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蒜泥白肉
天還沒亮,城牆外就響起豬叫聲,天色蒙亮的時候香味就傳過來了,是煮肉的味道,城裏一個多月沒聞見肉味,大家嗅覺都敏銳,於太太推推丈夫,“老爺,該起了——昨天謝姑娘說的是有肉賣?”
於縣令昨天吃得飽,也吃到了肉,對豬肉香味沒那樣敏感,打着呵欠坐起來,“是有,讓人早些去,割二兩,問着價錢,若貴就少買些。”
好歹也當過縣令,家底還是有一點,但日後前途未明,錢不能隨意花銷,於太太很懂事,嘆了口氣,“曉得的。”
又有些惆悵,“家裏還預備了給順兒定親的十幾兩,如今也花不上了。等順兒能定親的時候,誰知道我們是什麼樣子!”
於康順是於縣令次子,長子已在十年前定親,但未婚妻一家宦遊至北,這些年來也早斷了音信,這就是提前太早定親在亂世的壞處,不過於大少爺今年也才二十歲,還有五年寬限,於縣令也就不想這麼多,呵斥太太,“臨城縣是少了你的吃的還是少了你的穿的?前年江省大鬧,連藩王家的孫子都殺了一個,你是想到橋縣去做縣令?”
橋縣在五六百里之外,是江省轄下,駐蹕的藩王待下苛刻,這也是有名的,前年江省收成不太好,藩王強要加征,當時就鬧起來了,亂民一度攻入縣城,還殺了王府一個領兵守城的王孫,後來兩省聯合調兵方才鎮壓下去,鬧得這樣大,橋縣縣令是逃不脫的,把任上所得全送出去了,好歹免去問罪,改為罷官回鄉。
於太太愁眉說,“如今倒是有一口吃的,但長遠看還不如罷官回鄉的好。我們兩副老骨頭也罷了,兒子女兒怎麼辦?”
於縣令說,“頭髮長見識短,你胡說什麼!回鄉?我老家你也曉得,這幾年鬧西賊,音信都不通。你老家在北面你不知道?建州賊年年南下打草谷,去年開始渡海到老家一帶,抓回去就是做最下等的奴才!能熬過一個冬天么?”
建州賊起勢十幾年,是真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比較起來自然是買活軍要好打交道一些,於太太不敢再說什麼了,親自服侍於縣令洗漱,於縣令問剛才怎麼不叫丫鬟,於太太說,“說這些話時不敢叫她,自從去上過課,識得幾個字,也認識些買活軍,幾個小妮子心思便活泛了。”
縣令家的丫鬟多少也識得幾個字,凡是原本就認識幾個字的年輕人,買活軍都要求他們去上課,想要藏匿人口也是不能的,說實話亦沒有這個膽量,城裏糧食有限,買活軍說過吃完了可能要按人口發糧食,此時藏匿起人口,就等於自己將來可能少了一份口糧。縣令家五六個丫鬟,都要輪班上課,主人對奴僕的人身控制已減少,更沒有了法令支持,說白了現在大家都是謝雙瑤的奴僕,於縣令一家已沒有法律身份來使喚這些丫鬟們,一切社會關係全靠慣性運轉。
此刻不論是於縣令一家還是丫鬟們,都還沒有這個意識,但於太太本能感覺丫鬟們不再值得絕對信任,於縣令嘆口氣,草草梳洗,也換了粗布衣裳——這還是扯了布趕着做的,從前主人家哪裏穿這個,但如今謝姑娘都這麼穿,只能朝謝姑娘看齊。
從卧室出來,天色依舊微曦,怕熱,燈懶得點了,屋子裏影影綽綽坐了幾個人,早飯也做得了,一碗碗粥放着,還冒着熱氣,原本這個天氣大家都吃涼粥,粥煮得了用冷水來投,但謝雙瑤不喜大家喝生水,只好更早一些開餐,這樣方才涼快些,廚娘半夜就得起來做粥。
配菜是鹹鴨蛋、幾色鹹菜,這幾年臨城縣的百姓吃鹽都吃的大方,一些需要用鹽來做的菜也豐富起來,臨城縣這一陣子有變故,沒人進城賣菜賣肉,家裏都靠鹹菜度日。鴨蛋挖開還冒着油,一人切了一半,於康順和於小月匆匆吃了一碗粥,半個鹹鴨蛋,起身行了禮趕緊就往外走,於小月叫着丫鬟梅香,“走了!再不走遲到了——你吃了粥沒有?”
