人哪來的這麼大興緻。
范德夾着腿跑來跑去,屎意盎然,實在是忍不住了,沒辦法跑到籃球場下面的羽毛球場,這裏倒是沒人打羽毛球,可能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吧,不過自從他到這,就看見一個女孩在輪滑,實在憋不住了,所以打算問問哪能拉屎!
范德的出現嚇了女孩一跳,搞清楚這個外國男孩的來意后,女孩很友善地指點了路徑。范德看到對方隱藏在微黑皮膚下秀色可餐的臉頰,伸出了手,操着蹩腳的中文道:“你好,我叫范德,你叫什麼名字!”
對於這個差點被屎憋死的傢伙,女孩仍舊很客氣地伸手一握,“蘇夏!”
之後,范德屁顛屁顛跑向廁所,準備以最快速度解決后殺回,藏在口袋裏的手還在回味着那如蔥根白皙纖細的手指,好漂亮的手!
蘇夏並不知道範德想入非非,轉而繼續沿着操場邊緣繞圈。如果不是要下雨,這個場地不會給喜歡安靜的她空下。
說來也是奇怪,一貫安靜的她昨晚不知道突然怎麼了,心煩意亂,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睡不着,一夜沒合眼,到了清晨,便開車來到這裏,遠離喧囂,也順便把一些東西帶給學校里的孩子。
能認識他們,還要多虧語雪姐介紹的夏夜之幫忙,只可惜夏夜之都到了家卻沒有見上,錯過了她精心準備的一片心意,說起來好久沒有下廚了。
胡思亂想了一通,蘇夏心緒稍微平靜了點,擦了擦汗水,準備啟程回江大,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人從將近一米高的看台欄杆上摔下來,蘇夏怔了幾秒,然後快速向著那個人滑過去,“喂,你沒事吧!”
蘇夏將摔倒的人扶起,原來是個男生,歲數么和自己相仿……咦?
忽然間蘇夏感覺心猛然跳了一下,但是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見那個人的手腕上有一個仍堅持不懈存在的牙印時,她才用袖子蹭了蹭對方下巴上的汗,一時間激動地不知該說什麼!
“你是誰?”
聽到對方這麼問,蘇夏張開的嘴頓了頓,有點失望,但是看到對方狀態,她下意識在男生眼前揮了揮手,終於確定他視覺出現了障礙。
“你到底是誰!”
又問了一遍,只是這次多了些質問,還有掐的自己手有些疼,蘇夏吸了口氣,以自己聽起來都有些顫抖的聲音柔聲道:“我是……”
在泰安第一次初見時那一幕幕不斷閃現在腦海里,蘇夏抿了抿嘴,“我是夏奈!”
“夏奈?呃,夏奈……”
來不及再說什麼,他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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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適,精神也欠佳。
但希望這樣持續的更新能讓你們充實,我也離不開你們的支持,尤其是那幾十個默默訂閱的朋友,我一定不負所望,保證不進宮修鍊,呵呵!
感謝松鼠每日孜孜不倦的賞金,不知哪個女主讓你這麼堅持呢!哈哈,安了,各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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