“吃了吃了。”梅香從廚房裏躥出來,手裏還攥着什麼遞給於小月。於縣令隔窗看見,有些疑惑,於太太講,“昨日買活軍請你吃飯,殺了雞,又給了一提蛋,昨晚給長富帶回來的,我叫先不動,省着吃,想是廚房偷偷煮了一個給小月補一補。”
於小月是小女兒,自小體弱些,於縣令咳嗽一聲沒說什麼,走出去站在院子裏叫,“長富?”
長富一邊擦嘴一邊走出來,跟着於縣令出了院子往縣衙走,天色又放亮一點,街上已是人來人往,肉鋪那裏擁了許多人,買活軍的人在喊着,“排隊!哪個不排隊要扣買活錢!”
人們便都聽話地排成長隊,站在那裏伸着頭盼望地看着肉鋪。一個多月沒見葷腥,買活軍進城之後最肅殺的那段時間已過去,如今開始修路,又要造這造那,大家現在敢掏出錢割點肉——一旦有這念頭,便怕買不上,太陽還沒出來,聽到豬叫就準備着來肉鋪。
肉鋪上斜吊著、堆着許多肉,長富估量着說,“半扇豬都在這裏了吧?買活軍的豬實在肥。”
於縣令嗯了一聲,在人群里看到金家的下人已在排隊,而且位次很前,便轉頭對長富講,“快回家給太太報信,晚了怕買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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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扇豬在肉案上垛着,剩餘半扇在鍋子裏煮着,於縣令到縣衙的時候謝雙瑤叉着手正看人在院子裏煮白肉,大鍋里放了一個竹屜,幾塊石頭洗得乾乾淨淨,放在竹屜里壓着鍋,南方的白肉是這樣煮的,鍋里要放個東西壓一下。
淡白色的肉湯沸騰着從竹格子裏冒出來,散發出濃郁的肉香味。於縣令昨夜見了葷,今早還吃了早飯,但喉頭依舊動了一下,“謝姑娘。”
謝雙瑤對他抱怨說,“臨城縣都沒個大灶!只好在院子裏現壘一個,城裏人難道不請客辦酒席嗎?”
於縣令賠笑,“也辦,都是小鍋菜,細席。”
謝雙瑤問,“那些兵怎麼辦,幾十口人,居然也沒個大灶,不搞食堂。”
這就是馬百戶的事了,馬百戶剛好擦着汗小跑進院子,太陽快出來,天氣已漸漸熱起來了,馬百戶又很愛出汗,“謝姑娘!於老爺!”他嘴裏已換了稱呼。
於縣令既喜歡這樣又不喜歡這樣,但無論如何,這事實都不容改變,他已不再是縣令,失陷在買活軍的地盤裏,還要為一家人找到活路,至少是找到飯轍。“馬老爺,馬老爺今日起晚了。”
“剛從城門回來。”馬百戶卻不是起晚了,而是先去辦了事。“路已開始修了。”
“那正好,做兩個時辰,回來吃午飯,白肉也涼了。”
謝雙瑤帶他們一起又往城外走,於縣令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出城門,恍然若隔世,抬手略遮着太陽,望着城外景象,“這,這是在做什麼?”
馬百戶手底下那批兵丁都赤着上身,褲腳高高挽起,一個個熟門熟路地做活,有人擔水往桶子裏倒去,又加入許多灰色粉末,另一桶是已經攪和好了,深灰色的濕泥,另一批人把濕泥填到夯土路上——路已被挖出一條長坑,正好能容納一個木框子,眾人將濕泥填入抹平,過一會濕泥稍幹了,取出木框子又往下一段填去。
“修路!”馬百戶說,“彬山都用這樣的路,比黃土路要好得多,又便宜,這叫水泥路!”
於縣令驚異地望着他,馬百戶說了實話,“兒郎們討賊……不不,兒郎們從前常常在彬山做這樣的活計。”
謝雙瑤看起來並不介意自己被‘討賊’,反而笑着說,“你們那不叫討賊,叫扶貧下鄉,至少給我們修了五十里路。”
原來早是熟手了,難怪這般麻利,想來過去幾年都是這般,拿着朝廷的俸祿給反賊修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於縣令不免瞪了馬百戶一眼,馬百戶訕訕地笑着,謝雙瑤打圓場說,“現在都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事不必計較太多。”
又問於縣令,“以前修整一里道路要多久?”
於縣令打點精神說,“若是三十個工,一里路要五天,縣裏是按這個來征徭役。”
也因此,很少有人在夏天修路,都是冬日農閑了來辦。謝雙瑤說,“確實,土路是很不好修的,我聽說富裕地方拌灰漿來修路——”
於縣令搖頭說,“謝姑娘玩笑了,哪裏就這麼富裕了,灰漿都是用來澆城牆、修河工的。連京城都是炒土夯路,南城區那是王公大臣住的地方,才給鋪了青石。”
灰漿是用石灰、黃泥、河沙還有糯米漿拌成的,堤壩、城牆才能用灰漿抹面,那也是太平年歲才能辦的事情了,現在國朝已無力維護河工,最多只緊着漕運疏浚。不過就是修土路也很麻煩,尤其是在南邊,土要炒過,否則第二年就有蟲爬草長,即使如此,到了雨季路也常常被泡爛,車馬陷在泥坑裏非常棘手。
於縣令算是難得通曉庶務的進士官,仔細給謝雙瑤講了修土路的人工,謝雙瑤聽了說,“是難,修水泥路要快許多。尤其是原有的夯土路會更容易,五六個工,第一日框好路基,第二日拌水泥,這些天沒下雨,水泥干透了就可以修下一段,三十個工可以分成五組,兩三日修一里問題不大。”
這就已經快了幾倍出去了,馬百戶在謝雙瑤身邊在行地講,“天氣還是熱,到秋天五日可以修兩里。”
謝雙瑤笑笑,“那有點累了,以前可以叫你們那樣修,現在不能了。”
她面前全是赤膊漢子,謝雙瑤就和沒看見似的,臉色不變,不斷給他們出題,“從彬山到這裏測出五十六里,三十個人要修幾日?”
彬山到雲山縣四十多里,到臨城縣五十六里,臨城縣到雲山縣才三十幾里,但貨必須先從彬山過來,因為雲山縣到臨城縣是山路,根本沒什麼人走。
“最少一百一十二日。”於縣令做計算題。
“三百個人呢?”
“十一日。”
謝雙瑤大笑說,“差不多吧,但修路要是這樣簡單就好了。”
他們已經踩着黃土堆走到前方深處,一路都挖的有坑,兩邊砸了小木棍,還掛了繩索,作為標誌,在於縣令看來,這些標誌不但是為了修路平直(這他還看得出來),更是證明買活軍在此地的統治已經牢不可破,木棍和繩索對農戶都很有用,附近的農戶竟然沒有乘夜前來盜竊,說明他們已經知道畏懼買活軍。
“三哥!”馬百戶那三十個兵丁之後,隔了大約一里路,謝三哥領着又一幫兵丁在做活,謝雙瑤喊他,“你來說說,三百人修五十六里路要多久?”
謝三哥舉起手擦了擦汗,走到路邊茶桶,打了一杯涼茶喝了,“三百個人是總額,便要分工,有人送料,有人買菜做飯,有人送飯,有人驗收,做三百人吃的飯要五個人口,送飯又要五個,驗收、教技術的要十個,送料的要十個,最後做活的只有二百七十個,具體多久還要看路邊水源遠近,若不下雨,有肉吃,士氣也好,十五日可以修得,遇到事情,一個月也不算拖延。”他看着五大三粗,但竟把算學做得這樣好,而且還會說‘士氣’這麼高級的詞彙。仟韆仦哾
謝雙瑤對於縣令說,“這才叫做現實,我再出一題給你,設總工口為甲,廚子為甲的六十分之一,送飯為甲的六十分之一,送料的為甲的三十分之一……”
她說了一大堆,“最後我要修三百里路,若天氣晴好水源固定,求甲數和時間之比。”
於縣令完全聽迷糊了,但卻又模糊地感到強烈的興趣,他擦着汗說,“在下做不出,甚至連題目都聽不懂——謝姑娘是想找些對數算有天賦的書生嗎?”
謝雙瑤笑着說,“不愧是進士,就是聰明,這都是數學四的內容,我現有的活死人也沒幾個能聽懂,能學會,你回去可以先拿着教材試試看,如果你會了,你就去教數學——教書不是特別賺錢,給我算這些實數才是,要是能拉來替死鬼為你教,你就可以脫身出來為我算這些數字。”
馬百戶已蹲在地上寫寫畫畫起來,他上課是最積極的,但豎式計算並不能幫到他什麼,謝雙瑤說,“這裏要用到很多代數知識,嗐,全是應用題。”
什麼是應用題於縣令並不懂,但他始終在琢磨此事,本能地感到這種計算方法對許多事都有不同的意義,甚至額上逐漸冒出汗珠,謝雙瑤看在眼裏,“想什麼呢,嚇成這樣子?”
她又開始拚命扇扇子,站在樹蔭底下看着眾人做活,太陽升起來了,漢子們的脊背被曬得赤紅,汗珠摔落在水泥上,但其實這活對眾人來說已算輕省,至少不用下田,沒有水蛭和被草葉割傷的煩惱,不過是賣些力氣而已,大家都沉默地做着,遠遠路上有人推車送茶。
於縣令說,“在下原以為姑娘想要找數算之士,如今突然發覺姑娘是想找治世的能臣。”
能夠在有限時間內,用有限人力完成艱難工作,減少對人力的浪費,這就是能臣的標誌,遠有曹沖稱象,近有許多河工能臣,無不是精於統籌安排之輩,在於縣令看來,這般人才是用作治理天下的,只有皇帝才配使用他們,無疑也暗示了謝雙瑤的野心。謝雙瑤卻因此哈哈大笑起來。
“是嗎?”她輕蔑地說,“但這些知識在我看來一點都不稀奇,與其說我的氣魄太大,不如說是你的眼界實在有些小——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確實沒有爭奪天下的野心,從始至終我只是想要吃得好點而已。如果能給我一罐冰可樂,我現在就是最乖巧的順民。”
冰可樂?
她身邊許多人都在咀嚼着這三個字,能讓謝雙瑤這樣下凡神仙都念念不忘的,不知是怎樣的美食恩物。於縣令請罪,“是在下愚昧了。”
謝雙瑤說,“也不怪你,現在你知道了,不到一個月路就能修好,之後彬山的貨會過來,現在我們回去說一下城裏的一些安排,差不多也該恢復正常生產秩序了。”
馬百戶留在城外帶領兒郎們修路,於縣令回去和謝雙瑤開會,謝雙瑤層出不窮的數學問題讓於縣令鼻尖冒汗,不得不把師爺從課堂上請來,一起和謝雙瑤做數學題。
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謝雙瑤扔下筆說,“走,去城門蹭飯!現在就屬他們修路的吃得最好。”
五個人——謝雙瑤、謝二哥、馬臉小吳,於縣令、師爺(長富去上課了),一起往城門過去,之前在縣衙煮肉的幾個人也在那裏,身邊兩個大木桶,冒尖的全是精米飯,一大盆白肉,切成薄片整齊地碼着,肥多瘦少,肥膘是半透明的,實在是上好的白切肉,又有一盆黑黝黝的醬油發著香氣,一盆透明的蝦油,一盆砸好的蒜泥,馬百戶手底下那幾十個兵滿面喜色,搓着手排隊等着,手裏都有一個木碗,管事的給一碗飯,十片薄薄的白肉,醬油一勺澆在飯上,蝦油一調羹,蒜泥有些要有些不要,筷子舉起來往飯里一絞,飯就成了褐色,醬油的香味被激發出來,城門口經過的路人都在一個勁咽口水。這群當兵的平時哪裏能吃到這樣好的東西!
要不是家小都在城裏,怕是前幾年就捨不得買活回來了。於縣令心裏想着,從謝雙瑤手裏接過碗,和她一起排隊,一樣是十片肉,兩勺醬,於縣令是北方人,見着蒜泥咽口水,雖怕口氣不雅侮辱斯文,但看謝二哥就要了蒜泥,心一橫也要了一勺。反倒是本地兵不怎麼吃蒜,謝雙瑤見狀和管飯的說,“蒜泥剩下的運到前面去,我們彬山人要吃。”
彬山一帶北方流民多,是要吃蒜的,顯然這是從前修路時的伙食安排,沿襲到了這裏,看來彬山修路吃得也是這樣好——蝦油也罷了,雲山縣靠海,沒那樣精貴,干海帶也拿來下米粉吃,但精米飯隨便吃,彬山那樣貧的地怎麼真不缺米嗎?
於縣令近日吃了肉,胃口沒那麼旺盛,這一勺蒜泥就要得好,白肉的油膩被蒜泥的辛辣掩蓋,一絲肉香在蒜香里尤為調和,還有醬油帶來的鮮咸,蝦油帶來的海鮮味兒,米飯帶來的甜香,這麼熱的天,他吃得汗珠直往下滾也放不下筷子。一碗飯吃完心滿意足,甚至有一絲遺憾:可惜了,家裏人此時也就吃些稀飯,於太太也是北方人,私底下也吃兩口蒜的。
他們有凳子,兵丁都是站着吃,一碗飯吃完不夠再來添,肉沒有了,醬油澆一勺拌飯吃,一個個都是放量吃的,兩桶飯全吃空了,捧着肚皮在城門洞裏貪涼休息,謝雙瑤盤着手很欣慰地看着他們,對眾人說,“你們瞧,吃飽了的樣子多麼舒坦,多麼好看。”
作為反賊首領,她實在是太愛吃也太看重吃這件事了。眾人都沒力氣回答她,那些管飯的急急忙忙地裝車子,縣衙里又送來了兩桶飯和一盆肉,他們要到前面去給謝三哥那一隊送飯。更多的人在彬山那裏往前修。雙方在中央會合。
其實她的食量反而不特別大,這說明謝雙瑤吃得很好已經很久了,於縣令現在明白其中的道理了,農戶並不都是餓死鬼投胎,只有肚裏沒葷腥才會怎樣吃都不飽,每頓都能吃上肉,飯就吃得沒那樣多了。
如果有機會,於縣令想去彬山看看,但路未通還不是時機,下午他回去上語文課,又從謝雙瑤那裏拿了一本《數學四》,挑燈看到很晚,心潮起伏,洶湧不定,漸漸下了決心,第二日一早,在課前他去找謝雙瑤。“謝姑娘,教材已看過,並不是很懂,但在下知道江省諸暨有一位師弟大概是謝姑娘要找的人。”